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頭被她的模樣驚住了,倒是沒聽清她說了什麼,只是有些擔憂的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好半晌之後,才回味過來她嘴裡說的話,當下表情驚恐了起來,尖叫道:「啊~~~三少夫人,您,您,您是說,有,有有,有蛇?」害怕驚恐之下,竟然連話也說不流利了,顯然是怕得狠了,紅潤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青白,眼睛裡毫不掩飾的透出懼色。她的聲音尖銳的劃破安靜的暗夜,院裡許是有人被她吵醒了,漸漸的,四處都有燈光亮了起來。
蘇麗言點了點頭,她這會兒看到有人害怕了,心裡倒平靜了一些,不過想到自己坐著的床鋪上剛剛還有蛇停留過的痕跡,想到自己指尖碰到的冰冷時,好似身上也跟著冰冷了起來,雞皮疙瘩不受控制的串了起來,後背寒毛也跟著倒立,一陣惡心之感竄了上來,竟然是一刻鐘也不願意再在床鋪上呆著,連忙一下子就要下床去。
也許是動作急了些,剛剛心情大起大落之下還未平復,這會兒剛一起身,她頭暈腦漲的就一下子軟軟的險些一頭栽倒在精美的木雕腳踏板上頭,幸虧小丫頭怕虧怕,下意識的還是記得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撐住了,才沒真使她摔到。
「三,三三少夫,夫夫人,真真真的……」因為極度害怕,這會兒小丫頭連話都說不清楚了,極驚懼的樣子,她自個兒身上披著的衣裳掉地上了她也沒注意到,手裡拿著的油燈卻是死死握著,一張還算清秀的臉孔一下子扭曲了起來,嚇得不輕的樣子。
「不錯。」蘇麗言點了點頭,她的態度出乎意料之外的冷靜,要不是她滿臉的蒼白,渾身大汗淋漓,也是十分緊張的樣子,小丫頭都會懷疑她是不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了。
蘇麗言這會兒是十分憤怒,她對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隱忍以及各種身不由已的無奈,再加上對空間的失望害怕,全轉移到了這背後放蛇的人身上,既然人家不讓她好過,她自然也沒有做好心人,只一味忍氣吞聲的道理,人家自然先對她出了手,她要是不禮尚往來,她自個兒都覺得對不起自個兒,今夜鬧得眾人不能睡,算是先暫時收些利息。
門外傳來了一陣的腳步聲,蘇麗言冷冷站在屋子裡,她的面容陰沉得可怕,小丫頭既是害怕屋裡有蛇,又是怕見她臉色,連忙縮在一旁,不過努力使自己站得直一些,不至於雙腿打顫。但凡女兒家都怕這些軟趴趴的蛇蟲鼠蟻一類的東西,她自然也是不例外,要不是此時還有理智,知道自己跑得了和尚跑不脫廟,她真想撥腿而逃,另外,蘇麗言冷淡而安靜的姿態,莫名的給她一種安全感,因此才勉強忍住了驚恐,木然的站在原地。
「三少夫人,您怎麼了?」外頭有小丫頭先是草草攏著衣裳,頭發也還散亂著隨意用帶了綁了過來,甚至一邊有人站在門口一邊還以手指作梳整理頭發,臉上還有些迷茫之色,看著屋內半低垂著眼皮,臉色平淡到冷漠的蘇麗言。
不多時,整個院子都被吵醒了起來,得知她屋裡有蛇之後,先是有些不敢置信,畢竟此時雖然已經過了冬,但還是冬季,冷得很,鄉下地方人又不如大城市多,越發冷得厲害,這會兒已經是快三月末了,外頭積雪才剛剛化完而已,蛇那種要冬眠的動物,怎麼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不過眾人看蘇麗言不像是在說假話跟大家鬧著玩的樣子,眾人都開始心慌了起來。畢竟蛇這東西不比其它,偷偷躲在暗處裡,要是沒找到,萬一趁人不留神,陰悄悄的被咬上一口,才真是欲哭無淚。
有年紀大些的婆子壯了膽子,連忙去小廚房裡拿了菜刀棍子等物,硬著頭皮在蘇麗言房裡找了起來,年輕些的媳婦兒丫頭們都遠遠兒躲在門口處,一個個都恨不能背上插了翅膀飛走才好。
眾人驚恐不已的在她屋內尋找著,一時間安靜無聲,除了棍子戳在地上敲打的聲音,想要將蛇驚出來之外,在場的人竟然看著蘇麗言的臉色,沒有誰敢發出聲音,連呼吸也下意識的放輕了些。
這蛇自然是沒有了的,早已經死在了空間裡頭,不過她偏要這麼折騰著!蘇麗言心底冷笑了兩聲,看著這些人滿臉害怕之色,還偏偏走不得的樣子,她這院子裡是落了鎖的,有人進來放了蛇,要麼是她院裡的人,要麼,就是與她院裡的人有關,因為半夜落了鎖之後,已經不可能再有人進得來,除非是院裡人不用開鎖的,又或者是有人開了鎖放人進來,再不然就是那人有鑰匙自己進來的。
因著這些原因,她不會放過自己院子裡的人,就是要連坐法,將這些人收拾得狠了,收拾得疼了,大家才都會知道,誰才是他們的主子,玩小花樣兒的,不止是她容不得,是她院子裡的人都容不得才是!
屋裡燈火通明卻是一派安靜的詭異,元鳳卿得到消息過來時,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了,一路叫開了守門的婆子開了鎖,過來時正好看到蘇麗言冷著臉站在屋內,小小的身子,繃得緊緊的,纖細的身影在這人群中,顯得孤伶伶的,令人憐惜。她臉上一向溫柔婉約的笑容早已經不見了,換之是他從未看過的冰冷,倒令他目光微閃,旁邊的來喜半夜被吵了起來,一路跟著走過來,衣裳還沒穿整齊,頭發亂糟糟的,整個人因冷恨不能全縮進襖子裡頭,脖子縮著,雙手互攏進袖口裡,跟著元鳳卿,看著屋裡的光景,壯著膽子往裡頭瞟了一眼。
不過這時卻沒人去嘲笑他的狼狽,眾人的形象大多都是和來喜一樣,半夜被吵起來的,大哥別說二哥,誰都差不多,元鳳卿剛一到,他身上特有的冷淡氣息,那種不開口時壓得人心裡沉甸甸的感覺,他還沒踏進內室時,就先傳了進來。
「這是怎麼了?」清清冷冷的聲音,竟然壓過了屋內早就已經沉悶降溫到極低的氣氛,不過這股子冷淡,在這會兒倒像是給人一種清冽之感,蘇麗言下意識的轉頭看他,見他高大的身影,穿了一件銀灰色滾邊兒鑲嵌了黑色皮毛的大氅將他高大挺撥的身材完完整整的裹在裡頭,整個人被這袍子的顏色,襯得更是面如冠玉,頭發也許是起得及,還沒冠好,只是用黑色絲帶綁了,長長垂在腰後,將他冷硬蕭殺的氣質柔和了些,只是這衣裳的顏色更顯得他冷峻,高挺的鼻梁,緊抿的薄唇,一雙略深邃的眼睛,長長濃密的眉頭皺著,優雅的氣質帶著遺世而獨立,高高在上的冷淡。
「夫君。」蘇麗言原本冷淡的眼,像是突然間有了些光彩般,咬了咬唇,臉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先是向他先了禮,這才動了動腳步,想要向他走過來,只是站得久了,又繃得緊,身子早已經僵硬了,這一下竟然踉蹌了下,元鳳卿眉頭微微皺了皺,隨即才提步向她走了過來,一邊扶住她的手,皺眉道:「這麼大個人了,連站也站不穩了。」雖然是喝斥的話,不過這會兒聽起來,蘇麗言眼睛卻不由一濕。
她自認不是一個嬌氣的人,不會看到一條蛇,就嚇得花容失色,哭著喊著找人訴苦,不過心裡的慌亂與驚駭,剛剛看著眾人亂成一團的情景,心裡冷淡得很,這會兒聽到元鳳卿責備,她不知道怎麼的,突然間覺得忐忑不定的心,有些踏實。
「夫君怎麼這麼晚還過來了?可是妾身打擾了到您了?」蘇麗言勉強笑了笑,小手冰冷滑膩,其實他的手也並不熱,不過與她的相比,總是要暖和一些,兩人交握在一起,她抽了抽,元鳳卿卻是微微用力,蘇麗言見他不放手,也由得他拉住了,不過到底是有些不自在,只低下了頭去,掩住眼裡的神色。
「我聽到有人說,屋子裡鬧蛇了?」元三郎聲音冷冷的,帶著他一慣的風采,好像他這個人帶著超強的自信,出現時,無時無刻都有讓人心裡信任的感覺,像是再棘手的事情,碰上他也會三兩下化解般,他這一來,屋子裡亂糟糟的眾人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兒般,都有條不紊的動作了起來,有人去拿雄黃粉的,也有人出去尋那長些的棍子砍刀等物,其余的人則是將這夫妻二人圍在中間,深怕兩位主子受傷。
鬧騰了半夜,蘇麗言心裡是最清楚的,這蛇是找不出來了,不過屋裡眾丫頭婆子們卻是被折騰得一個個面有萊色,看起來疲憊不已的樣子,深更半夜被叫了起來,又提心吊膽的找了許久的蛇,最後不了了之。元鳳卿淡著臉,看蘇麗言蒼白的臉色,不過始終鎮定的模樣,眉頭就皺了皺,轉頭時看到兩個侍候她的小丫頭嚇得魂不附體,顫抖得連衣襟擺子也跟著不住的動,心裡嘆,這才是真正女人聽見有蛇時害怕的樣子吧?雖然他並不認為蘇麗言這個時候找他哭天搶地的喊叫是個好主意,不過看她冷靜得連眉毛也不皺一下,完全沒有將他當成依靠的意思,元三郎不得不承認,他心裡有一點不爽的泡泡開始緩緩的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