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青雅自小就是被龔遠山捧在手心,嬌寵大。
龔遠山對她的疼寵,遠遠的超過了曾經府中唯一的男兒。只要龔遠山力所能及,龔青雅想要的,都會盡力捧到她的眼前。
如今,就是一個他耗盡心神,放在心口疼的女兒,有最大陷害他的嫌疑。
氣血上湧,直沖頭頂,龔遠山嘴角溢出一口黑血。
“書房桃木盒子裡。”龔遠山費力的說出一句話,嘴裡血腥味蔓延,嗆得他直咳嗽。
龔青嵐候在一旁,等著護衛將東西拿出來。
不到片刻,護衛捧著桃木盒子過來。恭敬的遞給龔遠山,龔遠山揮揮手,指著府醫。
府醫接過盒子,看著裡面切成薄薄一片的紅參,面色凝重的說道:“紅參浸泡過癡兒藥,上面灑了一層細粉,是五石散。”
府醫的話,如平地驚雷。
在龔遠山心中炸響,掀起驚天的波瀾!
五石散!竟是五石散!
他最疼愛的女兒,狠心如此殘害他!
龔遠山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青黑的指著龔青雅說道:“去,去,去庵廟。”
龔青雅怔怔的回過神來,看著她將秦氏換來的那支紅參,變成她動過手腳的,頓時手腳冰涼,神魂俱裂。
怎麼可能?
她動手腳的藥,龔青嵐每日都有在吃,且有了成效。怎得眨眼間,到了父親的手中了?
陷害!
龔青雅腦子一轉,便知道肯定是龔青嵐發現了問題,偷偷的調換了過來。驚恐的跪在地上,梨花帶淚的說道:“父親,女兒是冤枉的。這支紅參女兒千挑萬選,適才給您送過去,怎得會下藥?”
“這支紅參從你手中拿來,我一直妥善放好,不曾有人接觸,誰會陷害你?”龔遠山眼底滿是失望,不知他哪裡做錯了,竟讓她如此暗害他。
“父親,一定是龔青嵐陷害我,一定是她!我這張臉就是被她暗中推一把,毀容的!”龔青雅容貌盡毀,血肉模糊的臉頰,嵌著細小沙礫。流淌的血液結痂,將沙礫融長在肉裡。格外猙獰可怖!
“我自出嫁,便極少回府,怎得會在父親紅參上動手腳?在幾個兄妹中,父親待你是極好的,卻不曾想,你如此的狠心!倘若不是顧忌父親對你的維護,我早早的就將人給你揪出來!”龔青嵐雙手一拍,一個丫鬟被紅玉推了進來,正是被龔青雅掌摑的丫鬟。渾身狼狽,臉上的五指掌印,份外的清晰。“妹妹口口聲聲說維護龔府臉面,以死明志。倘若我不是為了維護龔府的名聲,早已將這丫鬟在公堂上推了出去。原來看著你這樣淒慘可憐,便不打算說。卻不知你竟是半點不知悔改,更可恨的對父親下藥!”
“你說,今兒個到底發生了何事?”龔青嵐厲聲對丫鬟道。
丫鬟怯怯懦懦的跪在地上,抓著衣角說道:“三小姐相中了大姑爺,對二姑爺瞧不上眼兒。二姑爺出事,三小姐便與齊府二夫人聯手,對付大小姐。二夫人將大姑爺的玉佩偷出來,三小姐找舅老爺托關系打聽了沈大將軍來燕北,自導自演一出被大姑爺輕薄的場面。大將軍若是插手管,就會發現二夫人偷來的玉佩,栽贓給大姑爺。”
“說!”龔遠山臉色發青,冷厲的瞪了龔青雅一眼。
“大將軍痛恨輕薄女子,不願負責的男子,拿著玉佩為證,定會讓大姑爺許三小姐名份。可是大小姐早已發現玉佩失竊,在衙門備了案底,官老爺細細的查問一番,就有了結果。三小姐怪大小姐拆穿了她,懷恨在心,大小姐攙扶著她出門,下手要將大小姐推下石階。三小姐不知怎得,自個不小心,反倒是摔了下去。”丫鬟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出來,偷偷覷了眼底噴火的龔青雅,脖子一縮,止住了話頭。
“還有什麼沒有說?”龔遠山額頭上青筋爆鼓,在他心底,龔青雅乖巧懂事,心性單純。難以相信,這麼多惡毒的設計,都是她做出來的。
“老爺,你莫要聽一個丫鬟胡亂編排雅兒。雅兒自小與你最貼心,她是什麼樣的孩子,您不知麼?”季姨娘聽的心驚肉跳,不知龔青雅背著她做了這許多算計。
“父親,雅兒……雅兒是被冤枉的。”龔青雅眼底蓄滿了晶瑩的淚珠,委屈的看著龔遠山。
龔遠山見她一臉的爛肉,直犯惡心。
“說!”他不糊塗,只是有些事情願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她們竟然在他頭上動土!
“三小姐說您偏心,給大小姐說了好親事。反觀是她,嘴上說疼她,其實不盡然。否則,怎得給她相中一個沒有用的男人?當天夜裡,就讓奴婢去藥鋪買了幾味藥。奴婢不識字,並不知那幾味藥的功效。熬成了藥汁,將紅參放在藥汁裡泡了一晚上。三小姐晾干了,切成片,撒上了細粉末。奴婢當時心中好奇,問了一句,三小姐說您吃了這藥,就會對她言聽計從。”丫鬟最後說的這句話,前半句是出自龔青雅的嘴,不過多少添油加醋了一番。後半句,完全是按照龔青嵐吩咐的做。
“孽畜!”龔遠山暴怒的一掌拍在小幾上,大口的喘息,眼底充血,怒到了極致。
龔青雅嚇得渾身一顫,哆哆嗦嗦的說道:“父親,女兒沒有做,都是這賤人誣陷。女兒只不過打她一巴掌,她便要報復女兒,她這是在報復女兒啊!”
“奴婢若有半句假話,天打雷劈!”丫鬟忙舉手發誓,似乎想到了什麼,急急的開口說道:“藥是奴婢熬的,藥渣被奴婢埋在三小姐院前的杏花樹下。”
“去搜!”龔遠山一巴掌扇死龔青雅的心都有,想不到她如此柔弱,卻是蛇蠍心腸。看著龔青嵐的目光,極為的復雜。
季姨娘與龔青雅兩人心漸漸的,漸漸的沉到了谷底,死死的擰著手中的帕子。偷偷的看龔遠山一眼,觸及到他盛怒的模樣,一陣膽寒,如芒刺在背,扎得跪立難安。
這次的時辰,比上次稍久一些,丫鬟捧著一堆碎渣子過來,讓府醫分辨。
府醫仔細檢查,頷首:“確實是這幾味藥。”
“拖下去杖責四十,送去靜心庵。”龔遠山整個臉都黑了,一眼都不曾看向龔青雅。
“老爺,這四十大板下去會要了雅兒的命!”季姨娘跪在地上,拉著龔遠山的袍擺求情。
龔遠山看著季姨娘的淚水,再硬的心腸,也有些發軟。
就在這時,另外一旁的包裹,滾出一個已經腐朽的木偶。龔青嵐蹲在地上,看著木頭上刻的名字與生辰八字,臉色煞白。
龔遠山察覺不對,劈手奪過來,看著上面是他夭折嫡子的生辰八字,上面還有黑褐色的物體,來不及深思,便聽到龔青嵐說道:“用槐木做木偶,刻上人名生辰八字,淋上黑狗血施以詛咒,不過三日,便意外而死,或是突發重病離去。”
龔遠山忽而想起他的嫡子,重來都不曾攀高,事出那一日,便是從假山上栽下來,血流而亡。卻不知,卻不知是被人詛咒。
“打!給我狠狠的打!生死不論!”龔遠山驟然收緊了手中的朽木,那是他唯一的嫡子與兒子。雖然對待沒有龔青雅好,卻也是寄予厚望,不曾虧待。沒料到被這兩個他摯愛的女人,給殘害!“季姨娘……也一道送去。”
“父親——”龔青雅剛要出聲,便被一旁的粗使嬤嬤,麻利的用布條塞住嘴。她掙扎一下,便使勁的在她腰間狠狠掐幾下。
“老爺,你答應過我,不管我犯下什麼錯,你都會原諒我……”季姨娘傷心欲絕,悲悲戚戚的嗚咽哭訴。
“湘雲,我原諒你,可不會不罰你。”龔遠山說罷,便起身離開。
季姨娘癱軟在地,看著淺笑吟吟的龔青嵐,滿目憎恨:“是你!都是你這個賤人!我不會放過你的!一定不會!”
“有這個空閒放狠話,何不去救救你女兒。”我說過的,一定要你們母女兩替幼弟償命!
季姨娘心中一驚,連滾帶爬的出去,就著月光,看著刑杖上泛著幽藍的光,混合著鮮血,異常詭異。
“啊——雅兒!雅兒!”季姨娘尖銳的叫聲劃破了靜寂的夜,慌忙撲了過去,眼見著板子要揮在她身上,翻身滾落在地上,生怕板子上的毒會打在她身上。
龔青嵐冷哼一聲,撫了撫微皺的袖擺,朝府門走去。
“大少奶奶,我們不去看夫人麼?”紅玉心裡覺得痛快,卻免不得為夫人擔憂。
“不了。”龔青嵐望著濃郁的夜色,緩緩的走向門口。卻看到府外聽著一輛馬車,馬車旁站著一抹白色的身影,宛若高山之巔終年不化的冰雪,清冷不染纖塵。目光悠揚,蘊涵著濃的化不開的柔情,絲絲縷縷的纏繞成網,將她整個包裹收攏,此後再難逃脫他的視線。
他溫柔如水的目光中,為她冰冷的手腳,鍍上了一層溫熱,驅散了龔遠山給她帶來的寒涼心傷。
母親什麼也不曾做錯,卻得不到他的一句關懷。季湘雲殺了他唯一的香火,不過落下幾滴淚,便是如冰遇火,軟化成水。若不是龔青雅毒害他為先,後來才引出幼弟之事,恐怕龔遠山給季湘雲溫言軟語哄騙幾句,依舊活得風生水起。
龔青嵐遙遙的看著他,這些前世便知的事,並沒有多大的感觸。不過是忍不住的心寒,卻在看見他的霎那,滿腹的委屈如滔滔洪水,凶猛而來。一時間,紅了眼眶。
齊景楓望著一襲白色迆地長裙的龔青嵐,身子纖細單薄,安安靜靜站在門口。一雙似皎月星辰的眸子綴著細碎的水光,蘊藏著委屈和心痛。心口一滯,疾步走來,將她摟緊懷中,輕柔的動作,似乎怕重上一分,便會碰碎了她。
“受了委屈?”齊景楓眼底有著自責,沈長宏的侍衛去齊府尋他,那時他在燕王府。待接到消息趕去衙門,卻是已經散了,便在門口候著她。早知如此,便該進去。“我不在,你便被欺負。我如何放心得下,讓你一人進京?”
龔青嵐緊緊的揪著他的胸口的衣襟,淚水洶湧而出。她替母親心痛不甘,守著這樣一個不能護著她的男人,不如離去。
“景楓,若你有一日不再誠心待我。便……放我歸去。”龔青嵐不知耗費多大的心力,才說出這樣一句話。那時,他定是不愛她了。她想,她一定身中他的毒,見不得他與別的女人成雙成對。她不如母親會隱忍,也不如李鳳姣那般豁達,她會忍不住傷害他。
不如……放她歸去。
“嵐兒,不會有這麼一日。”齊景楓目光冷峻的望著她,眼中交織著復雜的情緒,如冰如火。握著她的手,放在胸口:“你能否如我一般,將我……刻在心上,時刻想念。”
龔青嵐渾身一震,重重的點頭,他的語氣極其鄭重,宛如千金重,壓下她漂浮不安的心。
她卻不知,這句話,在他心底抑了許久。幾經在唇齒間輾轉,卻終是無法釋出。懷著怎樣忐忑的心情說出,那短短的幾秒,卻是受盡了煎熬。
齊景楓緩緩垂頭,薄涼的唇,輕輕觸碰著她的唇角,拭掉她眼角的淚:“心裡可還難受?”
龔青嵐破涕為笑,搖頭道:“不難受。”
“那又為何哭?”齊景楓溫潤一笑,驅散了方才那一瞬的難為情。
“只是覺得有你在,很好。”龔青嵐傍著他的臂膀,緩緩前行,踏上馬車。
——
長寧侯府
薄黎希與鳳鳴對弈對飲,望月興歎。
“本世子今日才知曉你心中的苦楚,明明是你的,還不曾得到,就已經失去。”薄黎希慵懶的一手搭在石桌上,一手舉著酒壇子,灌下一口酒水。一副我知你心傷的模樣,舉著酒壇碰著鳳鳴的酒壺:“來,再干一口!”
鳳鳴斜睨了他一眼,眉宇間那一筆朱砂印記,使他絕美無雙的容顏,妖冶的令人屏息。只那水波瀲灩的眸子,有著似是而非的傷色。
“不懂你胡說什麼。”鳳鳴隨意的碰杯,淺酌道:“我曉得你醉了!”
“不懂麼?”薄黎希忽而側首,意味深長的看著他,笑道:“那你為何偏要帶她入京?”
“有趣!”鳳鳴淡淡的說道,眉眼卻似柔和了些許。心中有什麼松動一般,一顆不知何時埋下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長出兩片細嫩的芽兒,名為:相思。
薄黎希不屑的唾棄一聲,看著爭吵的天翻地覆的東邊廂房,長歎道:“飽漢不知饑漢餓。”頓了頓,似乎想到什麼,笑道:“你將她帶到京都,齊景楓再在意她,也是鞭長莫及。到時候,你可以將人搶了來。反正你們自小便有什麼,娃娃親?”
眉一皺,訂親也是不妨用,關鍵還得動作快。
“你何不將她搶了來?再如何,你體內可是有她的血脈。”鳳鳴眸光微閃,唇畔凝著一抹笑。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枚白子,放在棋盤上。“你輸了。”
薄黎希看都不看一眼,只思索著他方才那句話,什麼叫‘你體內可是有她的血脈’?越深想,越覺古怪。
“話怎麼說的?”薄黎希狠狠的灌了一口,有些不悅。
鳳鳴含笑的看了他一眼,認真的說道:“莫不是要說她體內有你的血脈?”
“噗——咳咳——”薄黎希嗆得直咳嗽,蜜色的肌膚,泛著薄薄的淺紅色。終於明白緣何那句話,那麼的古怪,那麼的有歧義。
不過——
遺憾的咂舌,當初棋差一著,差一點,就是她有他的血脈吧?想到此,心神一蕩,竟是覺得有些期待……
似乎察覺到他的想法,鳳鳴臉一沉,手指勾著的酒壺一拋,穩妥的落在石桌上,淡淡的說道:“明日我便是要回京城,你要留要走,隨意。”
薄黎希一怔:“明日便走?”
鳳鳴諱莫如深的頷首,信步離開長寧侯府。
薄黎希摸著下巴,思索了片刻。忽而,一只玉瓶啪的砸了過來,砸碎在他身後的樹枝上。臉一沉,這兒也不安寧,還是隨他們一同進京。
一個月的時間,陳蕭該將這母夜叉給叉走了吧。
“陳蕭,你給老娘滾!”怒吼聲傳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薄黎希搖搖晃晃的起身,覺得該是母夜叉把陳蕭給叉走。
而他嘴裡的母夜叉李鳳姣,則是被陳蕭圈在懷中,抵在床柱上,賠罪道:“娘子,為夫的知錯了。你消消氣,莫要氣壞了身子,動了胎氣。”
李鳳姣怒目圓睜,冷笑道:“陳蕭,看著你我的怒火就蹭蹭的上漲,你若為孩子著想,立即滾出去!”
說罷,李鳳姣拿著一張宣紙塞進他的懷中:“此後咱兩橋歸橋,路歸路。”
陳蕭看著懷中的休書,原本臉上討好的笑,立即斂去,冷聲道:“你腹中有我陳家血脈,能橋歸橋,路歸路麼?休想!”將休書撕得粉碎。
李鳳姣定定的看了他幾眼,突然隱去怒火,疲倦的說道:“陳蕭,我累了。你既然對承諾食言,便要得到應有的代價。你若是為了腹中的孩子而來,還是盡早的回去。別逼我一碗湯藥解決了他!”
陳蕭目光凜然,強硬的說道:“李鳳姣,我可有愧對你?當初娶你,便允諾你,除你之外,再不許別的女人生下陳家骨肉。你三年無所出,我不過是買個良妾,生下兒子寄在你的名下……”
“夠了!”李鳳姣打斷陳蕭的話,黑白分明的眼珠裡,布滿了血絲,攥緊拳頭道:“陳蕭,當年若不是你將那些個醃臢的女人一個個抬進府,我會失去已經成型的孩子麼?你如今倒是反怪我心狠手辣,不許別的女人給你生下子嗣。怨我不能為你陳家,生下香火。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的孽!”
陳蕭臉色微變,嘴角翕動的看著李鳳姣,別開了頭。
“陳蕭,我放過你,也放過我自己。我不想忍受你在別的女人堆裡穿梭,也不想再在你爽快後,我去做惡人,為你善後。就當我,最後一次求你,放過我!”李鳳姣眸子裡沉靜如水,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冷冷的看著他,無喜無悲。
陳蕭捏緊了身側的拳頭,深邃的眸子裡有著刻骨的傷與痛。
“鳳兒……”陳蕭狠狠的閉上眼,再度睜眼,眸子裡一片堅毅:“我不會放你走。”就算折斷你的羽翼。
“陳蕭,你要我們反目成仇麼?”李鳳姣心知陳蕭是什麼樣的人,只有他厭倦了,才會放手。否則,即使兩個人捆綁在一起相互折磨,他也不願撒手。
他眼底的痛,那樣的真切。不可否認,他是愛她,可是卻沒有學會怎樣的去愛一個人。
“鳳兒,你別生氣,我會將你不喜歡的東西給移走。明天就來接你們回家!”陳蕭雙手抓著李鳳姣的肩膀,鎮重其事的說道。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樣,轉身離開。
李鳳姣望著他的身影,融入夜色。吩咐琳兒收拾包袱,坐著馬車到了齊府。
“去敲門。”李鳳姣示意琳兒叫門,遞了一張帖子給小廝,交給龔青嵐。
龔青嵐此刻窩在齊景楓懷中,一同寫大字。
齊景楓一手攬在她腰間,一手握著她的手,微微垂頭,將臉頰貼在她的臉頰上,聚精會神的教她練字。
他溫熱的呼吸,噴灑在臉頰,龔青嵐只覺臉似被燙了一下,雙頰火辣辣的。壓根沒法靜心練字!
“專心。”齊景楓提醒。
一股藥香縈繞在鼻息間,龔青嵐呼吸微滯,手上失重,帶著他的手,重重的往左一劃,毀了一副字畫。
齊景楓眸光微閃,張口咬著她的耳垂,略加懲罰。一股電流順著她的耳垂,湧向全身,一陣酥麻。軟軟的靠在他的懷中,媚眼如煙絲的望著他。櫻紅的唇瓣微啟,似在邀他采擷。
齊景楓深幽的眸子暗了暗,手中收緊了力道,緩緩的垂首,覆上她的紅唇,唇舌輾轉交纏。
“大少奶奶,陳夫人給您遞帖子。如今,在側門候著。”這時,紅玉接到小廝傳來的口信,清脆的開口。
二人一怔,睜開眼,看著對方。齊景楓加深了火熱的吻,手指扯著她的衣帶。
“別……”龔青嵐按住他作亂的手,鳳眼含春,微喘的說道:“她這時來尋我,定是有要事。”
齊景楓深吸口氣,平息心底的躁動,微啞的說道:“明日我帶你去看冰雕。”
龔青嵐看著他匆匆的走了,步伐不似往日那般穩重,亂了章法。
垂眼看著自己微亂的衣裳,微微歎息,他都忘了給她整理。
喚著紅玉進來收惙一番,便請人進來。
李鳳姣進來,看著龔青嵐端莊的坐在太師椅上,鳳眼蘊含著煙絲,臉頰酡紅,紅唇微腫,便知方才發生了何事。輕咳一聲道:“我今日裡倒是不趕巧,壞了好事。”撫著肚子吃吃地笑。
龔青嵐聽著她的打趣,橫了她一眼,道:“好端端的,你又與陳員外吵嘴了?”端著茶水淺啜一口,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你也別成日裡風風火火,胎兒尚不太穩,別被你折騰的受不住。”
“得了,壞你好事,也不必這般咒我。”李鳳姣就著龔青嵐身旁坐下,打著呵欠說道:“我給他休書,他給撕了。這不來麻煩你,尋人給我寫上幾千份,將燕北牆上都給貼滿了。”
龔青嵐捂著嘴咳嗽,這一招狠!
“你不怕他直接將你綁起來,鎖著?”龔青嵐覺著她們夫妻二人別扭的狠,好似小孩子過家家一般。“你也別鬧太凶,差不多便行了,倘若惹惱他,得不償失。”
李鳳姣不說話了,摩挲著杯身,神色恍惚的說道:“連你也認為我在鬧?我從小便是被當成男孩兒養大,女子所學的女戒,內訓,半點不通,反倒是有幾分男兒的習性。女子不敢做的事,我倒是都敢一試,父兄便說我離經叛道。”淺淺的笑了笑,似乎想到什麼開心的事兒:“父親是開小武館,裡面都是男孩,只有我一個女子。他們能做的事,我樣樣都能,甚至比他們強。為何男子可以休妻再娶,女子不可以呢?等陳蕭找到解語花,我也和情郎纏纏綿綿,雙宿雙飛了。”
龔青嵐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卻是如何也笑不出來。這樣灑脫的女子,都難逃情之一字。
她雖說的輕快,眼底卻是掩不住的落寞。
“你不會是想與我一同進京?”龔青嵐放下茶盞道:“我可不敢捎你一程,這一路舟車勞頓,你怕是吃不消。”
“我母親懷我時,還搗毀過幾個土匪窩,我不都好好的麼?”李鳳姣不以為然,起身道:“不打擾你們夫妻兩的好事,否則,下次可別想這麼容易見著你。”說罷,李鳳姣做了一個跳水的動作,隨即渾身抖了抖,一副被冷水凍著的模樣。
龔青嵐眼角抽了抽,扶額想著齊景楓離開的那一幕,忍不住的起身,正要出去,卻是在門口碰見了長順。
“大少奶奶,大少爺去城郊別院,讓您莫要等他。”長順想著主子泡冷水,引起了寒毒留下的病症,怕大少奶奶擔心,便騎著馬去泡溫泉,不禁一臉窘然。
龔青嵐失笑,擺了擺手,便喚紅玉進來,伺候著寬衣就寢。
翌日,天蒙蒙亮,齊景楓便將龔青嵐哄著起床。看著她睡眼朦朧,親自抱著她穿衣,梳妝。
龔青嵐清醒過來時,已經在馬車上。
迷惘的望著漆黑的馬車頂,龔青嵐眨了眨眼,瞬間清醒過來。看著已經穿戴好,微微松了一口氣。
“吃點早膳,待會到了。”齊景楓將包點推到她跟前,舀著一勺小米粥,遞到她唇邊。
龔青嵐張口吃掉,含糊的說道:“去哪?”
“看冰雕。”齊景楓伸手替她整理微皺的衣裳,蹙眉道:“陳夫人是怎麼回事?”一清早在院子裡舞刀弄槍,瞧著他便是一陣擠眉弄眼。
“她啊?她鬧著休夫,雇著藏書閣的老先生給她寫休書,在日落前貼滿整個燕北主城。”龔青嵐拿著一個肉包,塞進齊景楓嘴裡,見他皺眉,哂笑道:“吃這麼斯文作甚?我昨日裡聽到寶兒說什麼‘斯文敗類’,想來不是好話,你得改改。”
齊景楓冷峻的臉倏然沉了下來,拍掉她的手,將包子拿出來,包在手絹裡扔在桶鏤裡,正色道:“你莫要沾染她們的習性,日後孩子會怪你。”
龔青嵐抿緊唇,疑惑的看著齊景楓。
“陳夫人未來的女婿、媳婦堪憂。”齊景楓歎聲道,便執卷而閱,不再搭理龔青嵐。
龔青嵐細細琢磨,適才轉過彎來。他這是說孩子隨了陳夫人的性格,日後肚子裡的孩子成婚時,會遭嫌棄,孩子便會責備父母。
“你是嫌棄我了?”龔青嵐斜睨了齊景楓一眼,蹭了過去,手掌蓋在他的書面上,看著圓潤如粉貝的指甲,在陽光下,晶瑩剔透,泛著琉璃般的光澤,煞是可愛迷人。挑眉道:“好看麼?”
“書上講解著壯士斷腕。”齊景楓說罷,馬車緩緩停了下來,便起身下車。
龔青嵐怔愣在馬車內,壯士斷腕……看了看自己的手,就這般荼毒了他的眼睛?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著,龔青嵐心不在焉的看著晶瑩剔透,雕刻栩栩如生的冰雕,心裡還堵著一口悶氣。
齊景楓不緊不慢,與她保持三步之遠。看著前方氣勢恢宏的冰雕迷宮,含笑道:“可要去走一圈?”
龔青嵐看著他一襲白袍,映襯的他美如冠玉,皎如秋月。就那樣遙望著她,仿佛他的眼中僅她一人。不自覺的頷首,伸手攀上他的手臂。
兩人一同走進迷宮,龔青嵐跟在齊景楓身後,不過繞了兩圈,手臂被大力的箍住,用力往左側一拖,龔青嵐驚呼,嘴上卻蒙上一只大掌。
“別喊!”鳳鳴一襲紅衣似火,將冰雕染成了一片血色。看著龔青嵐說道:“我們賭一把如何?他若是半柱香找到你,一月之期我便將你安然送回燕北。若是他找不到,便也是沒有多愛你,你便陪著我留在京都,永不踏足燕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