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李氏這邊被蘇麗言院里的人輕易就打發了,也不好硬闖進去,頓時便悶了一肚子的氣,回來便臉色難看,劉嬤嬤等人知道她心里的打算,便是勸她再且忍些,只要得了郎君寵愛也就罷了。
小李氏也知道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便咬著牙,數著手指著盼那天色黑下來。
好不容易盼到傍晚時分,天色還沒完全暗下去,小李氏便已經忍耐不住,費盡心思令人弄了半盆熱水過來,梳洗打扮了領了人便往正院前去。只是她來得雖快,到底撲了個空,蘇麗言召她進去時,屋中并沒有旁人,除了幾個面色像是帶著嗤笑的丫頭們之外,除此便再無其他人,更沒有看到元大郎,小李氏腦袋蒙了一下,半晌沒回過神來,只是尚還有一絲理智在,知道此時不是失禮的時候,給蘇麗言福身行了一禮,請安道:“婢妾見過夫人,不知……”
“這樣的話李姑娘不要再說了。”蘇麗言含著笑意使人將小李氏扶了起來,小李氏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來,卻又聽蘇麗言接著道:“我已經問過郎君了,郎君說并未有再向潯陽王府提親之事,往后這樣自折身份的話,李姑娘乃是貴人,就不要再提了。”小李氏嘴唇一個哆嗦,抬頭看著蘇麗言竟然像是沒有明白過來一般,蘇麗言沖她溫和一笑,起身便拉了她的手坐到旁椅子上,狀似親昵,實則她這般態度更耐人尋味。若是她像之前一般冷待自己,小李氏心下還多少覺得她是在記恨,可此時她竟然對自己如此客氣,隱隱中便有一股像是對待客人般的感覺。
果不其然,蘇麗言拉了她的手坐定,只覺得小李氏身體輕微顫抖,臉色也是煞白,心中不由冷笑面上卻憐惜道:“李姑娘身體嬌弱,想來受不得這北方的寒苦,今兒我與郎君說起這事兒,郎君便怕李姑娘離家日久潯陽王爺思念女兒,便說讓我好好招呼姑娘幾日,再將你送回去。”這就是不承認她為妾的意思了。
小李氏并不是沒有想到過這樣的情況,可是元鳳卿連見也沒見她一面就這樣直接讓人將她送回去,還是令她有些措手不及,頓時小李氏忍不住就哭了起來,掙扎著跪在地上一邊道:“可是婢妾做錯了什么事情?求夫人寬宏大量,饒了婢妾一回。”她哭得梨花帶雨的,確實是比之前李氏貌美了不少,蘇麗言眼中卻是一片冷意,聽出小李氏這話里像是在暗示她自作主張要將她送回去般,既然這姑娘不怕吃苦頭,也不怕丟大臉,她也不必替她兜著頓時也跟著做出不滿意的神情來:“李姑娘這話說得是什么意思。說句不客氣的,潯陽王爺將姑娘送來為客,偏偏姑娘又說是替李氏贖罪的若是郎君心中喜歡,我也不是那等小心眼兒的人。”
蘇麗言一邊說完,一邊便拿了一旁桌上之前元大郎回來時,她摘下來使他嘗的幾個橘子,拿了一個剝開了便吃。小李氏心頭恨得直咬牙,面上露出委屈之色,心里卻是不信,只是此時她也知道跟蘇麗言說下去再討不到什么好結果,便強忍了心里的怒意,一邊死皮賴臉留下來非要侍候她用了晚膳才肯回去。好說歹說她也不肯走蘇麗言臉上神色便有些不好看,小李氏看似溫順,實則不馴的看她,蘇麗言突然之間便冷笑了一聲,將手中吃了一半的橘子朝小李氏遞了過去:
“李姑娘說了半日話,該是渴了罷?這橘子乃是郎君這回帶來的極甜,不如賞了姑娘,也嘗嘗?”這話中的侮辱之意極濃,小李氏就算是忍者神龜此時也覺得頗為忍不下。她雖不像李氏時時將身份高貴掛到嘴邊,但如此又肯吃蘇麗言剩了一半的東西,若是給奴婢,自然是感激不盡的接下了,但她縱然再是不堪,也不肯落到這般田地,因此沉默了半晌,對蘇麗言遞來的手沒有接,反倒福了一禮,這才輕言細語告了聲罪:“既然夫人不肯留婉兒,婉兒也不敢強留此處惹了夫人不快。”說完,眼圈兒登時一紅,勉強撐著身體便朝外出去了。
元喜等人一走,忍不住就翻了個白眼:“恐怕夫人這樣趕她,她正是求之不得,這會兒該往外院去了。”
她話說得極刻薄,蘇麗言忍不住就笑了笑,理了理裙子,朝小李氏出去的方向看了兩眼,搖了搖頭也不說她了。
果然不出元喜意料之外,因今日元大郎才歸,家中事情不少,此時元大郎帶回來的東西也多,又招到不少士兵,都需要安頓,因此晚膳夫妻倆并未一起用,反倒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可到掌燈時,外頭便有婆子進來報信兒,說是小李氏今日拿了東西去了外院一趟。也不知道她是使了什么方兒被人放出去的,進了元鳳卿書房之中,卻是當眾人被趕了出來,這事兒當時外院不少人都看見了,小李氏當時狼狽的情景,這婆子進來報話時還說得眉飛色舞:
“夫人可是沒瞧見那小蹄子的模樣,雖說是大家嫡女,可奴婢瞧來,竟比奴婢這樣一個鄉下嬤嬤也不知禮數的。”這婆子有意討好蘇麗言,便將當時的情景說得活靈活現,只是說小李氏捧了個什么匣子進了書房中,卻是原封不動的被元大郎退了出來,這下子不論如何,小李氏臉面也是丟得干凈了。蘇麗言早猜到這姑娘不肯那樣就死心,卻也沒料到家中如今還有人敢生出膽子收了她好處將人放出去,頓時眼中便是一寒,可也沒當場發作,反倒點了點頭,又示意那婆子接著說下
“郎君只說男女授授不清,李姑娘身為客人,恐怕走錯了地方。可惜那小蹄子卻不識好,只當著眾人面,哭哭啼啼,說她是潯陽王府送來的,生是元家人,死是元家鬼,哎呦,那些話奴婢可不好說。”這婆子撇了撇嘴,事實上當時情景更為難堪。小李氏進了屋內沒多時便被沉著臉的元鳳卿送出來,小李氏倒是哭得雨帶梨花,只說郎君要是不認她,她沒臉之下便要一碰死過去,可惜元大郎不憐惜,那小李氏哭了一陣,見圍觀的人不少,便說自己是潯陽王送來贖罪的,元大郎當時只冷笑:“既是贖罪,且好好呆在屋中便是,如何就摸到我書房來了?如今我在守孝期,可不敢做出那等落人口實的事情。”一句話說得小李氏當場掩面提了裙擺便跑了。
蘇麗言眉頭微微皺了皺,這才令元喜打賞了幾個大錢給這婆子,又將桌上那剩了一半的橘子送給了這婆子,登時這婆子便感恩戴德出去了。屋中眾人都安安靜靜的,看得出來蘇麗言不想說話,元喜連忙喚了自己嫂子過來幫著蘇麗言對帳以及入庫等一些物品,直忙到快子時,外頭才有人傳來給元鳳卿請安的聲音。
已經這個時辰了,原本以為他都要歇在房外,誰料這會兒竟然都回來了。蘇麗言有些愕然,從帳冊里抬了頭起來,連瑤伸了伸腰,一邊手腳麻利的收拾帳本等物,一邊輕聲與蘇麗言告退:“既是郎君回來了,奴婢今日便抱了這帳冊回去先對著,明兒再來請夫人過目。”連瑤如今都已經成了婚了,屋里元大郎不在便罷,若是回來,總也要避嫌的,她這會兒正是年輕的時候,不到進屋侍候的媽媽年紀,蘇麗言聽她這樣說便點了點頭。
二人東西才剛收拾一半,元鳳卿便已經進了內室。早前就看著屋里點了燈,可這會兒見老婆果然還沒睡時,元鳳卿依舊是皺了下眉頭,看了一眼屋角的沙漏,雖然沒開口,但他臉上的不贊同卻是誰都瞧得出來。屋內頓時沉默了起來,連瑤大氣也不敢出,匆匆收了東西裝進帶子里,背著便沖元大郎福了一禮,這才倒退著出去。
待屋中只剩了夫妻兩人,蘇麗言站起身來,一邊就沖外間吩咐人送熱水進來,一邊上前替元大郎寬衣,皺著眉頭問:“夫君今日怎么回來了?”
“若是不回來,你豈不就是不睡了?”元鳳卿見她踮著腳尖有些吃力的樣子,雖然抿著嘴唇,但仍是低下了頭來,任由她替自己取了外裳。屋中暖洋洋的,這會兒雖然已經是春季,但外頭大雪未化,因此屋里便仍是燒著碳盆,見她還知道不虧待自己,元鳳卿臉色好歹是好看了一些,捏了捏她的手,待到外頭熱水送進來,也不要她侍候,自個兒便擰了一把帕子擦了擦臉,今日下午才洗沐過,因此這會兒換了衣裳便將老婆撈進懷里,如今天寒地凍的,兩人便也摟作一團窩到了床上說話:
“夫君今日見過那李九姑娘,認為此人如何?”蘇麗言并不是爭風吃醋的,只是知道元大郎對潯陽王該是另有打算,只是此時說出口,難免就給人一種酸溜溜的感覺,元鳳卿拍了拍她臉,笑道:“放心,她比不過你的。”
“誰跟你說過這個了!”蘇麗言被他這樣安撫似的一拍,頓時惱羞成怒,推了他一把:“沒個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