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思雨對龔青嵐恨之入骨,怎奈也不能借這件事兒,打壓她。
畢竟,炸藥是禁制在民間流傳,管制極為嚴格。這些還是她偷偷命人從軍火廠給帶出來。倘若要查,也是她自個自食苦果。興許,還會招受燕北王的懲戒。
她本就因這事失敗,惹惱了太妃,鬧出來,於她便沒有好處。定是會被送回家族,重新選個女兒過來。
伸手捂著裹上白紗的右眼,慕思雨咬緊了牙關,揮手摔了桌上的銅鏡。
她名聲盡毀,眼睛也瞎了一只,成了個‘廢人’,斷然是會與燕王妃的位置失之交臂。
“小姐。”慕思雨身邊的丫鬟,嚇得脖子一縮,驚呼道:“可是身子不適?”
慕思雨陰冷的瞪了丫鬟一眼,受傷的眼睛,鑽心的痛。面部一陣扭曲,隱忍的捏緊拳頭,白的幾乎透明的手背,青色血管根根鼓起。
丫鬟又驚又怕,想要上前伺候,又怕被慕思雨遷怒,無措的站在原地。
忽而,想到了什麼事情,從袖口內掏出一封信,說道:“小姐,這是魏國侯府送來的信。”
慕思雨拆開,展開折疊的宣紙,看著上面的內容。冷哼一聲:“給我更衣。”
魏邵天,他那個時候,為何會出現在女眷處?莫不是被人給算計了?
眼底閃過一抹深沉,獨自一個人,出了府。
來到約定好的戲園,慕思雨站在紫竹環繞的一個寒潭邊,望著水面上如白雲浮動的裊裊煙霧,陣陣寒氣逼人。
地上,堆積著厚厚一層的枯黃落葉。踩在上面,便會有細碎清脆的響聲。
聽到背後的動靜,慕思雨並沒有轉身,只是開口道:“魏邵天,壽宴上,我不是囑咐過你,莫要出現在女眷處,你為何還過來了?”語氣裡帶著濃濃的責備與怒火。
慕思雨沒有聽到動靜,只聽到身後之人,呼吸愈加的粗重,似乎很惱怒。
冷笑道:“很氣憤?哼!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莫怪你在府中比上不如你大哥,比下連你那殘廢的弟弟都不如。你說,你還能做什麼事?”說罷,憤然轉身,眼前一黑,被人用手蒙住,雙手也被大力的鉗制住。
慕思雨心中一驚,汗毛倒豎。不知道綁著她的人是誰!
“你們快放了我!知不知道我是誰?”慕思雨心裡無比的慌亂,故作鎮定的言語試探。
周圍一陣安靜,只有走動聲,還有壓低的交談聲。聽著聲音,並不能分辨出是誰。
“你們快放了我!”慕思雨雙手奮力的掙扎,卡嚓一聲,被錯了骨,劇烈的疼痛,讓她沁出一身冷汗。
“閉嘴!再鬼喊鬼叫,剪了你的舌頭!”奴僕厲聲恐嚇道。
慕思雨渾身一個激靈,閉著嘴,不敢出聲。
接著,有一雙冰冷的手,抬高她的下巴,似乎在端詳。隨即,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奴婢想著是哪個瞎眼的敢主子搶男人,原來是慕大小姐啊!”說罷,看向了坐在樹下的女子。
女子體態豐腴,面盤圓潤。皮膚不似尋常貴族女子的白,微微泛黃,卻是極有光澤。此刻,因著怒火,而滿面通紅。
這該死的女人,當著燕北貴婦的面兒,輕薄魏邵天。她連小手都不曾牽過,居然被這個女人搶先一步投懷送抱,當眾強吻了!
活該瞎了眼!
做了一個手勢,粗使嬤嬤,拿著一個裝有蜜蜂的圓筒,蓋在慕思雨的嘴上。拿著小木棍,敲打著圓筒,裡面的蜜蜂受驚的到處嗡嗡亂飛,胡亂蜇著她的嘴。
慕思雨吃痛,只覺得有數萬根銀針,在扎刺她的嘴,每一針都扎到了心尖上,痛的渾身打顫。
萬籟俱寂,人的感官便被放大,蜜蜂的嗡鳴聲,在慕思雨耳旁響起,猶如要扎穿她的耳膜,刺破她的心肺,被極度的恐懼籠罩。
寒涼的冷風吹拂,慕思雨打著寒顫,仿佛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拼命的掙扎,奈何雙手被死死的張開,按在地上,雙腿亦是如此,絲毫不能動彈。
“嗚嗚——”使勁的搖著頭,企圖晃掉嘴上的圓筒。越掙扎,蜜蜂蜇的更厲害,折磨的慕思雨恨不得昏死過去。
半柱香後,慕思雨精疲力盡,軟軟的癱倒在地上。
楚子茜冷眼看著,示意把圓筒拿開。露出被蜇得紅腫如肥腸的嘴,眼底閃過一絲滿意。這個賤人,喜歡親嘴是麼?今兒個給你親個夠!
視線落在她的雙手,眼底閃過狠辣。她都不曾摸過魏邵天,這雙髒手,居然摸了,還給魏邵天寬衣,既然手欠……嘴角噙著陰冷的笑。
丫鬟拿著兩個布袋,將慕思雨的手塞進去,布袋快速的跳動,慕思雨渾身一陣抽搐,啊的一聲,尖銳的喊叫。
手指被無數的東西在啃咬,摸到毛毛的東西,令她毛骨悚然。尖銳的痛從指尖蔓延心底,陣陣收縮的疼痛。
布袋安靜下來,丫鬟便抖動一下慕思雨的手,黑色的布袋便是一陣撕咬。
“啊啊啊——”慕思雨嘶啞的喊叫,嗓子喊得冒煙,變成幽幽的嗚咽,極為淒厲□人!
掙扎的動作由劇烈,緩緩的變慢,最後漸漸不動了。黑布下的瞳孔渙散,極度的驚恐,令她肝膽俱裂,渾身被冷汗浸濕,如死人一般,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楚子茜覺得乏味,揮一揮手,示意夠了。
丫鬟把布袋一扔,幾只大老鼠,咻的躥進了林子裡。
“可要松開?”屏兒詢問著楚子茜。
楚子茜頷首,仿佛看著死物,慕思雨對她半點威脅也無。
“還是主子的手段英明,三番兩次搶主子的夫婿,著實該警告一番。”一個婆子也奉承的說道。
“是啊,這瞎眼的東西,少爺豈是她能攀上的人?擦鞋都不夠格!”屏兒淬了一口,不屑的說道。
慕思雨聽著他們的話,動了動傷口淋漓的手,心裡猜想著對方是誰,這般的對付她。當聽到搶男人的時候,洶湧的恨意自胸口迸裂,奔騰而出。心裡恨毒了龔青嵐,她敢篤定,是龔青嵐以魏邵天的名義,寫信引她出來對付。想到受的折磨,雙手緊緊的摳進了泥土裡,死死的捏著,忘記了疼痛!
“龔青嵐,你如此待我!我不會放過你的!”她要去齊景楓面前,揭露龔青嵐這個毒婦!
楚子茜一愣,嘴角緩緩的上揚,龔青嵐,有意思!
就是害死嫂嫂的女人麼?忙給一旁的屏兒使了眼色。
屏兒心領神會,嗤笑道:“也要看你有沒有命活著出去報仇!”
聞言,慕思雨心底一顫,這是要殺了她滅口?不顧身上的疼痛,不顧雙腿酸軟,連滾帶爬的朝一邊走,期望著能躲過一劫。
一行人仿佛看著小丑一般,看著她表演。
慕思雨被蒙著眼睛,根本看不清楚路,快速的爬到了寒潭邊。雙手抓空,絲絲寒氣侵襲著她的手,仿佛要將她的手凍結成冰。心中一驚,這是寒潭邊了。
楚子茜看著滿臉血污,辨不清容貌的慕思雨,似垂死掙扎的小狗,在死亡線上不斷的徘徊。她臉上驚惶的神色,取悅了她,可染指了她的男人,斷然是不給活路!冷哼一聲,刻意變換了原本的聲音:“這般yin賤的女人,就該沉塘了。”吩咐屏兒把慕思雨給捆了,在背上疊著一塊石頭,然後扔到了寒潭裡去。
慕思雨瞳孔驟縮,來不及呼救,嘴裡被塞了東西。瞪圓了眼,感受到自己騰空呈弧線的拋到了寒潭裡。
彭的一聲,濺起了無數的水花,冰冷刺骨的寒涼,湧入她的耳鼻喉,將她迅速給吞噬。
“縣主,她再如何,也是魏太妃的人。我們如此對待,會給晉陽王府添麻煩。”屏兒憂心忡忡的說道。
楚子茜怎麼會沒有想到這一點?正是想到了,才會約慕思雨到戲園。她當眾輕薄魏邵天,名聲早已臭了。待會,便讓人編排著有人爭奪戲園武生,落了寒潭。這般丟臉的事,她就不信燕北王府敢聲張!
“本縣主自有主張。”楚子茜看著寒潭,慢慢歸於沉寂,晃蕩不起半絲的漣漪,輕笑道:“何況,誰知道是本縣主殺了她?”說罷,便轉身離開了。
龔青嵐聽到這消息,毫不意外。
只是覺得,似乎有些太便宜她了,就這樣輕輕松松的死了!
當初聽到呂寶兒談及慕思雨與魏府的少爺走得極近,她便讓人暗中探查了一番。調查出那人是魏府的二少爺,而後又將他的人際關系,順道調查,牽扯出楚子茜這麼一號人物,心裡便有了想法。
果然,參加壽宴,慕思雨沉不住氣的動手。她便在詢問史今芸的時候,將一張紙條塞進她的手心,叫她開宴時,想方設法的把魏邵天給引來。
一步一步,全都是按照她所想的方向進展。
微微闔眼,最近身邊清靜了不少,老夫人因著二夫人的死,整日裡呆在院子裡不敢出門,生怕會被她給暗害了去。
行事作風上,也收斂了許多。
“大少奶奶,我們被盜走的銀子,大多數到了大少爺的手中,一小部分流到了四大家族裡。”暗一將打探來的消息,一一說道。
龔青嵐眼底閃過深思,這一小部分的銀子,在普通的人家,也是一筆龐大的銀子。如今,與她猜測相駁,流落在四大家族的手中。倒像是在攏絡!
可是,燕王府的地位,為何要攏絡了四大家族?龔青嵐隱隱的發覺,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
“你派人盯著。”龔青嵐覺得她深陷旋渦中,既然無法自拔,便要查清楚根源,而後拔出危機。
這時,紅玉探頭進來:“大少奶奶,大少爺請您去一趟大夫人的院落。”
龔青嵐頷首,稍稍整理一番,沒有失儀,便去了大夫人的梧桐苑。
滿園子的牡丹花,全部都開敗了,甚至,許多因著沒有照料,而枯萎。
龔青嵐心裡惋惜不已,當初就是因這牡丹花,適才得到大夫人的喜歡。
“大少奶奶,您快請進。”丫鬟拉回了龔青嵐的思緒,忙不迭將她迎進了屋子。
屋子裡,房正面對著門兒,鑲的兩人寬炕床,掛著四扇各樣顏色綾緞剪貼各色花樣兒的吊屏。桌上鑒柱鏡架,盒罐錫器家活堆滿,地下插著棒兒香,上面設著一張東坡椅兒。大夫人便是氣色不好的躺在上面,走近了便是聞到一股子濃厚的藥味。
“母親。”龔青嵐福身見禮。
大夫人示意她坐下,也不說話,閉上眼睛,仿佛在蓄養精神。
沒有過多久,齊景楓端著一碗湯藥進來,坐在大夫人的身邊。大夫人就著他的手,一口一口的把湯藥喝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今兒個讓你們過來,想來景楓心中是有了數。”大夫人也不繞彎子,直言道:“你們舅舅,方才來了府上一回。當年,他們欠了我良多,隨著你祖母那一鬧,便是少了恩情,不再輕易的走動。當初我能放心的撒手不管,是知曉你外祖會叮嚀燕王暗中照顧你。可卻沒有想到,總會有疏忽之處。”
頓了頓,繼續說道:“如今,他們來索要當年的諾言。為了護住你,我答應了你外祖的條件,便是讓你繼承燕王世子的身份。這個身份,不僅僅只是世子這麼簡單。”說罷,深深的看了龔青嵐一眼,道:“燕王府,是隨著大越開國皇帝,在馬上一起打下來的江山。那時候的祖師爺與開國皇帝,是拜把子的兄弟。原本祖師爺的功績最大,擁護的聲望極高,開國皇帝也是要祖師爺登基。可祖師爺卻拒絕了,他說他一介粗人,喊打喊殺還可以,但是這些個勞心勞神算計人心的活兒,他萬萬是不能勝任,便擁護了開國皇帝登基。”
“開國皇帝深感動容,便封了燕王府為一字並肩王。那是至高無上的榮耀,終究是有人眼紅,處處給燕王府使絆子。祖師爺倒真是粗人,哪有文人那些個花花心思,滿腹算計?為了避免禍事,自請旨意,鎮守邊關。恰好那時部落來犯,皇上便派祖師爺鎮守燕北,並且將燕北劃分為封地,賜給祖師爺。”
“皇上心底到死都是惦念著祖師爺,心懷愧疚。覺著若不是祖師爺的謙讓,這天下,怎得會姓秦?臨終之際,便寫了一封遺詔,將江山歸還給安家。那時候祖師爺想要的是家國安定,倘若忽而皇權更替,定然會引起動蕩,何況那時大越國根基尚不穩定,便將遺詔給藏了起來,重新擬定了一封聖旨,傳位給了秦家的子孫。”
“這個消息不知怎得,還是洩露了出去,歷代的皇帝,便開始處處提防戒備著燕王府。想要慢慢的剝奪削弱燕王府的權勢,可他們還來不及動手,秦家江山便給取締了。新皇上任,又是個偷搶來的江山,心裡總歸是有鬼,害怕了燕王府拿出遺詔,推翻他,便處處迫害燕王府。”
聽到這裡,龔青嵐面色沉重:“母親,您的意思是自從皇上要削弱燕王府的勢力開始,先燕王恐怕就開始部署,倘若真的禍及燕王府,便將遺詔拿出來,推翻秦家,自己登基做皇帝?”否則,為何先燕王早已選擇還是半大孩子的齊景楓做世子?
心裡不禁有個荒繆的想法,立安振嘯為世子,不過是把他當靶子,吸引仇敵的視線。
“沒錯。”安如意頷首,淡淡的語氣,帶著嘲諷道:“燕王府的野心也見漲,不再是當時的祖師爺,置功名與身外。替大越立下赫赫戰功,卻招受猜忌,每一個舉動,都被上頭的人盯著,心中難免不忿。於是,也開始慢慢的籌謀,等尋著時機。卻不想前朝忽而覆滅,更加膨脹了燕王府要反的心思。”
“安世子的死,便是矛盾的爆發?燕王才會迫不及待,使用各個手段,逼迫夫君去接了世子之位?”龔青嵐隱隱明白了,為什麼非要齊景楓不可。因為齊景楓天賦異稟,又掌控著大越半數經濟,他跺一跺腳,大越便是要震蕩。
燕王府有權,有兵力。而齊景楓有財力,兩相結合,便當真是個土皇帝!
莫怪,燕王會生了旁的心思!
只是,為了奪取江山,拿自己的兒子,做活靶子,著實有些難以令人接受。
可若是如此,前世為何是鳳鳴繼位了?
心裡有什麼快速閃過,龔青嵐猛然想到了一個關鍵的人物——魏太妃!
她是鳳鳴的姨母,莫不是齊景楓死了,魏太妃便全力支持著鳳鳴了?同樣的名正言順!
“皇上著手要替燕王選過繼的人。”安如意勉強一笑,眼角的皺紋深如溝壑,這樣的年紀,蒼老的這樣快,令人心酸。
龔青嵐了然,皇帝要拔除燕王府,又豈會選個好的?適才,燕北王才會迫切的要齊景楓過繼。
“母親呢,你是什麼想法?”龔青嵐看著安靜坐在她身側,一直不言語的齊景楓。微微側著臉,隱匿在陰影中,看不清他臉部的神色。
“皇上已經將矛頭指向了齊府,與燕王府早已是一條船上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安如意別有深意的看著龔青嵐,怕她不堪忍受這樣的動蕩,會生出怯意。
龔青嵐明白了大夫人的意思,這是要齊景楓做燕王世子了。
低歎一聲,手掌一緊,便是被齊景楓修長的手指握住,微微有些抖。龔青嵐抬眼望去,齊景楓眸子裡有些慌,唇瓣緊抿,一瞬不順的盯著她。似乎,也是害怕她退怯。
龔青嵐一怔,從不曾見到過這樣的他。以往那般的淡然從容,仿佛大局都掌控在他手中,何時出現過害怕、心慌的神態?
罷了罷了,早在知道他不平凡的時候,就隱隱有其他的猜測。早已做好隨他混跡朝堂的打算,卻不想,燕王要的是那至高無上的寶座!
“唯汝所願,一生相隨。”龔青嵐目光堅毅,對上那雙漆黑明亮的眸子。
齊景楓心底觸動,微微別開了頭。
龔青嵐就著光線,捕捉到他濕潤的眼角,心神一動,握緊了他的手。
大夫人也是紅了眼眶,她在感情上,是失敗者,作為母親,同樣的失敗。只是,唯一做好的,便是為人子女的職責。
龔青嵐知道大夫人想到了她自己,心裡感歎。怕是先燕王將她嫁給齊毅,便是下好了這一步棋。
否則,好端端的,為何要將一個縣主,低嫁給一介商賈?
“母親……”龔青嵐心裡有些話,想要說清楚。
大夫人似乎知曉她要說什麼,蹙眉道:“思雨那孩子,一日一夜不見了蹤影,而且還傳出那樣的壞名聲,斷然是不能夠為他們所用。你放心,你舅舅同意,不會將你貶妻為妾。”
龔青嵐心中冷笑,怕是等不及了吧,才會做出妥協!
終於明白了,為何要攏絡了四大家族,這也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母親,夫君過繼到燕王的名下,可是要改姓?”龔青嵐擔憂這一點,齊景楓斷然是不會願意改。他看似淡漠冷清,卻是有著不容折辱的高傲,倔到了骨子裡。一旦他不願做的事,任何人無法說服。她敏銳的察覺他方才有一瞬流露出對燕王府的厭惡,僅憑這一點,就休想他改姓。
果然,齊景楓開口道:“沒必要。”
大夫人笑道:“你這傻孩子,不過是一個姓,你不喜歡便將你如今的名當成了別名,依舊可以用。冠著安姓的名字,不過是給外人看,有什麼好計較?”心裡卻是極為欣慰,她的兒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比起慕思雨,她更喜歡龔青嵐。
齊景楓眼睫半遮,垂首,緘默不語。
龔青嵐垂頭看去:這是鬧別扭了?不禁掩嘴輕笑。
齊景楓斜睨她一眼,揉散了她的青絲,看著她瞪眼的模樣,嘴角噙著一抹清雅的淺笑。“母親,無事我們便回了。”說罷,便托著龔青嵐起身,拉著她的手,走出了屋子。
“你慢一點。”龔青嵐喘著氣,腳步凌亂,跟上他的步伐。忽而,他陡然轉過身來,將她抵在回廊朱漆柱上,以吻封唇。
龔青嵐回想到他方才聽到大夫人說讓他做燕王世子,眼底一閃而逝的憎惡,不禁有些恍惚。將他推開,試探的問道:“你的毒……是他們?”
齊景楓身軀一僵,驟然收緊了手掌。眼底墨色翻湧,蘊含著一抹戾氣。
龔青嵐被他抓著的手腕,骨頭都要被捏碎一般,痛得倒吸口涼氣,輕聲喚道:“夫君,夫君,我是嵐兒。”
齊景楓松開了手,看著她手腕的一抹紅痕,憐惜的在手中揉捏,眼底有著自責。
“你若不願,我們便無須勉強。”龔青嵐抱著他,安撫的拍著他的背脊。不知道他身上承載了多少沉重的包袱?
齊景楓久久不動,良久,才緩緩的放松。將她緊攬在懷中,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兩個人就這般萬古情深的相擁,仿若時光靜止,天地萬物化為虛無。
涼爽的清風,帶著一絲悲涼的荒蕪,卷走了一片片布滿生機的枝葉,零落了一地的殘枝落葉。
斑駁的光影傾灑在他們二人身上,在青磚石板的回廊上,投下長長的剪影。
“為何不要?與其處處受到掣肘,不如掙脫壓制,反做主人?”齊景楓嗓音微啞低沉,似埋藏許久的佳釀,醇厚醉人。
“其實……”龔青嵐抬眸,笑意淺淺:“你隱忍至今,不過是蟄伏著,等待著時機?一半為我,一半拖延著為了更好的與燕王談判?”
齊景楓眸光微閃,清幽的望著她,半晌,薄唇微啟道:“半路遇見狗了?”
龔青嵐一時轉不過彎來,隨即醒悟,嗔道:“你良心才被狗吃了呢!”
龔青嵐心裡憋著一股子悶氣,理也不理睬他,便回了屋子。心裡還是有些失落,他有許多事並沒有對她敞開心扉,對他的了解,不過冰山一角。
這時,呂寶兒神色匆忙,見到龔青嵐,緊緊的抓著她的手說道:“大少奶奶,我,我母親快不行了,我,我出去一趟見見她。”
“快些去,這事兒隨便與紅玉她們說一聲便是,這會子等著我來,倒是耽擱了不少時辰。”龔青嵐吩咐紅玉給呂寶兒一些銀兩:“請個好大夫去。”
呂寶兒千恩萬謝,拿著銀子急急的走了。
紅玉看著龔青嵐,欲言又止,不知該說和啟口。
“有何事?”龔青嵐見她忸忸怩怩,索性自個問出來。否則,難保她會憋多久。
“有人來信,說夫人最近近來喜歡吃酸的,精神不濟,今晨用膳吐了。懷疑……懷疑夫人有了喜。”紅玉不知這是怎麼回事,夫人早已不與老爺同房,怎麼會是有了身孕呢?上次還與老爺因此事吵嘴……忽然想到了什麼,睜圓了眼道:“大少奶奶,這孩子不會是……不會是將……”
“閉嘴!”龔青嵐臉色陰沉的呵斥。經紅玉這一提,霎時心慌意亂。“可有請大夫?”
紅玉搖頭。
“走,回府瞧瞧。”龔青嵐焦急的坐上馬車去龔府,只覺得最近是多事之秋,母親才出事不久,便傳出這樣的事兒。倘若真的是……不是要人命?
龔府的奴僕見到大小姐回府,紛紛有著詫異,今兒個府中沒有傳出什麼事兒,大小姐回來作甚?
龔青嵐哪裡顧得上旁人的眼光心思?一顆心全撲在秦姚的身上。
還沒有踏進院子,遠遠的便聽到龔遠山的怒罵聲:“賤人,難怪不准我碰你,原來早已與人有私情!這般喪盡婦德,我要將你浸豬籠!”
龔青嵐聽到裡面的打砸聲,立即提著步子,快速的跑過去,推開門,迎面砸來一只花瓶。
側頭避開,花瓶狠狠的砸在門扉上,彈落在地,隨著清脆的碎裂聲,無數碎片四濺。
龔青嵐目光冰冷的看向龔遠山,龔遠山在她迫人的目光下,竟隱隱有著心虛,色厲內荏道:“你來得正好,你母親與人苟且,暗結珠胎,是賜藥,還是浸豬籠?”
龔青嵐目光陰寒,龔遠山眼底那抹興奮,刺激得龔青嵐渾身血液逆流。冷冽的說道:“讓開!”
龔遠山一怔,反應過來,適才發現他擋在床頭。被龔青嵐怒斥,心裡頭不爽快:“怎得對你父親說話?你母親如何教你的?”
龔青嵐譏誚的說道:“你小時候生生把我們母女分離,將我放在季姨娘膝下養大。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妾,還能有很好的教養不成?”
龔遠山一噎,面紅耳赤。
“念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我也就不趕盡殺絕。這樣吧,你把龔府的銀子都拿出來,我便放你母親一命。讓她拿著休書離開龔府,我對外宣稱你母親暴斃。”龔遠山說不清他對秦姚什麼感覺,心裡即排斥厭惡,又忍不住的靠近。
“不肯能!”龔青嵐想也不想的回絕,就這樣輕易的離開,便宜季湘雲麼?
龔遠山也動了怒,壓制著翻湧的怒火道:“那你要如何,要你母親死?才不會丟臉,影響你在齊家的榮華富貴?也是,誰家能夠接納不守婦道的夫人之女?”
龔青嵐臉色越來越冷,冰冷如錐的看著龔遠山,沒料到他會說出這樣無恥的話來。
“母親沒有懷孕!也沒有與人有染!”龔青嵐擲地有聲,使龔遠山一怔。伸長脖子,仿佛聽了笑話一般的說道:“可要再請大夫把脈?”頓了頓,道:“你若懷疑我收買了大夫,大可以換一個。”
龔青嵐心一沉,難道真的懷孕了?
想到陳府醫的話,猛然打消了念頭!
側頭,看著躺在床上的秦姚,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眼底空洞黯淡,不喜不悲,不愁不苦。如一尊沒有情緒的木偶,就這樣靜靜的躺在那。
心裡一縮,坐在床邊,握著秦姚的手,輕柔的喚道:“母親,你身子哪裡不舒服?女兒給你請大夫,可好?”
聽到龔青嵐的嗓音,秦姚終於有了一絲反應,緩緩的搖頭:“嵐兒,你信母親就好。”
龔遠山看著秦姚這般,心裡也有些不好受,隨即,目光落在她的腹部上,目光陡然陰冷,這都是她活該自找的,居然耐不住寂寞,出去勾搭男人,留下了孽種!
“我等下請族長來,已經派人將湘雲接進府。你不潔是不爭的事實,你們母女兩好好商量,別說我冷血無情!”龔遠山揮袖離開。
龔青嵐冷笑,一點銀子,就摧毀了龔遠山的骨氣。倘若不是想要從她手中拿回祖母留下的產業,哪裡會如此緩和?通情達理?早已是強硬的將母親綁著去沉塘了!
“母親不能懷孕。”龔青嵐在龔遠山踏出的時候,淡淡的說道。“母親自幼弟夭折,纏綿病榻,湯藥不斷。有人在裡頭動了手腳,不能有孕!”
龔遠山難以置信的回轉,看著床上的二人,譏誚道:“大夫都說有了一個月的身孕?難不成有假?”他自成婚,近她的身,一個手都數得過來!
“母親的藥裡放有砒霜,大夫說不可能會有身孕!”龔青嵐心裡快速的猜想,是哪裡出了錯。母親沒有懷孕,為何症狀卻是一樣的呢?
唯一猜測的結果,就是大夫被人收買了。
可,母親的反應將她的想法給推翻了!
“方才可是有大夫把脈……”龔遠山冷靜下來,心裡仿佛打翻了調料瓶,說不清楚是什麼滋味。竟是,竟是有種隱隱的竊喜。
竊喜?
他懵了!
秦姚死了他高興才是,怎麼聽到她有可能是清白的,便竊喜呢?對!一定是因為他不想被戴綠帽子,才會高興的!
“這事情,之前怎得沒聽說?”龔遠山眼底有著質疑,沉著臉說道。想著趕緊在季姨娘回府之前收拾了他們,否則,免得壞了季姨娘的心情,動了胎氣:“你去催催,看族長來了沒有。”吩咐著身旁的長隨。
龔青嵐見他這是鐵了心要對付母親,冷聲說道:“母親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怎得與人私通?這個院子連個護衛都沒有!你方才不是說大夫給母親診脈了?我又不在,怎知真假?”轉身對紅玉說道:“你,快去請陳府醫來!”
除了陳府醫,她對誰也是不信!
龔遠山面色鐵青,這是懷疑他動的手腳!
氣得渾身發抖,連說了幾個好:“倘若真的是懷了野種,這賤人必須死……”
嘩啦一聲,龔青嵐端著茶水,迎面潑了龔遠山一臉。
“父親沒有漱口,女兒便盡孝道,給你漱漱口!”龔青嵐彭的放下茶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龔遠山只覺得這一眼,讓他渾身發涼。
胡亂擦了一把臉上的茶水和茶葉,怒道:“錢財也一並交出來,否則,我便鬧得人盡皆知!”
龔遠山忽而發現,軟硬不吃的龔青嵐,她的軟肋便是秦姚!
既然如此,他便要好好的拿捏拿捏。
眼底精芒閃耀,不待開口,便聽到外邊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回頭看去,便見到季姨娘頭上綴滿了珠翠,穿著絳紅色繡牡丹的錦裙,一副正室夫人的穿著打扮,疾步走來。
龔遠山心提到了嗓子眼,立即走了出去,放緩了聲音道:“你都是有身子的人,怎得還這般急躁,動了胎氣怎麼辦?”
季姨娘眼眶一紅,憂心的說道:“老爺,我這不是接到一卷畫軸,怕耽誤了事兒,便急急的趕來。”
見她如此嬌柔,龔遠山心軟的一塌糊塗,臉色也不忍心甩,哄道:“我這也是擔心咱們的孩子。”目光落在她身後丫鬟手中的卷軸,詢問道:“這是什麼?”
季姨娘看了一眼龔青嵐和床上病懨懨的秦姚,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抬頭,便是一抹嬌柔的模樣,拿著畫軸說道:“老爺你自個看,妾身拿著時,便是好一頓吃驚!”
龔遠山打開畫軸,裡頭穿著一襲紫紗羅裙的秦姚,面容絕美而略顯青澀,面容嬌羞,嘴角露出一抹幸福的淺笑,跪坐在蒲團上,焚香彈琴。她身後則是一襲黑色錦袍的俊美男子,雙手拿著勳,目光溫柔的凝視著他,情意濃濃。
龔遠山收緊了手,目光陰冷而暴戾,秦姚從來不曾在他面前如此生動過的表情。揭開紅蓋頭,便是一副死人臉,萬年不變。
心裡被熊熊的怒火灼燒,比聽到她懷有孽種,還要深感背叛!氣憤萬分!
“老爺,這位爺可是如今的沈將軍,聽雅兒說,沈將軍可是一個月前,來過燕北一趟。”季姨娘幸災樂禍的看著秦姚,這次還整不死你!
沈將軍?
猛然想到一個月前,有人告密,秦姚帶著男子進了屋子。莫不就是沈將軍?難道即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給他戴綠帽子?龔遠山的怒火如火山爆發。
“來人!快點將這個賤人給我浸豬籠!”龔遠山一刻也不能容忍,心裡不知被什麼情緒給渲染,又酸又澀又怒,似乎隱隱有著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