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頭也不回的走了,李氏氣得胸口揪著疼,捂著胸口便喚:“這賤婢,哎喲……”
“奴婢倒是不知道姨娘是個這樣大方的,奴婢們侍候姨娘一場眼見著快要過年了,不知奴婢們是哪點兒比不過太夫人院子里的,難不成是因為遠香近臭,人家院里的下人得姨娘歡心一些,所以才開口要賜她們衣裳?”秦嬤嬤一見到月荷過來要衣裳,就知道是李氏開口賞人的,她一想到自己等人因為李氏險些這個年都過得寒滲,而李氏不止不對她們這些親近的大方一些,反倒去討好余氏,幸虧她們昨日去了夫人那邊,否則跟著李氏如今還比不過別人院子里的!
剛剛月荷才氣沖沖的走了,如今自己院子里的人又開口閉口的要東西,李氏頓時鬼火冒,元大郎昨天回來卻讓蘇麗言撿了一個漏正讓她恨得牙癢癢的,萬事不順,這些下頭的人一旦有事跑得比誰都快,可見著有賞銀了,一個個又都湊上前來,李氏腦仁兒突突的疼,深呼了口氣,手狠狠摁著胸口,睜開眼睛時臉色都有些扭曲了:“滾出去!一個個一天到晚不做事,連郎君都喚不過來,還好意思要賞賜,你們既然這么能跑,何不這會兒又跑了求那蘇氏收留你們?”
秦嬤嬤等人撇了撇嘴,態度不言而喻,若是蘇麗言這會兒肯收下她們,她們才不耐煩跟著李氏這樣一個白眼兒狼,之前他們一心替她打算,李氏卻動輒打罵,不將他們當人看,若她有錢有權就罷,誰料一樣也沒有,就是那畜生也得要給口吃的才好做事,李氏倒好,只想讓她們做事心情不順了拿他們出氣卻又不肯施舍絲毫好處,天底下就算奴婢是賤的,也沒賤到明知有高枝卻不攀非要留在她身邊被她當做一個物件兒不可的!
李氏見她這模樣,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屋里陷入了沉默之中。第九:
這頭月荷去故意惡心了李氏一回,見到她之前氣得臉色都扭曲了,心里才痛快了些,一回來便聽到余氏在里頭高聲怒罵。她倒是個精神好的,昨日鬧了半天,結果正經讓她去死了她又不肯,如今一大早便起來又開始喝罵跟患了失心瘋的,月荷充耳不聞,坐在抄走游廊之下拉著厚襖子與婆子們拉家常,這頭說得來勁兒,那頭便有一個丫頭慌慌張張從院子另一端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一邊就道:“月嬤嬤,大夫人不見好了,恐怕是要請個大夫不若您回了太夫人,讓三少夫人將那大夫請過來吧!”
“沒規矩!”月荷頓時眉頭就皺了起來,如今雖然不是在元府但月荷積威尤在,這樣眉頭一皺起,小丫頭便生生打了個激伶,嘴里大呼小叫的也停了下來,月荷這才冷笑:“大夫人不見好了,你自去求了夫人請大夫過來便是,不過可得記清楚了,如今你是在元家,不是在當初的元府,元大郎君跟元府本是分了家的若是你鬧不清楚,被人趕出去過了當初那樣的生活,可別怪做嬤嬤的沒提醒過你!”
那小丫頭一聽這話,臉色登時扭曲,咬著嘴唇不敢出聲,伸手死死抓著衣領身子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一般,這情景眾人還有什么不了解的?許多年輕的丫頭眼中露出沉痛與同病相憐之色,眼眶不由一濕,頓時低下頭來,月荷見到突然冷下來的院子,便嘆息了一聲:“元夫人是個心腸好的,你去求了她吧。”
“大夫人說是想見三,元夫人一面,說是想瞧瞧未出世的孫子。”小丫頭聲音顫抖著,想到徐氏臨來時的吩咐,頓時有些拿不定主意,這會兒說了出來希望月荷能替她作主。她這樣一說月荷眉頭就皺了起來,冷笑道:“大夫人不知是真病了,還是打著其它主意呢!旁人不知道也就罷,咱們元府的人還不清楚么?已經分了家,還稱什么孫子不孫子的,元大郎君如今可不是那好性兒的,你若是再滿口胡言,恐怕是去得回來不得。”
聽她恐嚇,小丫頭生生打了個冷顫,便不開口說話了,只點了點頭,連忙就從院門里溜了出去。
廂房之中徐氏靠在床頭,眼窩深陷,看起來一副大限之期不遠的樣子,元湘凝如個木頭人般坐在一旁,她如今早沒了之前的顏色,整個人如同失去了生機一般,眼珠也是死板的,聽到母親喘氣,只是機械的伸手在她背上拍了幾下,徐氏一陣撕心裂肺的大咳,整個人便又去了幾分精神,身體消瘦得如同一截枯木,像是風一吹便能走般,這會兒見女兒的樣子,她咳了一陣,不由流下眼淚來,也不管自己嘴角邊的血絲,只是沙啞的哭道:“都怪那些畜生,還有那老不死的東西,我當初嫁錯了人,否則也不致連累你兄長早死,還使你······”
她話未說完,元湘凝眼珠便冷冷的盯準了她,那眼睛跟魚眼似的,里頭泛著死氣,徐氏一瞧便是嚇了一跳,登時住了嘴,元湘凝嘴角邊扯出一絲笑意來,看起來詭異得厲害,讓徐氏心里發寒,不敢再提起元正林,深怕女兒發瘋,連忙就道:“你別擔心,元鳳卿那小東西如今雖說有野心,但他殺我兒子,我便也要殺他兒子償命,咳,不過我定不會讓他懷疑到我身上來,往后若他成事,你,咳,你也忘了那短命的死鬼趙秀才,另尋個有前途的嫁了吧。”徐氏說到這兒時,眼里有一絲扭曲之色閃過。她住在元家每一天,便想著自己的兒子元鳳舉便是在這山上被元鳳卿殺了丟了性命,她忘不了兒子被抬回來時的情景,也忘不了二兒子元鳳鳴被人生生折騰死的情景。
若是當初元鳳卿早早接了他們上山,元鳳鳴若是有好藥養著,又有水喝有飯吃,哪里會那樣虛弱,連半個月也撐不下去?一想到這兒,徐氏眼中流出血紅色的淚珠來,她這一生嫁給元正林生了三兒兩女,可惜大兒子死于非命,子又沒得善終·三兒子最命苦,當初剛生下來不久余氏那西為了讓她抱養元鳳卿而不讓人懷疑,生生使他得了個風寒年還未睜開過眼睛便去了,徐氏當初氣不過那位貴女命比自己好·當初一念之惡,卻沒料到余氏心狠手辣到這樣的地步,連自己親生孫兒也敢動手。
如今兒子死了個干凈,大女兒在上京之中早已失去聯絡,恐怕也該遭了不測,小女兒雖然被她拘在身邊,但親眼見過她生不如死的情景·如今見著倒不如不知她情況還好,若是沒有元正林那老畜牲,她便不至于落到被烏三那樣的人侮辱,最后還淪為連娼妓也不如。徐氏哭得越發難受,聲音沙啞只哭得連喘氣都喘不過來,元湘凝冷冷望著,像是木頭人一般,絲毫沒有反應。
她以前也是冷淡而有傲氣的·但從不像如今一樣跟個活死人似的,那雙眼睛中帶著的死光與怨氣看得人心里發寒。
“我如今這樣臟了,還活著干什么?”元湘凝呵呵笑了起來·她聲音粗礪,如同石子兒在地上磨著一般,聽著讓人皺眉,但徐氏聽到女兒開口,卻是又驚又喜,還欲再勸她時,元湘凝突然間狠狠盯著她:“你當初為什么要與元鳳卿分家,為什么!若不是你,如今我便是元家好端端的六姑娘,有元鳳卿·哪個敢那樣對我?你為什么要將他們趕走?”元湘凝站起身來,一雙大眼珠因消瘦而像是快要掉出眼眶一般,看得徐氏心里發寒,身子下意識的往后仰,嘴里辯解道:
“那是因為他并不是……”
“我不管!”元湘凝尖叫了一聲,眼睛充血·神態可怖,徐氏嚇了一跳,身子抖得如同篩糠一般,眼淚又流了出來:“我苦命的凝姐兒,你可千萬不要嚇母親。”
“呵呵呵呵。”元湘凝突然間撫了撫頭發,又重新坐了下來,臉上露出兩抹病態的嫣紅,看著徐氏笑道:“我如今不會出事的,我不會死的,元正林這老東西還沒死呢,我怎么舍得去死?我要讓整個元家都給我陪葬!元鳳卿當初見死不救,我也不會放過他,你將蘇氏哄來吧,讓她將兒子也抱過來,我身子臟子,往后也不想嫁人,我活著沒意思,但死了也要拖幾個墊背的,我要讓元鳳卿嘗嘗失去了妻兒的滋味兒。”
徐氏看她一會兒笑一會兒怒的,心里有些害怕,但她原本就是將死之人,不過是拖日子心口間梗著一口氣不甘心而已,這會兒聽女兒的話,頓時勾起了她心頭的恨,讓她正中下懷,連忙就點頭道:“既如此,我們便早些下去陪你哥哥們吧,他們一定等得寂寞了。”聽她這樣一說,元湘凝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眼里露出光彩來,輕聲喚道:“趙郎,趙郎。”
這母女二人之前一個病得厲害,一個又整日死氣沉沉的,如行尸走肉一般,到這會兒還不知道余氏之前鬮得厲害已經被軟禁了,只一心覺得以婆母要看孫子的名義,應該輕易就能將蘇麗言給騙過來,畢竟以前蘇麗言在她們眼里雖然有些尖牙利爪,但其實也是個軟的,好拿捏的,否則當日也不會被她們霸了嫁妝便趕出元府來。元湘凝心里又一向瞧不起這個出生低微的嫂嫂,覺得她一向柔弱沒用,便心里想著要讓元鳳卿傷心難受,要讓蘇麗言后悔當日沒將她接進元家避難,一邊獰笑著,倒是比之前多了幾分生氣。
元湘凝與徐氏滿懷希望的打發了丫頭出去找蘇麗言,一邊元湘凝又起身在屋子里看了一眼,找了只刀子揣在了懷中,一邊召了個丫頭來:“將大老爺喚過來,只說夫人有事與他交待,是重要的大事,足以可讓他往后夢想成真的!”下人們已經許久沒聽到過元湘凝開口說話,這會兒見她表情陰戾都不由心中發毛,只覺得她聲音粗礪難聽,如老鴰一般,連忙就點了點頭,有人便分頭出去找元正林了。
元正林自來元家之后便被元鳳卿無意識的軟禁了,根本出不去這個院子之中,他自個兒還沒察覺到這個事實,一心還沉醉在想要取元鳳卿而代之的美夢之中。平日元正林因出不去,只能在院子里來回晃蕩,徐氏如今年老色衰,又病怏怏的,侍候不了元正林,他自然應該是在哪個丫頭屋里的。對于這個大老爺的脾氣·眾人心下也是清楚,只要往哪個今日沒當值的小丫頭屋里一找,便輕易就找到了。
如今元府的丫頭都是被壞過身子的,侍候起元正林來便完全沒了心理壓力·再加上如今好不容易掙得一條命,許多人連那樣的時光都熬過來了,如今不過是與元正林斯混,總好過當初被烏家那樣一群狗賊糟蹋來得要好。這前去喚人的小丫頭果然就在下人房里將元正林找到,他還壓在一個丫頭身上,兩人喘得跟快斷氣似的,元正林身下兩條白皙大腿露了出來·這丫頭也不害怕,吃吃的笑了趴在窗上喚道:“老爺,大夫人有事兒喚您過去呢。說是您若過去了,必不后悔的。”
元正林此時正是逍遙快活,哪里聽得到徐氏在喚他,連忙喘著粗氣讓這小丫頭進來了。小丫頭也不害羞,自個兒果然打開門進來,剛一沾到榻邊·便被元正林拉了下去,三兩下除了衣裳,屋中頓時一片嘻鬮之聲。兩刻鐘之后元正林這才收拾了衣裳起身·再也不見之前色急的模樣,一邊攏著腰帶,一邊道:“夫人有何事喚我,你們可知道?”他剛剛一歡好完,便翻臉不認人,丫頭們都知道他是嫌自己等人殘花敗柳看不上而已,心下不由暗自呸了一聲,面上卻不敢顯示出來,那前來傳話的丫頭抱著衣裳搖了搖頭,兩腿曝露在空氣中·欲露還遮的,元正林忍不住仲手過來捏她,她一邊笑著躲,還沒開口,元正林又撲了上來。
早前與元正林廝混的丫頭眼中露出鄙夷之色,暗罵了一聲老色鬼·不管這兩個正顛龍倒鳳正快活的人,自個兒便穿戴了衣裳。待元正林再度起身時,腳步都已經有些酸麻了,臉色青白,一瞧就是縱欲過度的模樣,這小丫頭臉上還帶著紅暈,一邊嬌笑道:“老爺,大夫人說有要事與您相商,保管叫您心想事成!”元正林原本還扣著衣裳的手微微一動,臉上就露出狂喜之色來,他如今有的心思,不過就是想取元鳳卿而代之,替他當皇帝罷了。
徐氏跟他多年夫妻,知道他心中想法也是正常的,只是元正林知道這個妻子一向狠毒,又因為元湘凝的事情極恨自己,怎么可能這樣好心,還說讓自己心想事成?心里這個想法一旦生出,他頓時生出警惕之心來,連忙將心里的燥動強行壓下,表情陰晴不定,也顧不得再貪花好色,連忙就鐵青了臉問道:“那你出來時,夫人可有什么異常?”
這丫頭皺了眉嬌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見元正林表情有些不耐煩了,心下暗罵,臉上卻是笑道:“夫人之前已經打發了連玉去三少夫人房里,說是想小郎君了,讓三少夫人將小郎君抱過來瞧瞧。”元正林不是蠢人,他只是急功近利了些,如今一聽到這兒,他頓時便明白了徐氏心中的打算,驚喜之下竟然情不自禁哈哈大笑了起來。元正林只覺得像是美好的像是即刻間便擺在了自己面前,連衣裳也顧不得穿齊整了便往徐氏屋里前去,兩個丫頭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了半晌那穿戴了整齊衣裳的丫頭才突然之間笑了出來:
“你這樣說話,莫非不怕這老東西吃了虧回頭便與你算帳?”徐氏是個什么德性,旁人不清楚,這些私底下的人卻是沒有不清楚的。就算她在元府當了多年好人,但總有露出真面目的那一天,之前未分家前便是親自弄掉了自己兒媳的孩子,手段陰毒,分家之后又立即軟禁余氏,無所不用其極,這前來傳信兒的丫頭在她院子中侍候的,對徐氏為人最是清楚不過,她要是不知道徐氏心中想法,自個兒愿意將這頭剁了給她當凳子坐!
見她冷笑,這前來傳話的丫頭也不以為意,斯條慢理拿了衣裳穿著,臉上雖然帶笑,眼中卻是一片陰冷與刻骨的仇恨:“姐姐既然都知道他不是個東西,又何必說這話來使奴婢傷心?更何況他就算要回來與奴婢算帳,也須得他回得來才成!”徐氏可不是一個吃素的性子,就算是病中多時,性情不止沒有養上幾分,反倒變得更加刻薄討嫌,元正林不止是害了她連失兩子,又害了她女兒一生,徐氏此時恐怕就算未瘋心中也早已恨他已極·恐怕遲早是要取他性命,兩人形同陌路已久,如今徐氏突然說這樣的話,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丫頭又是常年跟在徐氏身邊侍候的,對她性格也了解,恐怕元正林這一去,應該就如那死囚臨死前最后得到一丁點兒好處罷了。
不同的是人家要被處斬的死前吃的是一碗飽飯,而他這一去,除了聽到點兒好聽的,恐怕要連個死囚也不如了。這丫頭咧嘴笑了笑·眼中兩條淚水卻似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滾了下來,面色凄涼,楚楚可憐,早已無之前不知廉恥的模樣:“不瞞姐姐說,我如今活著,不過是吞不下這口氣而已。這輩子命苦,身為奴婢,最后那老東西引狼入室·使我如今清白被糟蹋,早已是沒面目活著的,烏三等牲畜已被郎君殺了干凈·算是替我報了仇,唯有這老賊,至今還活。
如今見他將死,我也可以閉眼了,今日縱然他逃脫,往后總有老天開眼的一天,還望姐姐倒杯薄酒給我。”
她這話聲音放得極低,這丫頭聽了臉龐抽動,已經知道了她的打算,頓時眼淚就流了下來·想到當初那痛不欲生的日子,她心中其實也是恨元正林的,因此今日明明看出事情有鬼,卻并不開口提醒,反倒是從旁推波助瀾,此時聽到這丫頭的話·知道她是存了死志,都是天涯同路人,她自個兒活著都不過是熬日子罷了,又哪里忍心勸她這樣痛苦的活著,倒不如干脆這樣去了,也省得心中攪得難受。這丫頭低頭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便是沖她點了點頭,笑道:
“我曉得你的心意,你放心去就是,元夫人是個好人,也虧得郎君替咱們報了仇,我得去給元夫人報個訊兒。”那還穿戴著衣裳的丫頭頓了頓,點了點頭:“姐姐說得極是,不過我瞧夫人倒并不像是他們想像中一般好欺負,不過你若是能讓夫人庇護,往后日子也必定是好的。”她說完,起身福了一禮,立了片刻,便自出去了。屋里的丫頭目送她離開,又狠狠擦了一把眼淚,這才招手讓人送了熱水到她房中,她們這樣的下人生來命苦,既然活著時身體不得干凈,至少死了也得洗干凈一些,以免進了陰曹地府也心中不歡快。
這兩個丫頭的動靜元正林并未注意,在他看來這兩個丫頭若不是還年輕,他根本連正眼都不會瞧上一眼,可惜他當初那些美妾沒能逃得過被辱之命,個個都死得干凈,他如今才退而求其次。再加上徐氏愿意助他的消息令他歡喜得昏了頭,更是沒有留意到那兩個丫頭與他歡好之時神情不同。元正林一想到自己君臨天下的情景,便一路心頭火熱,連帶著酸軟發飄的雙腿也像是充滿了力量一般,不多時便來到了徐氏院門之前。
還未進門便已經聞到這股濃郁的藥味,元正林的喜悅頓時滯了一滯,狠狠甩了一下袖子掩住鼻孔,一邊心里暗罵晦氣。藥味兒濃重,熏得人想吐,可是一想到此事關系到自己往后,元正林也忍著惡心便進了屋中。他只當元鳳卿至今還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世,徐氏在旁人看來是元鳳卿生母,元鳳卿以前雖然與她不太親近,但日日也會去請安,元正林前些日子險些掐死余氏,母子感情如今已瀕臨崩潰邊緣,幾乎不再來往,他倒是想厚著面皮湊過去,誰料余氏卻根本不見他,如今徐氏主動找他,讓元正林心中欣喜,一進門臉上便硬扯了一個笑容出來,還未看見人便張嘴道:“你喚我來······”
他話未說完,恍然間眼角像是有陰影襲來,元正林吃了一驚,下意識的就要想躲,但他之前才與兩個丫頭廝混了一場,如今正是身體酸軟無力的時候,這躲開卻是有心而無力,他只覺得有東西重重砸在自己后腦勺之上,只感覺腦袋一沉,卻沒有痛覺,一股溫熱的液體便是流了下來,元正林吃了一驚,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卻只摸到了一手濕濡,他張了張嘴,心中驚怒異常,腦袋卻越來越沉重,身子一軟倒失去了意識暈倒在地上。
元湘凝手中拿著沉重的青銅小鼎,里頭檀香灰灑得元正林滿頭都是·混得她一手血一手灰,狼狽異常,她見元正林昏倒,欲還要狠狠上前砸上一下·那頭徐氏見她動作,卻立即喝止道:“且慢,這會兒不要傷他性命!”
聽到徐氏這話,元湘凝眼中露出戾氣來,狠狠盯著徐氏,陰沉問道:“為何不能殺,你可知他害我有多慘?”這會兒竟然連母親都不喚了。徐氏想到以前那個冷淡而高傲的女兒·再對比如今這個形容枯槁,面色慘白死氣沉沉如三十多歲的婦人,頓時心中一痛,對元正林更添恨意,面色扭曲:“不是不殺他,只是此時在他昏迷之時殺他,實在太過便宜了這老東西,不若等他醒轉來·再狠狠折磨他一回,方消我心頭之恨!”徐氏雙目之中泛出瘋狂的光彩,聽到她這個提議·元湘凝眼睛頓時一亮,如魔怔般嘿嘿笑了兩聲:“母親此計倒是妙-得很,要他醒來,又有什么難的!”她說完,先是自個兒找了結實的繩子把元正林拖了起來捆到椅子之上。
元湘凝原本不過是個尋常閨中小姐,誰料此時在仇恨的趨勢之下,身上卻爆發出無窮力量,只覺得平日提著重物都喘的手,今日卻是力氣使不完,極輕易就將元正林拖上了椅子·綁了個結實,又怕他醒了過來掙扎著逃脫,又剪了一些床單來與他捆上了,這才提了桌上冰冷的水壺,狠狠一下迎頭便與他潑了過去!
此時正值寒冬臘月的,外頭雪花夾著勁風吹得呼呼作響·就算元正林腦后受傷昏了過去,但這一壺水潑過來,他卻是生生打了個冷顫,牙齒關節上下碰撞個不停,睜開了眼睛來。他一睜開眼睛,便見到元湘凝翻著白眼笑的臉龐,如同鬼魅一般,眼中陰氣十足,竟然完全不像是個活人一般,元正林大叫了一聲,下意識的身子就要往后躲,誰料這時才發現自己被捆了起來,而腦后一陣緊一陣的劇痛,令他登時明白自己剛剛并未死去。
這個念頭一起,他不由大松了一口氣,接著心中又生出暴怒來:“賤人,敢暗算我,還不趕緊將我放開!”
徐氏氣喘吁吁,撐著病體努力拖著沉重的頭顱沖他陰陰的笑。徐氏如今身體敗壞了,瘦得只剩皮包骨,那腦袋便顯得特別的大,元正林許久不與她見面,竟然不知她變成了這樣一個鬼樣子,頓時心中生出厭惡之意來,連忙就別開了臉。誰料一轉頭,元湘凝表情更是陰森可怖,他心下不由發寒,死命掙扎了幾下,怒聲道:“你們派人將我哄來,究竟為了何事?”他一聽到那前來傳信兒的小丫頭說徐氏令人讓蘇氏抱了孩子過來,只當徐氏是要對付元鳳卿留下來的后代,心中正感欣喜,又不以為這丫頭敢騙自己,才托大前來,誰料一來便被人打暈捆了起來,元正林臉色越發難看,徐氏忍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你也有今日!也不算是騙你的,我原是想趁你心意的,元鳳卿那小賤種,果然不愧是下賤胚子生出來的,敢害我大郎,你這老畜牲,又害我女兒一生,今日我便要他嘗嘗我失子之痛,我也要讓你死,來消我與凝姐兒心頭之恨。要你死,要你死,要你死!!!!”徐氏說到后來時,形態瘋顛,整個人突然間激動了起來,胸口不住的起伏,強撐著身子竟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她自亂世之后便一直臥病在床,已經好幾個月沒下過床榻一步,如今竟然還有力氣坐起來,足以可見她此時心中激動到了極點,恐怕今日真如她所說,不會放過自己!元正林心下感到害怕與不安,心中將元湘凝與徐氏二人詛咒了個遍,此時將她們生吞活剝的心都有了,可惜自己此時卻被綁在椅子之上,他苦思著脫身之計,嘴里一邊恐嚇她道:
“你若要這么做,可是不怕你女兒也跟著我陪葬?”徐氏兒子死了個干凈,有個女兒下落不明,如今只得一個親生的,應該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就算是不顧自己,也該顧著元湘凝才是。元正林深怕她激動之下真要自己償命,心中害怕,連忙就又道:“我要是死了,鳳卿不會放過你,而蘇氏的兒子死了,他更是不會放過你的女兒!”
“我的女兒?”徐氏一聽這話,表情有些茫然,看到元正林的臉時,眼中又漸漸凝出嗜血的殺意與憤恨:“呵呵呵呵,我的女兒,原來你心中只是這樣想的而已,狼心狗肺的東西,心性這樣寡毒涼薄,我當初竟然是瞎了眼了。之前這樣多人死,為什么你這樣的畜牲還能好端端的活著?你當我沒有準備吧?你與蘇氏與蘇氏的賤種今日必死!我要你們不得好死!要你們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