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松動動腦筋,就想明白其中緣由。許氏在府中與他鬧騰,背地裡卻找人去對付萬馨,頓時火冒三丈。顧不上身上的傷,將許氏罵了個狗血淋頭。
許氏自知惹了禍事,頓時沒了氣焰,只希望老夫人幫忙平息了這件事兒。
老夫人也沒轍,心底惴惴。渾濁的眼底閃過精芒,便央人去將齊景楓夫妻過來。
半個時辰後,齊景楓與龔青嵐相攜而來。踏進大廳,龔青嵐便覺有一道灼灼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側頭望去,不期然的對上一雙烏黑如冬夜的眸子,裡面隱忍的痛苦一閃而逝。
龔青嵐垂著眼角,來裕德廳時,便做好了與他打照面的准備。可她高估了自己的胸懷,並沒有想象中那般豁達、釋然。
過去的往事破開塵土,一遍一遍的在腦海中播映。最初的情意綿綿,到最後的反目成仇。似乎清晰的看到他面孔猙獰的拿著匕首,扎進她眼眶,清晰的聽到挑斷筋脈,熱血噴薄而出的聲音。心跳聲如擂鼓一般,‘怦怦怦’的急促跳動。雙手緊緊的握著,白皙的手背上青筋迭起,極力的克制著心底翻湧的情緒。
“嵐兒?”
齊景楓站在她的身側,感覺到她情緒不穩定,握上了她死死掐著的手。
龔青嵐被他一拽,猛然回過神來。驀然發現,廳內所有人都看著她,不禁驚出一身冷汗。她剛才竟然當眾失態了!
清亮的眸子,略顯迷茫的望著齊景楓。
齊景楓心思細膩,發覺了她的不安,握著她的手微微使了力。對眾人道:“我與長寧侯並無交情,事情棘手。”
龔青嵐恍然,為了長寧侯世子的姬妾。
嘴角微微上揚,他們不清楚長寧侯世子的為人,她倒了解幾分。
長寧侯世子確是如傳言一般紈褲風流,當年是京中一霸。大約是兩年前,長寧侯世子輕薄了當今親王的准王妃,被皇後一力壓下。事後不久,皇帝壽辰兩江總督之女進京,被他調戲受辱自盡。皇後震怒將他驅趕到燕北,而無人壓制後,更是肆無忌憚。
引誘節婦,強搶有夫之婦,調戲閨閣女子。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許多女子尋死覓活。
可這樣視女人為玩物的他,卻容不得別人動他女人一根毫發。如今二房不但動了,還弄死了。怕是惹上大事了!
“楓兒,你可以去燕北王府,找燕北王去說說情。挑選幾個貌美的姬妾送去賠禮?”老夫人思索道。長寧侯世子喜歡女人,他們多賠幾個便是。
老夫人話一出,齊楚嬰面色怪異。她十歲便居住京城,自然聽聞過長寧侯世子的名諱,愁眉不展道:“祖母,長寧侯世子不是好相與之人。當年他的繼母碰著寵姬的頭,破了一點兒皮,被生生用亂石活埋。”
二夫人聞之色變,慌亂無措道:“嬰兒,沒有別的辦法麼?”她知道錯了,若是料到會遇上這潑天大禍,她寧願將那個女人接進府,慢慢的折磨死!
齊楚嬰臉色微白,自己的繼母都敢活埋了,何況是母親?
求助的看著齊少恆,齊少恆目光一直落在龔青嵐身上。發覺她比以前更美了,清亮的眸子裡流轉著異彩,靈氣逼人。深深吸引他的視線,根本就沒有留意周邊的事物。
齊楚嬰咬緊了唇瓣,水汪汪的大眼委屈的看向齊景楓,嗓音柔軟道:“大哥哥,嬰兒求求你找舅舅幫忙,救救母親。”說著,就要跪下去。
這話極為誅心,仿佛齊景楓見死不救一般。
“小姑子,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二嬸娘有事,夫君力所能及之處,定不會坐視不管。”龔青嵐忙扶住齊楚嬰,托著她全身的重量,頗有些吃力。
二夫人仿佛抱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雙手大力的拽著齊景楓的袖擺,淚眼婆娑道:“楓兒,你去找你舅舅,他若是不答應,你去求你母親,讓你母親看在我養育你的份上,找你舅舅幫忙……”模糊間,看到齊景楓臉色冷沉,到嘴一連串求助的話,梗在喉間。
齊景楓眸子裡一片森冷,她還有臉讓母親為她求舅舅?
“楓兒啊,長寧侯世子雖然是你二嬸娘得罪了,可難保他會遷怒咱們齊府啊?不過是找親家說幾句話,牽個線而已。”老夫人訕訕的笑著,打了圓場。
齊景楓心底發冷,當初為了父親的妾侍,恨不得逼死母親。鬧得燕北沸沸揚揚,巴不得燕王府臭名昭彰。
“母親清修多年,做兒子、媳婦不曾在膝下孝敬,怎敢去擾母親清淨?我們都是齊家人,有難自然要出一份力。夫君也應承請舅舅幫忙,行不行的通,可不是我們說的算。”龔青嵐眼底閃過諷刺,齊景楓並不是大少爺。大老爺齊毅在與安郡縣主成親時,便與風塵的一位女子育有一子。
老夫人為了攀上燕王府的親事,將人送到了莊子上,那名庶子也不曾上族譜。安郡縣主生下孩子過了三年後,大老爺將人接了回來,抬了姨娘。不知發生了何事,齊景楓與庶子一同掉落荷塘,庶子夭折,齊景楓也落下了病根。姨娘大受打擊,傷了身子腹中胎兒不保,為了彌補姨娘,大老爺求安郡縣主將姨娘抬成平妻。安郡縣主本就覺得受騙,憂思兒子的病情,自是不肯。不知緣何,姨娘與大老爺雙雙慘死,老夫人便怨怪安郡縣主逼死了大老爺,抬著棺木到燕王府大鬧,咒罵燕王府的女兒不賢,要休棄了安郡縣主。
二夫人不甘,誰知他們背地裡會不會去找燕北王?若是糊弄她呢?
“那就麻煩侄兒了。”齊松率先開口,若不是惹了不該惹的人,他都沒臉去見燕王府的人。當年母親那一鬧,就撕破了臉。
齊少恆擰緊了眉頭,對龔青嵐幫助齊景楓,感到不悅。“大哥,不若小弟陪你一道去燕王府?”
龔青嵐心中冷笑,面上溫和道:“小叔子信不過夫君,不如夫君修書一封,你帶著去燕王府?”
齊少恆呼吸一滯,臉色漲紅,說不出一句話來。
齊景楓淡淡的掃了一眼眾人,握著龔青嵐的手離開,回了海棠閣,齊景楓便掏著帕子捂著嘴咳嗽。龔青嵐聽著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聲,心口緊緊的揪痛。
許久,齊景楓慢慢止住咳嗽,臉色慘白的躺在榻上,抹著嘴,將帕子藏了起來。
龔青嵐倒杯水給他喝,心裡氣憤不已,定然是他們逼得齊景楓動了肝火,才會誘發病情。他的病最忌情緒波動太大,說是養病,實則更需要靜心。想到這裡,龔青嵐對齊家那幾人更是憎惡了幾分。
“你好好休息,那些個糟心事丟一邊。”龔青嵐臉色難看,吩咐長福去煎藥。
齊景楓呼吸有些短促,搖了搖頭,咳嗽道:“咳咳……舅舅遞來了……咳咳……請柬……”
龔青嵐看著桌上紅色燙金邊的請柬,眼底閃過一抹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