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連瑤心中是何想法,至少華氏這會兒卻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就該是再安排幾個侍候的,你身邊人也太少了些,雖說連瑤是個能干的,不過總也有顧忌不到的時候,像你這回有孕,還多虧了姑爺體貼,如若不然,你年輕不懂事,又未經歷過這些,沒個經驗老道的嬤嬤在一旁提點著,連你自個兒有了身孕都不知道,若是多個能照顧你的,我也好放心一些,更何況眼見著你這肚子若是大了起來,到時侍候的人還得多,我不在你身邊,找個貼心懂事的嬤嬤,到時小郎君也好有人照顧!」
這話一說出口,蘇麗言點了點頭,外頭許氏再也呆不得,連忙就端了盤子進來,一邊與蘇麗言請了安,將水放了上去,這才歡喜道:「夫人,奴婢剛剛在外頭聽到您想要找丫頭的話,奴婢倒是斗膽說一句。」她看了蘇麗言點了頭示意自己開口了,這才歡喜道:「奴婢家那丫頭雖然是個粗手粗腳的,但與她爹一般,是個老實忠厚的性子,夫人身邊若是缺人,就算是將她當作一個粗使丫頭使喚,也是她天大的福氣!」
蘇麗言一聽許氏這話,想到元海看似沉默愚笨,實則心內自有鎦銖,許氏這話她倒是心下願了幾成,不論這許氏女兒性子是不是當真如她所說的這般,但元海卻是個有能耐的,若是能用她女兒,使他做事更認真賣力,因此籠絡元海一家,這事兒倒是可成,而這些手段也是此時大家族內宅婦人常用的,蘇麗言心中倒沒想過自己拿不住一個小丫頭,她能之前在元府中捋順自己院子裡的各路人馬,自然也不可能拿一個小丫頭沒法子,就是許氏如今不也得妥妥貼貼為她辦事,一個小丫頭蘇麗言還自信難不倒自己,因此心中只是略沉吟了一下,就點頭道:「你明兒領來我瞧瞧!」
許氏頓時大喜,她兒女如今還只是在外院做些粗重的工作,雖說元海是在蘇麗言面前說得上話的,可自己的兒女卻是至今仍做些粗使下人的事兒,若是跟在蘇麗方身邊,到時不止是有體面,而且事情也輕松,光是蘇麗言房裡侍候的兩個小丫頭,穿的都比以前在元府時的小管事強,而且一天到晚又不用風吹雨淋的,不過是端茶遞水,偶爾替主人捶捶腿捏捏肩,甭提日子有多好過了,總比至今女兒在外頭提著掃帚掃地,提水洗衣風吹日曬來得要好。因此許氏一聽蘇麗言答應了,連忙就跪在地上恭恭敬敬替她歡喜的叩了幾個響頭,這才又說了幾句好聽話,忙不迭退了下去。
處理完了昨日元大郎交待的事兒,蘇麗言還未坐定,那韋氏與李氏二人又來與她請安了,兩人洗去了昨日的一臉疲憊,這會兒看起來竟然頗有些榮光煥發的模樣,一進門就是先給蘇麗言道了個萬福,因昨日元大郎已經說過她們夫君是為元鳳卿招攬的下屬關系,因此這會兒蘇麗言雖說熱情,不過也未再如昨日一般,連忙令人看了座,這才笑道:「招呼不周,倒是還望兩位夫人見諒,不過寒舍簡陋,不知昨日兩位夫人歇得可好?」
她沒有再如昨日一般的客氣,韋氏二人心下暗自松了口氣,如今住上一晚了,自己兩房人也不再是妾身未明的情況,已經明擺了是人家下屬,若是再擺客人架子,恐怕會令元鳳卿心中不滿,韋氏想到元大郎滿臉戾氣的模樣,心下害怕,倒是覺得蘇麗言如今的態度令她踏實了許多,這會兒一聽她問話,連忙起身回道:「不瞞夫人您說,這兒倒當真是山好水也好,這水昨日妾身喝著就停不下嘴來,連夫君昨日回房之後喝了水,也連聲贊好。」李氏也連忙點頭,二人一臉真切之色,不像是在說假話,不過蘇麗言也嘗過那井水,雖說不如空間的氣息濃郁好喝,不過確實是比以前家裡的井水味道要好喝得多,這讓她越發肯定這是自己空間的功勞,因此聽韋氏這發自肺腑的話,也假意推辭了兩句。
二人略坐了一坐,也不敢再耽擱,連忙就起身告辭,蘇麗言也未挽留,她要忙的事情還不少,元大郎既是吩咐了事,想來他心中不止是想守著老婆孩子過日子而已,自己該抓的,還是得抓起來,蘇麗言與華氏說了陣子話,連找時間進空間也沒有,一整天就是看會賬冊或是聽人回話就這麼過去了。
華氏呆到月末之時,蘇家來人接了,畢竟華氏如今是蘇家主母,月氏年紀大了,雖說她是不願意放權,但到底年紀大了些,有心而無力,因此仍舊是派了人過來要接她回去,華氏這段時間在元家養得整個人油光水滑的,再加上心情又好,蘇麗言又時而偷偷的給她喝空間中純正的溪水,因此這會兒看起來倒是比之前年紀了五六歲不止的模樣,華氏雖說心中不滿,但她也是身不由已,婆婆都發話了,也不好再呆下去,因此只能依依不舍的與女兒告了辭,這才起身回去了。
待她一走,原本該華氏處理的事情,頓時就落到了蘇麗言頭上,蘇麗言這會兒就連感嘆的功夫也沒有,每日也開始忙了起來,山中砍樹清林子的人最近也開始多了起來,也不知道元鳳卿從哪兒找的人,蘇麗言之前問多少工錢,竟然說連工錢也不要,但卻是扎了營帳就住在元家周圍,這些人一個個看起來孔武有力又身材高壯的模樣,一個個瞧著身體素質都極好,不像是普通的做工人,更何況蘇麗言還隱隱覺得這些人身上竟然帶著殺伐之氣,她遠遠看過一回,心下存了疑惑,但元大郎不說,她也沒有開口再問。
到了七月之時,天氣越發熱得厲害,山下許多井裡已經開始不再浸水,許多人口舌干涸之下用盡了法子,但蘇麗言也開始聽到有人死的消息,今年糧食顆粒無收,但眼瞧著上稅的時節就在最近幾個關頭,皇帝倒是體恤百姓們收成不佳,因此稅收比往年倒是少了兩成,不過縱然就是已經少了,許多人仍是上交不上,就是元家山腳下的村子裡,沿路去盛城的稻田幾乎都枯死了,別說上稅,許多人連自個兒吃的都不夠,在這樣的情況下,民怨自然是產生,原本在背地裡流傳新君不仁的話,漸漸的開始越傳越烈。
蘇麗言如今已有快接近兩個月的身孕,她這兩個月吐得厲害,幸虧每回一吐她就進空間呆一陣子,或者實在不方便進空間時,就吃幾顆那老大夫送給她的酸梅子,情況倒是好一些,不過懷孕兩個月之後,氣色卻是比以前差了一點,但卻多了一股以前沒有的柔弱之姿,倒是惹人憐愛了些,華氏親自把自己身邊的一個姓孫的嬤嬤送給了她,如今蘇麗言身邊侍候的除了連瑤之外,還多了這個田嬤嬤,以及元海家的女兒元喜,另有提上來的兩個小丫頭,屋裡倒是四角都站了人,她剛一起身,元喜就連忙遞了帕子過來。
這丫頭倒是個伶俐的,話也不多,但為人機靈,每回說話都在口子上,倒令蘇麗言看重了她幾分,這會兒接過她遞來的帕子擦了擦額頭,她就開口道:「今兒天越發熱了,你們讓廚房先燉些銀耳涼著,到時放井裡冰鎮了,晚間時候郎君回來也好喝,另再讓人煮些綠豆湯,送到外間去,免得有人中了暑氣,到時倒是不美了。」
元喜答應了一聲,看了看外頭明晃晃的太陽,連忙招呼了兩個小丫頭照看著屋裡,自個兒親自出去了,她如今新來乍到的,雖然因為自己父母的原因還算受蘇麗言看中,但她卻從不擺架子,萬事親力親為,倒是沒有引起屋裡原本侍候的丫頭不滿,反倒極快的與她們關系好了起來,就是連瑤如今與她至少面子上還算親熱,蘇麗言看她出去了,眼裡露出一個笑意來,更加覺得這元喜是個聰慧的。
這元喜前腳剛走不久,連瑤沒一會兒就進來了,只是她臉色略有些蒼白,額頭帶著汗珠,不像是熱的,倒像是嚇的一般,最近元家人不論主僕都喝了帶了空間氣息的井水,一個個身體比以前好了許多倍,連瑤走了一段路,也未見有多難受,就跟不過出去了一趟院子裡而已,一進屋門她也沒顧得上喘氣,連忙就走到了蘇麗言身邊,小聲道:「夫人,聽說山下如今已經有了暴民,郎君令人進來支會了奴婢一聲,讓奴婢與您提個醒兒,免得您到時被嚇到。」
一聽這話,不止是連瑤臉色不好看,連屋裡的丫頭與孫嬤嬤都嚇了一跳,蘇麗言還未開口,那孫嬤嬤已經眉頭皺了起來:「今年情況已經糟到這樣的地步了?」
連瑤臉色略有些蒼白,點了點頭:「這還算好的,聽說許多地方已經開始揭竿起義了,打的就是推翻不仁帝王的名號……」她話未說完,就被孫嬤嬤一下子捂住了嘴。這孫嬤嬤原本是華氏身邊侍候的婆子,原本也算得華氏看中,為人極有手腕,對於照顧婦人與調理婦人身體極有一套,而且為人有手段又不軟弱,以前在華氏身邊是個得用的,若不是這回送給的是自己女兒,恐怕華氏還當真舍不得離了她。孫嬤嬤一把捂住了連瑤的嘴,一邊斥道:「劣丫頭,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可是不想要腦袋了?你不要命,還別連累了郎君與夫人!」
這會兒被她一喝,連瑤也知道自己是說錯了話,待她一放開手,她連忙臉現慌色與蘇麗言福了一禮,認錯道:「夫人,奴婢一時昏了頭,還望夫人原諒則個。」蘇麗言雖然看孫嬤嬤說得嚴重,但她因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對於君王威儀看得並不如何重,不過入鄉隨俗,不要搞特殊她卻是知道,若是連瑤這樣跳脫,總有一日惹來大禍倒是不美,因此聽孫嬤嬤訓她,雖然自己心內並不覺得多嚴重,但仍舊是未開口插話,聽她認錯了,這才點了點頭,開口問道:「你說有人謀反了?」
連瑤點了點頭,有些愁眉苦臉,造反對於她這樣一個內宅的丫頭來說,簡直如同天方夜譚般的故事,誰料原本看著好端端的,突然間就變了天,竟然敢有人起兵造反,竟然這造反還不是一兩股污合之眾,而是各地都在揭竿起義了,她剛剛問過前頭來傳話的人,據說自己這山腳下的好幾村百姓就已經結合在了一起,准備今年不上稅了!皇帝還在,當今朝廷還在,卻是敢說不上稅了,這就算不是明著喊造反的話,也與造反沒什麼差別了,不過就差那層遮羞布沒揭得開而已。
蘇麗言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看連瑤拿了扇子替自己搖著,一陣涼風就傳了過來,她心裡卻沒來由的感到煩燥,最近元鳳卿又是招攬下人,請人來建房屋的一看又不像是普通村民與百姓,反倒看著那氣勢跟當兵的頗有幾分類似,如今天下又開始漸亂,她心裡一種不好的預感簡直是擋都擋不住,就怕自已家夫君干的是腦袋提在褲帶上的買賣,一個不成自己還得陪著他一塊兒死。她心內只感覺煩憂無比,雖說這事兒還沒問過元鳳卿究竟是怎麼回事,但她就是覺得心裡不舒服,也不知道是不是情緒引得了肚腹中也感覺不適,肚子微微痛了兩下,倒是令蘇麗言嚇了一跳。
要知道她有空間在,空間中靈丹妙藥不少,自從知道自己懷孕之後,她沒少在空間裡種上靈芝人參等好東西,平日縱然不是為自己,也要為自己肚子中的孩子多加好處,那空間是個寶貝,原本靈芝與人參蟲草等都是大補的東西,而且就怕補過頭,但經空間一種,全是成為能對人體有利好吸收的東西,效果還極其明顯,她懷孕之後雖然氣色差了一點,不過身體如何她自個兒最是清楚,別說哪兒不舒坦了,除了偶爾吐一下嗜睡了一些,平日連個頭疼腦熱都沒有,這會兒肚子痛了,令蘇麗言嚇了一跳,白了臉不說話了。
連瑤看她表情,心裡一著急,不過卻是想著自己進來時聽到外頭許氏兒子與自己說的話,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夫人,據說元府最近也是聯絡了各方鄉紳士族,說是蒼天已死,願為天綱重立而盡心……」這話一說出口,蘇麗言眉頭就抽了抽,本能的湧出一股極為不妙的預感來,她沉了臉,開口道:「你接著說。」連瑤應了一聲,看一旁孫嬤嬤皺著眉頭沒有開口的樣子,吞了兩口口水,仍舊道:「元家聯絡了各方人馬,據說元大老爺還四處奔走,意圖拉籠有識之士,並且,並且還找上了蘇家,讓蘇老太爺支持他的舉動……」
早知道元家不是個省事兒的,不過當真聽到這話,蘇麗言仍舊是險些氣樂了,開口道:「元立是怎麼知道這事兒的?」元立是元海的兒子,蘇麗言之前見過幾回,如今在外院元鳳卿的院裡做灑掃的工作,連瑤替她辦事與許氏有接觸時,看到過幾回,兩人還算熟悉,因此這會兒元立能告訴連瑤這些,蘇麗言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元正林的這個行為已經算是威脅了,不知道蘇秉誠得知自己一直傾力報恩,甚至不惜將自己嫁到元家,又送了半個蘇家,而人家卻不領情恩將仇報的結果,他心裡該是作何感想,可惜她卻是看不到。
「這事兒山下許多人都知道了,奴婢聽元立說不止是他知曉,而且還有不少人慕名前去投靠元大老爺。」連瑤話一說完,蘇麗言嘴角就開始不停抽搐,她幾乎此時可以想像元正林的嘴臉,當然他拉籠這麼多人不排除有自己內心私心裡想要呼風喚雨,又重回以前高高在上的身份,不過以元府如今的困境,還不足以支撐他可憐的虛榮心,因此這才將主意打到了蘇秉誠頭上,恐怕也是想著要將蘇秉誠當作冤大頭的想法。
蘇麗言這個念頭倒是沒有想差,七月中時天氣越發熱,許多地方土地已經干裂成了一條條的口子,渴死餓死的人不在少數,此時元正林組織了不少『正義之師』,糾結在山下,成天晚的喊著要朝廷放糧救人,儼然以救世主自稱,半月之前元正林派人上蘇府討要糧草,又許了蘇秉誠『軍師』之位,令他攜家帶口的參與自己的『大事』,蘇秉誠以自己年邁為由一口拒絕了,當下令元正林懷恨在心,蘇麗言聽到這消息時險些笑得背過了氣去,倒是沒料到元大老爺也有如此『天真純朴』的可愛時候,而她那便宜祖父蘇秉誠的回答也是讓她笑得歇不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