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知縣心裡卻在想:這年頭一石糧起碼也要賣個三四兩銀子,五百石,那就是差不多兩千兩銀子,這可不是一個小數字。這白善人一揮手就給孟津縣達這麽大個禮,如果是真善良,那還罷了,若是要講條件的話,後面的條件只怕有點大。
他有念於此,當然就得小心翼翼在應對白鳶了。
兩人站在城墻上,俯覽著縣城外那一片黃泥的海洋,縣令這才低聲道:“白善人,所謂無功不受祿,你一來就送上如此大禮,不知對本縣有何要求?”
白鳶微笑:“縣尊大人多慮了,在下並沒有任何要求。”
縣令:“哎?”
白鳶:“我來的時候,看到孟津縣的老百姓打開了南城門,正在挖掘南邊官道上的淤泥。”
縣令點頭:“是的,孟津縣城現在仿佛陸地孤島,城中百姓想要活命,只能向南,挖通前往洛陽的官道,否則我們就一直被困於此,死路一條。”
白鳶:“恕在下直言,挖通洛陽的官道,也不見得有什麽用。”
縣令:“哎?”
白鳶:“洛陽的官府,就能救助得了孟津縣麽?黃河改道,在整個河南平原上肆虐,淹沒之處豈止孟津一縣?不知道多少個縣城現在變成了陸地孤島,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流離失所,無法謀生,洛陽救得了幾個縣?”
縣令一時僵住。
對呀,洛陽救得了幾個縣?
周圍縣城如果都向著洛陽求援,那洛陽的官員有很大概率會做出“誰也不救,任你們自生自滅”的決定。
縣令雙手顫抖,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鳶:“依在下之見,不如向西挖開官道吧。”
縣令:“向西?橫水鎮?”
白鳶:“對,先向西挖開淤泥,打通道路,通向橫水鎮。橫水鎮沒有被黃水淹沒,現在還是好好的。到了那裡,我的商隊就能很方便的救濟各位了。”
他這麽一說,縣令才知道,這人不僅僅是送了五百石糧食來就收手的,他還打算繼續援助孟津縣。
這是何等偉大的胸懷。
不過,等等,這裡有問題!
縣令壓低聲道:“橫水鎮距離鷹嘴山,僅僅只有二十裡,那鷹嘴山黃巾寨裡聚集著大量的水賊,白善人你的商隊……在橫水鎮……”
白鳶微笑:“放心,鷹嘴山黃巾寨水賊已經被我剿滅。我的船隊現在可以從陜西運糧過來,在鷹嘴山下卸貨。你的人可以穿過橫水鎮來黃河岸邊接貨,運回孟津縣城。全程約四十余裡,一日可來回。如此一來,全城老百姓都有機會活下去了。”
“剿滅了水賊?”這還真是嚇了縣令一大跳,這可是一千多年來,歷朝歷代的朝廷都無法根本性解決的難題,眼前這白善人居然說他做到了?
見他表情,白鳶就知道把他嚇到了,為免麻煩,立即改了口,笑道:“剛才在下稍稍有點吹噓,實際上在下僅僅是攻破了鷹嘴山黃巾寨一處。至於什麽始組山、黃鹿山、磨盤山、箥箕凹……還有好多寨子裡的水賊未能清除。”
“呼!”縣令這才松了口氣,清除不了才是正常的,這才像個正經商人嘛,你要真能清除了小浪底所有水賊,我就要當你是神仙了。
縣令抱了抱拳:“既然白善人都這樣說了,那本官就組織民夫,向著橫水鎮的方向挖掘淤泥,爭取早日打通陸路。”
白鳶也微笑道:“好的,在打通之前,咱們就先用泥橇來運送物資,溝通消息吧。我一會兒離開之前,留給伱們二十隻泥橇,縣尊大人若是要聯系我,派人劃著泥橇到橫水鎮,就能找到在那裡留下的聯絡點。”
縣令心中一動:“不如,一會兒白善人離開時,本官派一些人跟著上泥橇,去白善人那邊看看。”
白鳶:“如此甚好。”
雙方商量好了,縣令就去組織人手去了。派出他的親信師爺劉八萬,又選了十來個得力的衙役和幫閑,組成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隊伍。
白鳶讓部下們勻出二十個泥橇,交給這二十人來試著駕禦。
這玩意兒用起來不難,一學就會,只是……
劃不了幾下就會把自己弄得滿身是泥巴。
只有白鳶不參與“禦”,他只是個“乘”,那當然就不用弄臟了,一襲白衣飄飄,帥得不要不要,帶著五百隻泥橇的大隊伍,向著西邊駛去。
從孟津縣城到橫水鎮,直線距離僅僅二十裡。
泥橇最快時速可達四十裡,不熟練的衙役們也能劃出差不多二三十裡的時速。因此,差不多半個時辰,一行人就來到了橫水鎮。
到了這裡,泥橇就不能用了。
橫水鎮沒有被淹,地面上沒有淤泥。
縣令派來的家丁劉八萬從泥橇上跳下來,雙腳踩到了實地,心裡也總算安穩了一點。
他抬頭看向眼前的橫水鎮,不由得微微一愣。
橫水鎮居然正在搞建設……
大興土木的那種,修築鎮墻,重建房屋,平整道路,儼然一幅要修個新鎮城出來的模樣。大量的老百姓正在肩挑手抬,拚命乾活。
師爺劉八萬不禁奇道:“橫水鎮只是一個很小很破落的鎮子,村裡也沒多少人口,離鷹嘴山很近又經常被水賊劫掠,現在剛剛遭完災,居然就開始搞建設了?”
白鳶笑著對他道:“因為鷹嘴山的水賊被我們清理了,此處已經變得安全,再加上許多受災的老百姓現在閑著也是閑著,吃飽了力氣不用,豈不是浪費?不如就讓他們在這裡擴建一下鎮城,還能順便賺點工錢。”
劉八萬:“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咦?等等,工錢?建鎮子的工錢誰來發?”
白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下!”
劉八萬大為敬佩,心想:這白善人還真是善得出類拔萃,不光施粥濟民,居然還給他們發工錢,這不僅僅是一個善字可以說明了,實力好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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