這棵果樹十分神奇,蘇麗言心裡隱隱猜測它應該是每結一回果,那開花結果的時間該是會更長一些,從這兩回收獲的情景,她就能看得出來,如果照此推算下去,恐怕往後要想吃到這果子,還十分不容易,但她也能想得通,畢竟這樣逆天之物,自己能吃上一個,已經是不錯了,再有固然是很好,可是貪念過度,難免就失了本心,到時反倒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因此她目光只是在果樹上停留了一圈兒,就將目光放在了那排箱子上頭。
她先抱了一個箱子出空間,再小心慚慚的將箱子放在角落裡關,又如此這般,直到將那八個箱子都搬了出去,蘇麗言才在溪水裡洗了個手,又出了空間來。地上幾個箱子還裹著厚厚的布皮,與她當初抱進空間時並沒有什麼差別,這幾日也許是那紫色玉髓的原因,箱子看起來如同才剛放進去似的,還沒有染上風霜的痕跡,蘇麗言雖然心裡篤定,但難免還是害怕箱子裡的東西受到時光的印記的感染,誰知她取了鑰匙打開第一個箱子時,看到裡頭嶄新的一些首飾物件,這才真正松了口氣。
裡頭的金銀等物還放在一旁,她將箱子挪到床底,想到要吩咐許氏等人做的事情,從裡頭取了五張一百兩的銀票出來,想了想,又拿了一錠銀元寶在手上,這才將那箱子蓋上,重新上了鎖。第一個箱子裡頭的物品沒被損壞,其余的七個也是差不多,蘇麗言挨個檢查過了。又重新上了鎖,推進床底下,理了理衣裳出內室時,外頭空蕩蕩的。之前她針兩個丫頭借口弄走,這會兒還沒回來,她剛剛拿箱子還沒耽擱多長時間。蘇麗言坐著喝了半盞清水,直到一刻鐘過後,連瑤與許氏二人又匆忙的過來了,後頭還跟著許氏的當家元海,夫妻二人手中都拿著一張單子,滿臉的歡喜之色朝屋裡走了過來。
「三少夫人……」許氏下意識的喚了一句,接著才想起了什麼。伸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陪笑道:「奴婢倒是昏頭了,還喚錯了,望夫人大人有大量,不要與奴婢計較。」她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手裡的單子遞了過來:「夫人,內院裡的東西,奴婢擬了個單子,短缺的東西都在上頭了,除了連瑤姑娘負責的,奴婢列的只是廚房的物件兒,您瞧瞧。」她之前已經聽連瑤說了蘇麗言要給每人做被子衣裳的話,這會兒心裡歡喜得很了,連說話臉上都帶了笑意。
蘇麗言點了點頭。伸手接過單子瞧了瞧,上頭幾乎都是些平日自己要吃的東西,類似燕窩肉類海鮮等物,她只是輕輕掃了一眼,就將單子遞回給了元海家的,一邊溫柔的笑:「許嬤嬤做事妥當。」這就是認可了的意思。元海家的嘴角邊露出喜滋滋的神色,也不敢以為蘇麗言並未看過這單子就馬虎了事,她是最清楚蘇麗言性格的,她剛剛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實則早看進了她內心裡頭,若是自己有一點不妥當的,當時就得被指出來,這會兒被她誇獎,顯然是蘇麗言當真很滿意了,一想到這兒,許氏臉上不由更是笑得更切了些,捏了單子退到一旁。
元海恭敬的也將手裡的單子遞了過去,相較許氏的爽朗,他看起來為人就沉默了許多,不擅言辭,像是極為老實的模樣,但蘇麗言卻不小看他,以許氏性格,昨兒能鐵了心跟著自己走,少不得背後就是有他作主,證明此人並不如表面所展現的那般無能,至少是個外表笨拙,實則內心自有銖鎦之人。她接過元海遞來的單子瞧了瞧,上頭無非是一些平日元鳳卿要用到的東西,類似要收拾的書房,定做的家具,以及一些燈籠燭火等物,詳細列了一大堆,蘇麗言一眼看下來,就知道這元海是個細心的性子,滿意的點了點頭,也將單子遞了過去,嘴裡誇道:「元管事果然是細致,外院有你,我也放心一些。」
許氏一聽到丈夫被誇獎,臉上不由露出驕傲之色來,比她自個兒被誇獎還要高興,嘿嘿笑了兩聲,像是恨不能說什麼,卻又不敢在蘇麗言面前貿然開口的樣子。末了是連瑤領的差事,她頭一回辦這樣的大事兒,不只是以前侍候蘇麗言,替她探聽些消息而已,反倒是關系到了采買一塊兒,她深怕自己頭一回表現得不好令蘇麗言失望,因此也是下了苦功夫的,將許多細致之處也是列了出來,蘇麗言看了一回,也沒什麼問題,這才將自己手裡的幾張銀票取了出來,放在桌子上頭:「這兒有五百兩銀票,你們先拿著,許多貴重物件兒,就先給了定金,剩余的讓人送來我再節賬。」
這樣是最好不過的,元海夫婦與連瑤都點頭,元海拿了銀票在手裡頭,沉默不出聲,許氏看著他手裡輕飄飄的一疊紙張,簡直連心都快跳出了嗓子眼兒,她生平還從未握過這樣多的銀子,這夫人也當真是的,不怕他們夫妻撈了銀子就走,倒當真是信任他們。想到這兒,許氏就算是唯利是圖,心裡也不由對蘇麗言生出一絲感激來,又看了那疊銀票一眼,總覺得也不過就是這樣了,既然蘇麗言敢信任他們夫妻,她自也是敢大方做事,若是得蘇麗言肯定,往後自然有的是好日子,至少比以前在元府中好得多,想到這兒,許氏心裡最後的一絲意動也消散了開來,臉上就露出輕松之色。
蘇麗言將眾人目光瞧在眼裡,也不動聲,許氏夫妻算是通過了她頭一回的考驗,她這才將自己手裡一直捏著的荷包取了出來,那個銀元寶就躺在荷包裡頭,她將荷包朝元海遞了過去:「一些瑣碎的東西,就用這現銀買就是,這銀子拿去絞了。暫時先放在元管事這兒,你們下午先去將夫君與我的戶籍先落下來,該打點的,不要手軟。」元海答應了一聲。捏了捏袋子,眼裡閃過詫異之色,蘇麗言又吩咐了幾句。三人這才退了出去。
許氏早等得急了,這會兒迫不及待想出門一趟,跟著蘇麗言分家出來單過,除了能過上好日子之外,還有一點,就是出門也方便了不少,再也不如以前元家。深院宅門的,要想出門一趟還手續多得死人,又不方便,哪兒如現在這般自在。這會兒府裡還沒准備馬車,三人也只能靠步行。等出了宅子,許氏才吐了吐舌頭:「我的天,夫人也實在太過大方與信任咱們了一些,這麼多銀子也敢交到我們手上,就不怕咱們拿著跑了!」
元海瞪了老婆一眼,慢吞吞道:「你跑了,兒子閨女還在府上。」他這話一說出口,許氏這才想到這岔,愣了一愣。接著才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對啊,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看到銀子就忘了兒女,許氏也難免有些不好意思,看丈夫一臉平淡的死人樣,想到他剛剛說的話。許氏不干了:「憑什麼說是我跑了?為啥不是該你跑了?」元海看了她一眼,沒搭話,許氏一見他不說話,來勁兒了,又嘀咕了兩句,連瑤看這夫妻二人斗嘴,忍不住想笑,想到之前在元家時,自己連大聲說話也不敢,何時想到過還有今日的時光,這樣一想,對於未來的生活更是期待了些,連許氏夫妻斗嘴的話,在她聽來也是十分有意思。
下午時候,元海等三人就回來了,不止是帶了些准備修葺宅子的工匠回來,還雇傭了好幾輛馬車,拖著一些家常物件回來,一路引了不少人指指點點的看熱鬧,蘇麗言問過他們已經將戶籍問題解決時,才算真正松了很大一口氣。連戶籍都是與元家各算各的,自然是真正與元家分開,往後就算元家想要不認賬,也是不可能再變回一家人。一想到這兒,蘇麗言心裡不由一陣的輕松,連帶著下午時連瑤等人將屋裡重新收拾換過一回時,她亦選了布料,自個兒動手做起被單床罩來。
許氏帶著兩個婆子丫頭,與連瑤一道忙了一整下午,整個內宅頓時就煥然一新,變得多了些家的味道,不再像昨日時,冷清得讓人心裡發寒的模樣。府裡回廊下掛上了今日才買回來的絲綢燈籠,門口處亦貼了兩個福字,窗台重新換過干淨的油紙,床亦重新換了一個嶄新的紫檀木千工撥步床,雖然不如蘇麗言之前嫁人時蘇家專門為她精心打造的家具,但這床品質也算上乘了,那床亦是兩進的,店家原本是用來做鎮店之寶的,卻是被元海給磨了買回來,光是這個床,就花費了足足兩百多兩銀子,以此時物價來算,紫檀木在此時又算不得什麼稀有的,不過是有一股天然的淡香味兒,價格才高一些罷了,但這個價格已經不氏了,不過蘇麗言卻是極滿意,連著誇了元海好幾回。
屋裡重新換了家具等物什,頓時煥然一新,許氏今日請了建守夜小屋的工人下午時分也過來了,宅子裡頓時一片熱鬧,各處都是叮叮咚咚的響聲,連瑤等人一忙完手中的事情,也並未歇著,反倒又拿了今日才買回來的綢布,撿了棉絮等物,又開始縫制起被單來,此時宅子裡人手不多,做事的人難免就顯得少了些,如許氏這樣拖家帶口的,算上家裡的丈夫兒女,總共才二十多口人,但如此一來人少了,要做的被子自然也少,連瑤等人做被子,又不圖美觀大方,只圖蓋著厚實就罷了,因此蘇麗言雖然動作最快,飛針走線的,但連瑤等人一下午做了兩床被單,她卻連一半也沒有完成,不過那粉綠的上好絲緞被上,花團錦簇,卻是活靈活現的展現了出來,上頭紅的粉的黃的紫的,各種顏色看得人心裡發癢,元海家的探頭過來看了一眼,當下眼裡就露出羨慕之色來:「夫人這手女紅當真是好,奴婢就是在上京時,也從未看過有哪家夫人有您這般的手藝,那上頭的蝴蝶,簡直像是要飛了起來似的,奴婢好幾回恍惚看到,都忍不住想伸手去捉!」
「可不是。」許氏這話一開口,連瑤就將話岔接了過去:「夫人的手藝,我瞧許多宮中的出色女工大家也是比不上的。與奴婢們做的相比起來,奴婢做的被子,簡直都不敢拿出來讓人瞧見了。」她說完,指了指自己手中那素色一片的被子。眾人一看,果然相差極大,都失笑不已。
蘇麗言卻未開口說話。她耐心極好,做女紅並未有露出不耐與枯燥的神情,元海家的遠遠搬了凳子坐在一旁,她卻是歪在榻子上頭,神情專注,昨兒晚上蓋了那被子,今日渾身不適。她想著趕緊將被子完工了,自己也好早日用上。蘇麗言嘴上不說,但這幾年身子卻著實被冷得嬌貴,稍差一些的東西,她用了就是能感覺得出差異來。那床也薄了些,山裡的夜晚這會兒還有些冷,昨日她睡著時身子都被硌得渾身疼,因此今日一大早才迫不及待喚了元海家的等人前去采買物件。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元鳳卿回來時,蘇麗言才咬斷了手中最後一根針線。她展了展手中的被套,滿意的點了點頭,起身時眼角余光才看到站在門口處的元鳳卿,也不知他是站了多久。蘇麗言心下暗自嘀咕,但臉上卻是露出溫婉的笑容來,連忙起身跳下榻,穿了繡鞋朝他走了過去,一邊替他脫了外頭的披風,一邊道:「夫君回來了。怎麼也不喚妾身一聲。」
「嗯,看你在忙。」元鳳卿拉了她手,自然是看到那被她疊好放在一旁的被單,那上頭針線密實,花朵蜂蝶猶如活了過來一般,顏色好看又偏素淡,如她這人給別人的感覺一般,他今日忙了一天,院子外頭也有不少的事需要打理,雖然這宅子分了內外院,但不過是為了防止外頭的管事小廝與內院的丫頭婆子廝混分不清而已,如今家裡人口簡單,只得他跟蘇麗言夫妻兩個,因此外院裡除了元鳳卿的書房,就再沒住的地方。
這宅子本身就不大,但小也有小的好處,宅子小了,回來出去都挺方便,這會兒又不是在元家,沒了徐氏隔三岔五的跟蹤監視,他就算有事,也不用再防著,更何況蘇麗言為人謹慎小心,元鳳卿心裡對老婆也極有好感,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想再瞞著她,因此行事說話比以前多了幾分的直白。
「也沒什麼好忙的,不過是些打發時間的小玩藝兒。」蘇麗言說得簡單,但她對自己用的東西卻極為上心,將被子收在一旁了,才與元鳳卿坐了下頭,外頭的下人瞧見屋裡的動靜,進來問過之後連忙就有人端了飯菜上來。今日新出去采買過東西,因此晚膳相比起昨日與早晨的簡單,就要豐盛得許多,共五菜一湯,其中一道是素菜,將黃瓜拍碎了,用熱水過了一道,既是將黃瓜略燙了一下,又保留了清脆口感,再淋了些調了蒜蓉的油汁兒,香味兒撲鼻,又帶了黃瓜的脆甜,既是清爽,又是極下飯,是最近蘇麗言最為喜歡的一道菜,因此元海家的幾乎每日都要做上一次,幾回下來,手法利落了,調的味道更好了些。
元鳳卿看老婆目光總落在這道排列得整整齊齊的黃瓜上頭,也不由伸了筷子挾了吃一口,不由點了點頭,這道菜味道重,配飯倒是正好,因此筷子又往那兒伸了幾次過去。
飯後兩人捧了茶杯,都不說話,內室裡溫暖得讓人連眼睛都想眯上,蘇麗言今日忙了一天,倒是有些累了,不過心情卻是極好,雖然說新宅子還要再收拾幾天才能住得舒適,但也總好過元家,今日一整天沒了以前在元家時早晚兩次的請安問省,她整個人都覺得輕松了一頭,不過今日元海家的去城裡,倒是打聽了不少消息,據說今日元家可熱鬧了,那幾個紅樓的婦人帶了不少僕人打手過來,搬了好幾馬車的東西離開,元家這回雖然是將債還上,但面子裡子都丟了個干淨,回時還聽山腳下村民們在議論紛紛。
蘇麗言心裡冷笑不已,但元家的一切如今已與她無關,元鳳卿此人性格堅毅冷靜,看起來也不像是反復無常的小人,既然分家這事兒是他主動提出,恐怕往後要回去的可能性極小。此時雖然世人都瞧不起沒了家族的人,但每個家族一開始,也不是憑空就有的,雖說家大業大兄弟親戚之間若是家風好的能相互扶持,不過如果是元家這樣從根裡就開始腐敗了的人家,與之沾上一點兒,就非得將人血吸干淨了才好,屬於標准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分開了,雖說名聲不好聽,但對自己夫妻二人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