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成小股的流寇,在山林裡碰上這些五顏六色的桿桿兵,完全只有被玩弄的份兒。
闖王躲在劍閣後面的一個山洞時,不時接到外面的回報:“報,闖王大哥,二隻虎被恩施宣撫使擊潰了,現在正在狼狽不堪地逃回來。”
“報,過天星在山溝裡遭到白桿兵伏擊,損失慘重。”
“報,滿天星被開縣黃桿兵偷襲,大敗。”
闖王:“!!!”
沒有一個好消息,全是自己的手下在單方面挨打,這簡直不能忍。
他心裡忍不住暗想:莫非是我的策略出錯了?莫非不能分散成小股,應該集結起大軍來?但是,集結起大軍正合了火器部隊的意吧?
剛想到這裡,外面沖進一個賊兵:“報,闖王大哥,掃地王和瓦罐王聽到別的部隊打輸的消息,不願意再以小股行動。他們違背了您的命令,把部下召集到一起,集合了差不多一萬多人的大軍,守在一個小山頭上,正在向白桿兵邀戰。”
闖王心中暗叫不妙:“糟糕了,快叫他們別守在山頭上,撤下來……不要在顯眼的地方……”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聽到遠處響起了“轟轟轟”的炮響聲,連綿不絕。
闖王大吃一驚,趕緊沖出山洞,爬上樹頂,眺望向炮聲傳來的方向。
只見遠處的一個山頭上,正彌漫起大量的煙霧。
白煙、黑煙,還有泥沙被卷起起來形成的黃色沙風,中間不明夾雜著爆起的火光……整個山頂都被包裹在其中。
雖然隔得遠聽不到人聲,但闖王用腳趾也能猜到,那團煙霧裡不知道多少人在哭爹喊娘。
太可怕了!
聽到二隻虎報告說鐵山坪被炸的時候,他只是聽說,沒有親見,所以沒有這麽直觀的感受。
現在眼睜睜的看著一整個山頭,被人炸成這樣。
闖王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他不想像若是自己在那團煙霧裡,現在什麽是個什麽樣的心情。
“集結成大軍,就被這樣炸。分散成小股,又要被擅長山地戰的白桿兵偷襲,這可如何是好?”
闖王突然發現,自己應付不了這個局面。
完全找不到任何策略可用。
咬了咬牙,闖王道:“咱們向北撤……翻過蜀山,重回陜西。發揮咱們腳程快的優勢,甩掉這隻可怕的火器部隊。這麽強的部隊,火器眾多,太花錢了。朝廷不可能有很多這樣的軍隊,應該只有這麽小小的一隻,它總不可能滿天下的追著咱們跑。咱們只要躲開它,就沒有什麽好怕的。”——
“闖軍向北撤了。”一個白桿兵斥候回到了程旭和秦良玉的面前:“他們這樣的走法,應該是準備穿過廣元,重回陜西,入陜第一站應該是漢中府。”
這個消息一出來,秦良玉等土司的臉上就露出了為難之色。
土司們就和明軍一樣,不能隨意的越過省界,隨意追擊賊軍。
而且,除了秦良玉這種心系國家的人之外,別的土司也不會樂意剿匪剿到陜西去。他們肯出兵成都,已經算是非常大的進步了,現階段要讓他們再跨省擊敵,那根本不可能。
果然,冉可、恩施宣撫使、酉陽宣撫使、忠縣宣撫使等人,一聽說賊兵向陜西方向去了,馬上就露出了一幅“啊!我們贏了,已經不用再戰鬥了”的表情。
一直隨著程旭在行動的朱聿鍵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有點急,一個箭步從旁邊竄了出來:“哎?各位將軍,流寇未除,不能光是趕出四川就了事啊。繼續追擊,將他們徹底剿滅,方為上策。”
冉可:“可是,我們最遠也只能追到廣元附近,若是越過廣元,進入陜西地界,我們就是無令私自擅離四川,那可是謀反大罪,要殺頭的啊。”
朱聿鍵整個人一僵……
好吧,他就是因為這個罪名被廢為的庶人,尷尬。
他忍不住轉頭過去看朱存機。
卻見朱存機頂著個破鬥笠,一身俠士青衫,正站在旁邊一個高高的山崖邊,搖頭晃腦地道:“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哈哈哈……當年李白寫詩,應該就是寫的廣元到漢中這一段蜀道吧?走起,咱們去看蜀道究竟有多難?本大俠能不能爬得過去。”
朱聿鍵:“……”
程旭出列,抱了個羅圈揖:“諸位將軍,我知道你們不能離開四川,也不求諸位追進陜西去,但請諸位一路緊逼流寇,咱們最遠走到界碑是沒有問題的吧?而且為了防范流寇再度入蜀,我們還得在界碑附近駐扎一些日子。”
“駐扎到界碑沒問題,只要不過去。”冉可笑道:“這點面子,我肯定要給兔爺。”
忠縣宣撫使也站出來道:“高初五幫了咱們忠縣許多,我們看在高初五教習的面子上,願追至界碑。”
“咱們也能。”
另外幾大土司都點頭表示願往。
程旭嘿嘿一笑,行,能到界碑,就夠了——
漢中與廣元之間,分隔著一座險到極點的大山。
當年李白寫下“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也就是在這座山中。
此山極險,道路難行之極。到處奇峰聳立,亂石嶙峋。
爬坡上坎,真出登天一般。
闖軍哪怕走得十分小心,但還是有幾十人不小心滑落山崖,命喪黃泉。
“這該死的鬼地方!”
闖王的忍不住罵了一句。
就在這時候,前面的斥候回報:“大哥,我們發現了米闖將留下的記號,他曾經在前面一個山洞裡駐扎過。”
闖王大喜:“米闖將來過此處?太好了!看來米闖將曾經穿過這裡,前往漢中,那咱們只要跟著他留下的記號一直走就好了。”
說起來,他還有點想念米闖將啦。
這位繼承了自己闖將之名的得力手下,在數月前與自己走散,也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可好?如果他先一步去了漢中府,那說不定已經攻陷漢中了,那自己翻過這片山,就能與米闖將匯合,入駐漢中,好好休息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