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子以為自個是餓的耳鳴,竟然聽到了小全子的動靜。
他果然是位好師父,這種時刻還能想起徒弟。
唉,我徒兒啊,往後,你要?
“少爺!”
隊伍越來越近,小全子揮舞旗幟越來越猛烈,嗓子都喊破音了,喊少爺的人更是越來越多。
那總不能隨宋福生喊陸畔吧?
也不知能叫個啥。
九族們就跟著“陸家軍們”一起“少爺。”
從嘈亂的你一聲少爺,他一聲少爺。
提前沒說好,只顧激動了,哎呀老天爺啊,終於找到了。
到齊刷刷的,幾百人一起吼出“少爺!”包括敵俘們。
恩?
順子將魚往懷裡一塞,甭管多激動多疑惑也不能浪費吃的,這可是少爺捕的。
他撿起地上的長矛,拄著站起身,跳腳遠望。
正規陸家軍們比弩、比弓箭的動作頓住,什麽情況?
耿副尉舉著胳膊,幾位副將也舉著手,他們只要往下一揮就是放箭的意思,可這手,就是遲遲不敢往下揮動。
其實,距離還是太遠了。
還有海水漲潮的聲音,風聲也跟著攪亂。
宋福生實在是怕了弓箭手,他們再也打不起了。
這支蝦兵蟹將的隊伍,被折騰的再無還手之力。
所以離很遠,他就開始喊話,必須喊。
就怕正規陸家軍們看他們穿敵服,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那可真是臨了臨了冤死的。
他有望遠鏡,他確定對面是陸畔。
陸畔可不確定來的是誰。
靈機一動,宋福生噴著吐沫星子吼“對,擊鼓,擊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別的隊伍出征都是咚,咚,咚,有的甚至才一聲。
就只有陸家軍特別。
小全子聽順子提過,這是少爺還是孩童期和大將軍提的,本是孩童之音,沒想到大將軍從那之後就將鼓點改了。
所以此時,當對面敲出了準確的陸家軍鼓聲,一直僵在海邊的陸畔忽然回眸。
之前,他就恍惚覺得有人喚他名字。
但太不可置信。
因為糧隊會叫他陸將軍,並且會按約定燃起七星火把,哨兵會直接告訴是不是糧隊。
敵軍應該會喚他“陸家小賊”吧。
在這異地他鄉,怎麽可能會有人叫他陸畔?
可這一刻,他確定了。
忽然回眸的陸畔,拔腿就跑。
跟在陸畔身後跑的還有之前走路都費勁的順子。
這倆人一跑起來,一批又一批的陸家軍驚呆了般站了起來。
傷兵們互相扶著,往遠處走。
軍師們也慌張的跟著跑。
越來越多的陸家軍,向宋福生他們走來。
與此同時,宋福生他們也越來越近。
兩夥人的中間砰,砰,五彩煙花升空。
差點忘了還有這個。
宋福生請原諒我好幾宿沒睡覺了,只能一會兒想起一樣,人早就懵了。
至於暗號七星火把,鬼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他哪能知道這機密。
但我們有五彩煙花。
知道是誰製作的不?
就對面的正規陸家軍那都是模仿我們的。
擋不住我們樣式多,有鼓有煙花,雖然離的遠,但是陸畔你小子要是再不知道我們是誰,你就可以下海淹死了。
奔跑中的陸畔笑了。
所有的難以置信在煙花升空那一瞬灰飛煙滅。
或許,或許來的是真能喚出他名字的熟人?
宋福生?宋叔叔?
慢慢的,陸畔臉上的笑不見了。
隨著隊伍越來越近,他看到了打頭走,瘦到脫相的宋福生。
看到了宋福生身後那些穿敵軍衣裳一身血的漢子,他們到底是經歷了什麽樣的浴血奮戰。
看到小全子少了胳膊。
看到騾子車、手推車上趴著躺著好些人。
這些人或頭上、或身上、或腿部受傷綁住傷帶,已經不能走路,要靠人推著才能遠行。
看到了對面飄揚著,陸家軍旗。
幾位軍師清楚的聽到,將軍嘴裡抑製不住的哽咽聲。
只不過表面上看,陸畔只是眼圈紅了,未落淚。
幾位軍師互相對視一眼,將軍這樣,他們是第一回見。
斷糧,斷炮,斷什麽將軍也沒這樣過。
又疑惑地看向對面那夥慘烈的“自己人。”
說實話,“自己人”裡好像來了個“瘋子。”
因為眾位將領、幾位軍師、各校尉以及所有的兵卒們,都聽到了“瘋子”邊往這裡走,邊指名道姓罵人。
“陸畔,你可真是定海將軍啊,這名給你真不白瞎,你定在這啦你?!”
宋福生眼圈通紅,情緒極其不穩。
有終於見到活人陸畔的激動,真好,沒白忙,還活著。
有恨鐵不成鋼,瞧瞧好好的小夥子,造成什麽樣了。
啊,我們在你們眼中慘烈,就以為你們眼下的樣子在我們眼中很好?比我們當初逃荒都不如。
宋福生心裡更翻湧著這一路,與誰也不能說的恐懼和委屈。
一個人,要擔著幾百條命,就為了找到你。
連進空間裡,面對妻女,也要將淚混血吞。
他永遠也不會對任何人道出看到死了那麽多兄弟的無力。
“你是不是傻?啊?死心眼,死個釘的,死個釘的守在這!怎麽就能那麽聽話,再軍令如山也要先保命!”
宋福生不僅是罵了,他一路氣哼哼急走過來,上手就捶了陸畔一拳。
陸畔被他一拳頭推的向後一步,望著宋福生的臉,一個字也沒敢回,連張嘴都不敢張,就怕張嘴泄出哽咽聲。
宋福生指了下自己身後的隊伍,“你自個看吧,”說完就找個地方一蹲,老農本色上身,給陸畔後背,捂住眼睛眼淚就下來了。
終於可以什麽都不用管了。
“全子?”順子一把抱住小全子就開始哭,他徒兒的胳膊呢。
耿副尉眼圈通紅,早已經不知不覺的走上前。
望著九族弟兄們,又看了眼趴在車上以宋富貴為首的兄弟“這是,為了給我們送糧?”
九族男兒們各個掛著傷,對耿副尉點頭。
“是,是戶部?”
推車上的宋富貴“啥戶部呀,俺們自己來的,這一道別提了。”
這話一落,眾軍士立即齊刷刷站好,軍師們表情也變了。
不過,兵卒裡有一位大頭兵忽然衝了出來,腳下沒刹住抱住宋福生就哭,給蹲在那的宋福生撞了一個大踉蹌“宋叔,我就知道是你,你果然不一樣,誰都敢罵敢打。”
任子浩嗚嗚的就哭了起來。
見到親人啦,俺親人老鄉來啦。
這特娘的誰呀?
宋福生扭頭還沒有瞅到臉,就聽到有人喊“三弟呀!”
“咳咳咳,”宋福生再也蹲不住,趴在地上,身上馱著任子玖和任子浩哥倆。
上輩子欠他們的。
你們倆給我死一邊敘舊,咳咳咳。
陸畔一手一個給這倆兄弟扔一邊,彎腰小心翼翼去撈趴在地上的宋福生。
“叔,沒事兒吧?”還給順順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