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惡劣的那一句話,龔青嵐並不放在心上。
用完晚膳,龔青嵐都不曾見到齊景楓的人影。紅玉與紅鳶二人擠眉弄眼,推搡著上前,卻看到龔青嵐疲憊的神色,欲言又止。
直到酉時末,長福滿臉焦急的走來。見禮道:“大少奶奶,您去勸勸大少爺。他晚膳沒有用,穿著單薄,一直坐在晚楓林喝酒,都發……大少奶奶,您快去找找大少爺。夜裡頭冷,大少爺身子怕是承受不住。”長福差點將齊景楓發了病說漏嘴,連忙打住,轉移了話題。
敏銳如龔青嵐,卻是沒有錯過那字眼,臉色微變,呵斥道:“怎得此時才來匯報?”心底要氣暈了去,他怎能這般作踐自個的身體!
“請大少奶奶責罰,奴才失職。”長福撲通跪在地上,心裡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大少爺不許他聲張,他並不知曉大少爺在喝酒,還是到了晚膳時刻,意識到不對勁,去查看才知曉。他卻是勸不動大少爺,這次急忙來尋大少奶奶幫忙。
龔青嵐冷沉著臉,匆匆朝晚楓林而去。
見此,紅玉、紅鳶急忙跟上,卻是被長福拉住。二人不悅的瞪了長福一眼:“還不快跟上,杵著做木樁子?”
“二位姐姐若想大少爺與大少奶奶和解,便莫要跟了上去。”長福難為情的抓耳撓腮。
紅玉與紅鳶臉頰一紅,淬了長福一口:“呸!誰是你姐姐?不嫌害臊!”卻是歇了心思,沒有跟過去。
——
晚楓林,雲蒸霞蔚,落葉繽紛,似紅雲飄動。
龔青嵐踩在火紅的楓葉上,那絢麗奪目的紅,艷而不妖,火熱的能燃起人心底沉澱的熱情。
望著遠處那一抹月牙白的身影,衣袂飄飄,隨風裊裊飛舞。紅白相輝映,虛實相生,形成一道景致。
似是察覺到有人到來,齊景楓側身回頭。漆黑的眸子蒙著一層薄霧,迷茫的望著龔青嵐。微微一眨,霧水似散了。點點亮光匯聚,凝成一道灼灼的目光,溫柔繾倦的盯著她。
“你來了。”齊景楓低啞的嗓音如甘冽的酒一般醇厚迷人,清雋如玉的臉上露出一抹淺淺淡淡的笑容,晃得龔青嵐微微失神。
龔青嵐拿過他手中汝窯青瓷酒壺,就著月光看著手中色澤青翠,釉汁瑩若堆脂的酒壺。本想拿著砸在地上,可它色澤成色皆上品,著實可惜了一些,便擱置在石桌上:“你醉了。”
齊景楓一手支著頭,望著她衡量思索著酒壺的去處,啞然失笑。“嗯。我醉了!”
龔青嵐抿緊了唇,端詳的看了幾眼,瞪著眼:“你裝醉!”語氣篤定。
齊景楓目光落在她一張一合的紅唇上,如遠山之黛的眉,微微聚攏,忽而舒展道:“娘子說的是。”
“……”
“可要喝一杯?這是幾年前埋下的桃花釀,清冽爽口。”齊景楓變戲法一般,掌心拖著一只小巧精致的蓮花瓣白玉杯,斟了一杯酒。
龔青嵐惱怒的一甩衣袖,碰倒了石桌上的酒壺。一只白玉酒壺翻倒在桌上,裡面褐色的液體汩汩流淌,順著石桌,滴落在紅楓鋪墊的地上。
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藥香,夾雜著苦澀的味兒,充斥在龔青嵐的鼻息間。
“你把藥灑了,這是母親遣人送來的。”齊景楓波瀾不興的陳述著,眸子亮得驚人。龔青嵐能從他瞳仁中看著自己小小的影子。心底百味陳雜,不知該惱該笑:“母親若知曉你不喝藥,空腹喝酒,她會拿雞毛撣子抽你。”他身體孱弱,本就忌辛辣,偷著喝酒,大夫人知曉定然會數落他。
齊景楓眸子微闔,臉上清雅的笑容淡去,似有些委屈。
“母親喜歡你。”齊景楓忽而道。
聞言,龔青嵐一怔,便見他望著仿佛掛在樹梢的一輪明月,淡淡的說道:“我喜歡的,母親都喜歡。”語氣是有些惆悵與落寞。
龔青嵐心中一震,嗓子給梗住。眼底氤氳著熱氣,望著他逐漸朦朧的面龐,壓下心底波濤翻湧的情緒。擦拭著眼角,輕柔的捻起貼在他臉頰的發,別在耳後道:“夜裡涼,你喝了酒,容易受寒。我們回去,可好?”心中卻是明白,他醉了!
“好。”齊景楓笑了笑,搖搖晃晃的撐起身,修長的手指勾著青瓷酒壺,步子虛而穩的往回走。
龔青嵐站在原地,直直的望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籠罩在皎白的月光下。為他鍍了一層淡薄的銀輝,襯得他更為清雋飄渺,如夢似幻。
心頭一緊,提著裙擺追了上去,便瞧見他站在不遠處等著她。笑著挽上他的手臂,嬌嗔道:“可不許把我弄丟了。”嗅著他身上清冽淡雅的酒香,奇異的平息了心底的慌亂。
“好。”齊景楓莞爾,伸手揉著她細柔的青絲,拭掉她眼睫的晶瑩,皺眉道:“這般大的人,還愛哭,也不知羞。”
龔青嵐似喝了酒一般,臉頰酡紅。
齊景楓心神一動,下意識的扣著她的後腦勺。俯身低頭,覆上她柔軟的唇瓣。試探的輕輕啃咬一口,唇舌輾轉纏綿。
龔青嵐身子一顫,酥麻感使她心中微蕩,升騰的異樣如水一般絲絲縷縷的纏繞著心口,柔軟的滲透,將她的心防擊潰。
“嵐兒,我該拿你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