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炕邊,杏仁大眼本是半眯著,咬了口蛋糕後,突然瞪大,眼睛亮晶晶地看宋福生,又急忙咬了一口。
宋福生問他,好吃不?沒吃過吧?
小娃已經顧不上說話了,兩個小手捧著蛋糕:“恩恩恩。”
錢米壽趕緊又吃了一口,這回細品了品,還用大拇指蹭了下嘴邊:好香好甜好軟,放嘴裡就像能化了似的。
美的他,放在炕外的兩條小腿,不停地悠啊悠啊悠。
錢佩英端進來一碗牛初乳,說這是才蒸的,熱乎,讓米壽配著吃。
宋福生是胡擼一把孩子小腦袋瓜,心情大好地忽然逗道,來,米壽,讓姑父聞聞,是不是全身上下都是奶味了?不再是嗖轟的味了吧,說完就湊過去用胡茬扎孩子,似是想真的聞聞。
米壽笑得哈哈躲,躲著姑父跳下炕,宋福生就在後面假裝追他,
米壽一腦袋扎進錢佩英的懷裡。
“呦呦呦,撞的我,看著碗,碗要撞翻了。”
哈哈哈哈。
“姑母,你快吃,好好吃。”
“姑母吃過了,米壽吃。”
“那我想把這一塊都吃了,行嗎?”
“米壽,你就記著,往後這家裡甭管有啥吃的,你只要沒吃夠就說,咱就吃。”
宋福生的家裡,充滿笑聲。
而宋福生也給侄子金寶送去了一小塊蛋糕,但馬老太家此時不僅沒有笑聲,而且是宋金寶呲哇亂叫差點挨揍的討饒聲。
怎回事兒呢。
宋金寶這不得了三叔給的巴掌大蛋糕了嘛,吃完,他不好好表達歡喜,他躺炕上激動地刨腿亂叫:“這也太好吃了叭,噯呦我的娘,好吃的,我都不想活啦,不想活啦。”
哐當哐當哐當,那炕啊,越心裡歡喜越兩腿緊著倒動,刨的哐哐亂響。
正好宋福喜回家取工具,爬上炕拽過兒子就要開揍,罵道:“我讓你撂撅子,炕才搭好,你給刨塌了呐?我讓你吃些好的就不講人話了,還不想活了?那我成全你。”
“爹,爹我錯了,”宋金寶嗖嗖下炕,繞個大圈,繞過宋福喜跑出了家門,直奔三叔家。
三叔家門口這個熱鬧啊,門口被十幾個小娃子們圍著。
這蛋糕,有數的,給米壽另外又留出一塊後,就剩小半塊了,八寸大小都不到了,也就六寸多點,十幾個孩子分。
這怎麽分啊?
宋福生就躲出去了,去地窩子巡視前,讓米壽去呼朋喚友去,讓錢佩英給孩子們看著分,都沾吧點。
錢佩英就只能一人給切一小條。
本以為娃子們會有爭搶的事兒,或者出現沒吃夠接著討要之類的。
卻沒想到,錢米壽在去別人家呼朋喚友時,就小嘴吧吧的已經做好思想工作了。
他在叫小夥伴們和他一起家去時就說了:
“我姐姐,天沒亮時給咱們做的,她都沒吃上一口就走了。”
“胖丫姐姐可真好。”
“裡面有雞蛋糖牛奶,都是很金貴的,所以你們等會兒不能多吃的,就嘗嘗好不好?”
“好。”
“別搶啊,誰搶了,下回我姐姐再做,我不叫他了。”
“不搶,不搶。”
所以此刻,小娃子就很有秩序的給錢佩英圍成一圈。
當一個個湊在一起吃上了蛋糕,完了,就莫名興奮了,不是他們了,美的姓啥不知道了。
錢佩英新洗的床單又遭了殃,娃子們跑成8字型在外面晾曬的床單下追逐打鬧。
前面領跑的喊:“太好吃了。”
後面跟著的小娃子們也連跑帶喊:“就沒吃過那麽好吃的。”
“我還想吃。”
“我也還想吃。”
宋福生家門口嘰嘰喳喳的。
“三嬸,胖丫姐姐給沒給俺們安排活啊?”這是趕來的宋金寶問的。
錢佩英被逗笑了,發現其他小娃子也不瘋跑了,逗停下看她。
她說胖丫姐姐走的急,沒來得及給你們安排活,讓你們全靠自覺,沒啥乾的就去撿柴。
“走,撿柴去。”
“對,撿柴,胖丫姐姐得有柴燒火。”
錢米壽也要跟著去。
錢佩英及時抓住娃,進屋給取了皮帽子,扣米壽腦袋上。
皮子就是老隋給的帶顏色的邊邊角角,昨晚睡前加今早點煤油燈,才趕製出來的小皮帽,幾個顏色一拚,戴米壽腦袋上。
錢佩英撲哧一下就笑出了聲。
米壽戴上幾色小皮帽,歪歪頭,還美呢,覺得今兒個,自己是從心裡往外的透著那個美。
而被小娃子們心心念念惦記的胖丫姐姐,眼下已經到了童謠鎮。
這是馬老太,頭回白日來到很是熱鬧的童謠鎮。
她以為,到了地方,就應該是這樣式的:
“鼓搗蛋糕,鼓搗蛋糕,賣鼓搗蛋糕來,”從城門就要開始叫賣。
而且老太太都想好了,小孫女年紀小,面嫩,不一定好意思叫賣。
喊鼓搗蛋糕的重任,理應由她來。
然後遇到問多少文的,說她賣八文一塊太貴的,她也想好台詞了:
“貴嗎?大妹子,不貴,不信我給你掰塊邊角,你嘗嘗。
那香糯的,都恨不得吞掉舌頭。
曉得我們這裡放的啥不?糖,白花花的糖,你去打聽打聽那糖多貴。
牛奶, 你知道俺家買牛花多少銀兩不?
你曉得就這一小塊,雞蛋放了多少個不?
你怎還能說貴呢,就這些樣,你算算俺得花了多少銀錢。”
然而事實上是這樣式的:
“來兩碗素面,四個肉包子,”圍著粉色小碎花頭巾的宋茯苓,規規矩矩坐在小攤前點餐道。
點餐完,一揚下巴:“奶,給錢。”
馬老太皺著一張臉:“胖丫呀?”
胖丫振振有詞:“奶,我知道你要說什麽。可咱倆還沒吃飯呢,又走了這麽遠的路,天這麽冷,不吃飽了肚裡沒食,哪有力氣賣吃食。”
馬老太:好好好,抓緊吃,從褲腰處,無奈地小心翼翼背過身取銀錢。太貴了,在這裡吃飯太貴了,早知道,她今早起來在家給孫女做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