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管司空寒如何深思,午時一到小國君便果真出宮隨西北軍隊拔營。
在如此良機面前,司空寒壓根不願意多想,多想一秒都是浪費!
出征之時,涿鹿城的百姓夾道相送,看著隊伍前面那一身玄黑勁裝的少年,全城跪拜,高呼大王必定凱旋,可那一顆顆低垂的腦袋下卻是激動的竊喜。
世上根本就不會有外人能理解涿鹿城的百姓們眼看著暴君離開,心中是種什麼樣死裏逃生的喜悅。
聶嘉騎馬走在前頭,身邊是玄甲二十一的包圍圈,別說是刺客就算是一隻蒼蠅也難以接近他。
再往後才是西北軍和南夷鐵騎的將領們,頂著炎炎烈日前行。
聶嘉騎在馬背上,微微眯起眼睛抬頭看似火驕陽。這種悶熱的天氣,真是太適合蔓延瘟疫了。
“要不要去馬車裏休息一下?”時諶將自己戰馬的韁繩扔給旁邊的玄甲,接著翻到聶嘉的馬背上給他打著扇子遮光。
聶嘉也不嫌熱,往後靠在他懷裏閉上眼睛答非所問地輕聲道:“丹陽郡此時有瘟疫,雖未蔓延,但等我們到達也差不多了。”
丹陽郡就是司空寒和雲麾將軍大捷而歸的理由,他們攻下了齊國的一個邊關小城丹陽郡,其實只是一場小勝,但幾十年來燕國西北地方嚴守戰線尤其是司空寒擔任鎮北大將軍後齊國雖猛將如雲,卻從未在西北占線砍出一絲豁口,但同樣司空寒雖保衛西北未曾受齊國侵略也可沒勝過齊國,雙方較勁數年,於是難得攻下齊國丹陽郡,這小勝就變成了大捷。
而事實上,這只是齊國太子的一場陰謀罷了。
在司空寒攻下丹陽郡之前,丹陽郡便已經出了幾個得時疫而死的百姓,軍醫對此疫症束手無策預料有大患,便規勸齊國太子撤兵回鹿台隔離丹陽郡。誰料齊國太子直接放棄了丹陽郡一城百姓,假意大潰而逃把燕國士兵引進了丹陽郡。
在原世界中這場瘟疫重創燕國,士兵和百姓死傷無數,險些城破,在最危急的時刻君長悅研究出了治療瘟疫的法子,迅速控制住了病情的蔓延。沒死的士兵和百姓經過君長悅的救治都紛紛熬了過來,痊癒後幾乎把君長悅奉為神明,推崇備至,為他日後登上王座打下無比牢固的威望。
而此時,瘟疫正在丹陽郡悄悄蔓延,士兵一個接一個的倒下,軍醫還尚且無從查覺,只以為是士兵不畏炎熱,很快瘟疫就會在士兵們的來來往往間蔓延進西北凱旋城,幾乎屠殺了半座城池。
聶嘉說什麼時諶自然都是信的,也從不多問,聽他這樣歎息一聲便蹙起長眉道:“丹陽郡被攻下後,宋玉威在那邊駐軍不少。”
“該殺的都得殺了,否則會死更多的人。”聶嘉說。
他和時諶商量了一路,在軍隊眼前共乘一匹馬,晚上甚至還同在一輛馬車中休息,不知是誰傳起來大王雌伏玄甲統領身下才得以保障王位,此等不堪入目的流言蜚語很快就在士兵中流傳開來。西北軍本就對大王仇恨不滿已久,再聽到這種話後,這仇恨裏便多出了一絲輕蔑。
遠在丹陽郡的情況聶嘉心裏都門清,更何況眼皮子底下,但他非但沒有採取什麼措施反而更加正大光明的和時諶耳鬢廝磨起來。一眾西北軍心中唾棄不止,卻無人敢言明。
真正心中輕蔑的那個人是聶嘉。
沒過幾天,在臨近凱旋城的晚上大軍紮營休息,當天晚上南夷鐵騎和西北軍不知怎麼起了衝突,把守營的幾十個西北軍給痛毆了一頓,沒缺胳膊沒斷腿,就是鼻青臉腫下巴還脫臼了,張著嘴直流口水痛得嗷嗷嚎叫。也沒人會按,隨行的軍醫又只有君長悅,只能委屈靜王殿下頂著大太陽,一個個的幫助西北軍診看,一天下來險些累病。
而打人的鐵騎們只是被“嚴厲”的訓斥了一頓,就完了。
那之後至少在這一萬西北軍中,有關大王的流言蜚語徹底沉寂了下去再無人敢提。
時諶摁著刀守在熟睡的聶嘉身邊,心裏的戾氣這才消散不少。
到了凱旋城,西北王姬正雨率軍迎駕。凱旋城的一眾將領跪在姬正雨身後,看著遙遙策馬而來的少年心裏都不約而同的感到一絲震顫,風沙中的黑衣少年眸光如刀,墨發在風中翻飛,飄逸得像一個江湖中的君子刀客,可那氣勢中的威嚴又確實是帝王無疑。
燕國國主君長生暴虐無道,雙腿殘疾,身體孱弱無力,何來面前這氣勢如虹的超然神風?
“姬正雨何在!”年輕的帝王一勒韁繩,戰馬嘶噅一聲停在一眾跪地接駕的將領面前。
“臣姬正雨,拜見大王!”西北王趕緊應聲,“臣已為大王備好膳食熱水,請大王屈尊寒舍稍作歇息以解長途跋涉的勞頓。”
戰馬的馬蹄不停在一眾人面前踏來踱去,聶嘉臉上是一種勃發的慍怒,翻身下馬,怒問:“丹陽郡此時病疫情況如何?可做了什麼法子控制?”
姬正雨一噎,一句話都答不上來,他甚至不知道丹陽郡傳了什麼病疫。
“回大王,丹陽郡水源不足導致士兵和百姓不耐炎熱,已是病倒了不少,這幾日一直在從凱旋城往丹陽郡運送清水但也未見明顯起色。”姬正雨語塞沒說話,回話的是個督軍,頓了一頓又問:“不知靜王殿下可有隨大王前來?”
聶嘉看也沒看他,直接一馬鞭抽在了姬正雨的臉上,斥道:“你這西北王是幹什麼吃的,這等大事竟一無所知!”
這一鞭子直接把姬正雨的臉給抽花了,隨後火辣的痛覺讓姬正雨痛呼,也讓西北一眾將領先是驚詫隨後慍惱。小國君連凱旋城都沒進,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抽了西北王一鞭子,他是來挑釁的嗎!
西北無國君,只有司空寒,當下早就不把小國君放在眼裏的將領們在這一鞭後,甚至有人暗暗摸了摸腰間的佩刀。
然而不等有人做什麼,林立在小國君身後的玄甲二十一猛地抽刀,血腥之氣瞬間彌漫整個凱旋城,讓摸刀的幾個人心驚肉跳。
還遠在後面的司空寒和君長悅根本聽不見前面的對話,只看到小國君抽了姬正雨一鞭子,隨後玄甲二十一就拔刀了,衝突一觸即發!
雲麾將軍嚇了個慘,趕緊策馬上前。
司空寒心中冷笑不止,到了西北還以為是在王宮?如此囂張無度,他怕是真的沒想過要回涿鹿了吧。
“凱旋城可有人同丹陽郡一樣發熱生病?”聶嘉用馬鞭抽了抽自己的手心,目光威逼向剛才回話的督軍。
“回大王,有幾個近日往返丹陽郡送水的士兵的確已經病了。”督軍頂著玄甲們連成一片的刀鋒寒光,冷汗涔涔地說。
聶嘉一皺眉,一點都不耽誤立刻下令道:“封鎖丹陽郡,所有出現此症狀的人就地格殺,無論身份年齡,包括凱旋城的人,屍體堆於城外焚燒,立刻執行,不得有誤!”
話音一落,剛剛趕上來的雲麾將軍就懵了,跪在地上接駕的一眾將領也懵了,隨後眼裏便是滔天火光!
可有玄甲的刀鋒壓制,一時所有人都憤慨不止卻實在不敢在殘暴的小國君面前說什麼,他們可沒有忘記的,戰神司空寒就是被這群人中的某一個擰斷了四肢送上斷頭臺!
又恨,又忌憚。
“還不快按大王的吩咐去做事!”此時雲麾將軍上前喝令一聲。
姬正雨這個西北王就是個吉祥物,空有個名頭,藩王權力早就被司空寒架空了,司空寒和先鋒大將祁豐一死,在西北最有話語權的就是雲麾將軍了,僅次於他的便是左先鋒杜宇賢。
此時雲麾將軍一喝令,眾將領再憤慨也不得不從命,紛紛起身回城命令下屬清點凱旋城中生病的士兵。
兩軍進城,大王親臨凱旋城,西北的軍雀躍靜王殿下回城,傳遍全軍左先鋒回來了,並沒有人把大王親臨凱旋城這件事當做什麼值得說的事情。很快,城中生病士兵被帶走的消息,丹陽郡也被封鎖的消息飛一般在西北軍中彌漫開。
聽說大王要殺了城中生病的士兵?
大王是誰?憑什麼來西北殺人!
一時間群情激奮,軍士不滿。
但此時聶嘉已經和時諶策馬趕往丹陽郡了,他要看看兵力損傷到了什麼程度。
凱旋城中所有生病的士兵在雲麾將軍的監督下很快就集中到了一起,但將領們並沒有聽大王命令對染上瘟疫的士兵就地格殺,而是請來了靜王殿下。
君長悅皺著眉探過三個人的脈,便臉色蒼白地退出了的集中營對雲麾將軍命令道:“是瘟疫!不能讓這些人留在城內,王兄不是命你們就地格殺?還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