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姘好日子不過非要受這皮肉之苦不打你不老實了秉誠氣得厲害。他原本自詡讀書人,雖然這些年做的都是經商的事兒,但他心中其實一直都端著讀書人的架子,骨子里的迂腐一直都在,也興以商人為恥,并時時刻刻越發記著讀書人的信條,畢竟經商乃是不得已才為之,為了妻兒便也罷,可若是連品性也變得跟商人一般,便實在沒了人格。也因為如此,他一直講究君子動口不動手,月氏就算是再過份之時,若是他能做到的,他幾乎便都百依百順了,就是不能做到的,他也都主動做到了,如今世道,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娶了月氏以來,卻從未再想過那樣花花念頭,月氏平日嘴快便罷,可如今竟然暗指他與兒媳有染,蘇秉誠哪里受得了7
老頭子一輩子不為什么,就為著蘇家這塊傳承與自己的名聲,哪里容得了月氏這樣張嘴便胡說!他若是真做了這樣禽獸不如的事便罷,可明明沒有,月氏不過是為著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便不管不顧這樣鬧騰,簡直不止是要逼死了華氏,還是生生要將他蘇家逼得散了!這一刻蘇秉誠心中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兒來,他當初興盛撿回這條命,便是因為元老相公,又是由他做主而娶了月氏,自此之后自己便一心報答恩人,又自覺自己當初身份普通,又無銀錢,怕虧待了月氏一直小心翼翼,縱然她有時糊涂,便都不與她計較,如今眼見著自己好不容易有子有孫,又有了蘇麗言這樣一個嫁出去有出息的孫女兒,眼見蘇家興旺只是在彈指間的事情,若是元鳳卿事成,蘇家便可從他這兒起一躍成為世家大族,可月氏偏偏這樣鬮了·是不是證明命中注定,自己蘇家成也元老相公操持,而敗也是敗在這老娘們兒手上?
月氏見蘇秉誠打了自己一陣,便罷了手·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她這會兒嘴角破裂,渾身疼得說不出話來,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忍不住便放聲大哭,更何況蘇秉誠當著兒孫與媳婦兒的面打她,往后讓她哪里還有臉面在眾人面前抬得起頭來?月氏一想到這兒,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怨恨來·一邊拿帕子捂著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邊卻再也不敢開口胡說,她以前只當蘇秉誠能忍得了自己,誰料將人逼到極限了,他也是會大打出手的,月氏料錯這一回,吃了不少苦頭,哪里還敢放肆·心頭卻將這事兒記到了華氏頭上,只盤算著自己今日若是度過這一關,非得要好好收拾華氏一回不可。
這樣一想著·總算是覺得心里稍微舒適了一些。
華氏整個人便如同被抽了筋去一般,癱軟在蘇青河懷里,見到月氏挨打,又見公公大發神威,心里這會兒冷靜了下來,卻是生出一股索然無味之感。月氏今日這樣一鬧著,就算往后她不再追究自己剛剛打她之事兒,可她也是沒臉面再留在蘇家了,往后一旦再見到蘇秉誠,恐怕拜月氏所賜·便會有風言風語傳出來,下人間嘴是最碎的,又哪里真可能瞞得住什么秘密?如此一來,自己不能回蘇家,又不可能再回娘家,豈非一把年紀·到最后竟然落得只剩除了死之外再無其他法子的出路來?
“兒媳自嫁入蘇家,一直戰戰兢兢,不敢有行差踏錯之事,今日蒙受此冤,幸虧父親信任,只是兒媳也沒臉面再在蘇家呆下去,這便自請求去,還望父親成全!”華氏掙扎了幾下,從蘇青河懷里掙扎了出來,突然間抹了一把臉,整個人變得冷靜了許多,又整理了一番衣裳,便拿帕子重新擦過眼角之后,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蘇青河沒料到她竟然最后會開口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吃驚之下竟然盯著華氏半晌沒有回過神來。
“你又是何必,你婆婆糊涂,你何致于與她計較?出了蘇家,你還能去哪兒?”蘇秉誠嘆息了一聲,沒料到今日事情便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心里甚感為難。華氏嫁入蘇家并沒有大的過錯,甚至還為蘇家養育了兩子一女,為人也并不刻薄嫉妒,蘇青河正經記名的妾室,就是在盛城富人之中,也算是比較多的了,這個兒媳品性溫良,為人又大度孝順,實在挑不出什么錯處來,可惜月氏自個兒刻薄,為人不好相處,生生將人逼到了現在這樣的地步。若丨是華氏自請求去以她一個下堂婦如今世道亂著恐怕頭自立門戶都不行,回娘家,娘家肯定不會接收,如此一來,除了尋死,便像是再沒有其它退路。而她若是留在蘇家,往后風言風語,恐怕毀的,不止是她一個人,還有蘇家子孫,想來華氏心中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開口求去。可惜也就因為她這樣明事理,蘇秉誠心中感動之下,越發覺得月氏胡攪瞞纏不通情理,實在惹人厭惡,聞聽此言,嘆息了一聲,勸了她幾句。
華氏留下來的情景她自個兒想得到,見蘇秉誠還肯勸她留下,不管是不是只做個臉面功夫,卻已經足夠使華氏心中感動,便沖他拜了一拜,堅定道:“兒媳心意已決,求父親成全!”她話一說出口,蘇青河就是死也沒料到她竟然會說要跟自己分開,頓時便大急。說實話,華氏與他當年也曾是有情的,華氏為人溫婉,性格又好,大度體貼,男人幾乎便沒有不喜歡這樣性格的,再加上兩人是結發夫妻,當年也曾是年輕時候過來的,又養育了子女,感情幾十年,哪里是說分開便分開?他根本就沒曾想過,華氏有一天會離自己而去,反倒是心中認為往后自己就算死了,另一面的墳墓也是給華氏留著,夫妻牌位都該合在一起的,誰曾想她竟然會說要離開?
兩人曾有過的結發情義,此時便都一一浮現在蘇青河心頭。他不是不在意華氏,只是認為華氏一輩子都是他的,又不可能離開,因此便事事緊著月氏一些,平日便疏忽了華氏,又認為月氏是他母親,孝順是應該的,更何況月氏又能活得到少年,往后她一過世,便是自己夫妻二人的時光,又何必急于一時?華氏就算吃了些,往后自有她自在之時,就因為如此,他明知道母親總是為難華氏,見她委屈求全,卻總是認為她該忍著,原本以為一直會是自己的人,以為她一心撲在自己身上的那個人,竟然開口說要離開,蘇青河頓時便蒙住了。
一旁月氏看兒子傻愣愣的樣子,只當他是嚇了一跳,并不以為意,可是在聽到華氏要自請下堂時,她心里卻涌出一股爽快與得意之感,也顧不得害怕蘇秉誠,連忙就道:“活該,如今你自請下堂,當真是便宜你了!”話音一落,見蘇秉誠冷冷的就朝她看了過來,連帶著蘇青河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帶著一分失望。月氏眼皮頓時一跳,從沒見過兒子這模樣,心下也有些發慌,與之前被蘇秉誠打時的氣恨交加不同,此時她心里沒來由的覺得犯怵。
蘇青河沒料到月氏造成了這樣的局面·如今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頓時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失望,看著月氏說不出話來。蘇麗言突然之間就笑了起來,心里說不出的憤怒,華氏是要自請下堂,但如今的情形看來,她是被逼的大過于自己心里想法。若是華氏自個兒不想在蘇家呆了就罷,就算是要走,也不應該由著月氏是嬴家,往后在蘇家一家獨大!華氏既然吃了虧,月氏也不該得到好處才是!蘇麗言心中可沒有將月氏當做祖母的意思,也沒有因為蘇青河是這身子的父親,對月氏便愛屋及烏,若是月氏對她一片心意便也罷了,可惜月氏這人自私自利,且性情又惡劣,如今竟然欺負到了她頭上來。
月氏之前所說的話若是落進有心人耳中,要是換到她是在當初元府討生活時的日子,恐怕這樣的話足夠她去掉一條命了!這樣的后果對女人的打擊是制命的,尤其是對此時的女人,月氏自個兒也是婦人,不可能不明白這話說出的后果,她明知這話的結果卻偏偏不去細想而要這樣說,證明她心中便是充滿了惡意,蘇麗言原本就不是一個會以怨報德的圣人,此時對月氏自然是說不出的厭惡,聽到月氏這話,見蘇秉誠等人都怒瞪她而一時間未來得及開口,便裝作站立不穩的樣子,靠在床邊,喘了兩口氣哀泣道:
“祖母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母親可是犯了何錯?母親為蘇家育兒誕女,且這些年來服侍公婆,從未有過出格之處,身又無惡疾,七出之條中,她一條也不占,祖母用什么緣故來讓父親休了母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