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一將,遠遠看到錦州,居然嗷的一聲哭了起來。
高起潛大奇:“什麽情況?”
不遠處的城墻上,白水王二大聲招呼起來:“趙將軍,你怎麽了?”
那被稱為趙將軍的男子,騎著馬快步跑進了錦州城,飛快地跑上城墻,也不來向高起潛打招呼,誰也沒理,直接跑上了城樓。
高起潛頓時又惱了,他這人最惱別人無視他,這也許是卑微久了的人,一朝得勢之後,就會有的臭毛病吧。總覺得別人不把他放在眼裡。
高起潛的臉拉了下來:“哼!又來一個無禮之人,我倒是要把對我無禮之輩,全都記下來,回去之後慢慢一個個收拾。”
那姓趙的將軍爬上了城樓頂,左看,右看,嗷嗷大聲哭:“寧錦之戰時,父親在此地守衛錦州,當時的我還小,跟著父親站在這裡,只知道玩耍,渾然不知道形勢的緊張……嗚嗚……父親……後來……把我送回了老家,我……在這裡,居然就是最後一次見到父親了。”
人生中,有很多特別的瞬間,你當時沒有意料到,但事過多年,驀然回首,才發現那是你和某個重要的人最後一次見面了呢。
趙將軍在城樓上哭得震天響。
高起潛還是不知道他是誰,但這時候盧象升卻已經明白過來了:“原來,他是遼東三傑之一,趙率教的兒子趙光遠啊!”
高起潛:“啊?”
盧象升:“寧錦之戰的時候,有資格站在這個城樓上,又姓趙的,當然就只有趙率教了!當時的形勢已經極為緊張,趙率教應該是不想趙家絕後,所以將自己的兒子送回了老家,不讓他繼續跟著自己混了。兩年之後,趙率教戰死……遵化陷落……”
高起潛這才知道了來人是誰,哼了一聲,心想:原來是漢中總兵趙光遠!我記住了,你這家夥來了錦州,居然先跑去城樓上哭嚎,不來給我見禮,老子回頭再慢慢收拾你。
他這邊正在打著小算盤,另一邊,趙光遠大約是哭夠了,刷地一下跳了起來,大吼道:“我是最後一支援軍了吧?我來了,是不是就可以開始進攻了?走起,兄弟們,咱們走起,現在就殺進盛京,給我父親報仇血恨。”
白水王二走上城樓,一把攬住趙光遠,將他往下面拖:“別在這裡說傻話,我們還在等一些軍備物資。”
“還要等什麽?”趙光遠道:“我不要等了,我現在就要殺進盛京……”
“砰!”
王二一拳把趙光遠撂倒,拖走。
聽到趙光遠那一陣吼,高起潛突然間明白了什麽,轉頭對著盧象升道:“你……姓盧的,伱連趙光遠這樣的人都調來了,你根本就沒只打算守住錦州,你肯定是打定了主意要反攻建奴了。”
盧象升冷笑,不說話。
高起潛:“你……皇上都還沒拿主意,你就打定了主意了?你……我問你一句,若是皇上下旨招撫建奴,你打算如何?莫非要不顧聖旨,堅持發動攻擊?到時候豈不是要破壞皇上的招撫大計?”
盧象升:“箭已在弦,不得不發。這事情由不得我,也由不得皇上。”
高起潛大怒:“豈有此理,與反賊無異,來人啊,把盧象升給我拿下。”
喊完這句,他轉頭一看,身後居然沒人上來幫他。
他手下那群大內高手,正一臉尷尬地看著旁邊,盧象升的家丁,左右兩邊包夾過來,臉色嚴肅地看著大內高手們。
很明顯,大內高手只要一動,天雄軍必動。
大內高手數量少,想對付天雄軍是不可能的,高起潛還能使得動的,就是一群京城少爺兵了,那些少爺兵就算三個打一個,都不一定是天雄軍的對手。
“好好好,要玩這一套是吧?”高起潛轉頭對著遠處的曹文詔吼道:“曹將軍,你最是忠烈!我這裡有尚方寶劍一把,見劍如見聖上,你立即過來,將盧象升拿下。”
曹文詔:“啊?要怎麽個拿法?我伸左手拿他,還是右手拿他?”
曹變蛟:“叔!重點是這個嗎?高公公的意思是逮捕盧象升,至於你用什麽方法逮捕,不重要呀,怎樣都可以的。”
曹文詔:“啊?原來如此啊!”
高起潛“絲”了一聲,他聽出來了,曹文詔是故意抓不住重點的,而曹變蛟也是帶著嘲笑的語氣在糾正自己的叔叔的。
這兩叔侄故意這樣來一番對白,後面肯定還有更不好聽的話呢。
果然,曹文詔轉頭過來,對著高起潛擺出一張迷惑的臉:“高公公,為何要拿下盧大人呢?”
高起潛:“他陰謀反叛,想要不遵違抗皇命,不管皇上答不答應,他都要攻打遼東。”
曹文詔:“哦,原來是這件事啊。那你可錯怪盧大人了。”
高起潛:“我錯怪他什麽了?這裡擺開了這樣大的陣仗,連趙光遠這樣的人都專門叫來了,這不是要和建奴決一死戰是什麽?我沒看錯,他就是要欺君罔上。”
曹文詔:“我不是說你這個判斷錯了。”
他咧嘴一笑:“我的意思是,你抓錯了人!欺君罔上的,不是盧大人。”
高起潛猛地一驚:“那是誰?”
“是我!”曹文詔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還有我!”王小花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還有我!”邢紅狼出列。
“還有我!”老南風接了一句。
一大群人,像走馬燈一樣轉過來,每一個人都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來了一句“還有我”。
高起潛看了一大圈下來,整個人都嚇得一慫:“發生了什麽事?怎麽回事?”
盧象升長嘆了一口氣:“我剛剛才說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這事情由不得我,也由不得皇上。”
他把雙手一攤:“我根本做不了主!”
高起潛:“……”
安靜,詭異的安靜,好幾秒後,高起潛尖聲大叫起來:“那這裡誰做主?誰做主?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