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梵塵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一樣。
他極其不愛說話,在別家的小孩都會叫爸爸媽媽的時候,他卻在一個人發呆,別家小孩都在外頭玩泥巴時,他在一個人發呆,別家小孩開始奔跑嬉戲捉迷藏時,他在…安靜的看書。
他的媽媽還特地帶他去看過醫生,醫生的回答是,智商過高,有輕微的自閉傾向,建議多和他溝通交流,帶他多接觸外面的世界。
從此,他那溫婉安靜的母親,就變成了一個話癆和段子手。
變著法子哄他說話,帶他出去玩,季梵塵對那時已經沒有太多印象了,只隱約覺得很吵,很煩,但他每次生氣反抗的時候,他媽媽臉上的笑意,卻是最深的。
因為她的兒子總算有點生氣了,不再像一副漂亮的壁紙般,冷冰冰的掛在牆上,沒有溫度,沒有情緒。
季梵塵上學之後,就是學校裡的一個異類,大家驚豔於他出色的外表,又止步於他寒涼的性格,沒有人能讓他主動打開心扉,也沒有人能接近他。
學習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東西,他更多的時間願意用來發呆,這樣的時候就可以停止高速運轉的大腦,什麼都不用想,放空自己。
旁人奮力追求的,他唾手可得,旁人在意的,他視為無物,他沒有朋友,卻習慣享受這種狀態。因為他根本就不需要朋友這種東西,他懶得用精力來維護這所謂的朋友關係。
他是特殊的,獨立的,與眾不同的存在。是的,從生來他就有這個認知。因為他總是可以輕而易舉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下去。
直到遇到了趙年年。
季梵塵第一次看見趙年年時,她站在臺上做自我介紹,那個笑容燦爛的過分,白皙的瓜子臉仿佛熠熠生輝,他眼睛被閃了一下,有種不知名狀的情緒在心底蔓延開來。
中午午睡的時候她在偷看他,季梵塵經常會遇到這樣的事情,但這次卻出乎意料的沒有覺得反感,那道視線太灼熱,他不得已睜開了眼,卻愣住了,那雙大大的杏核眼烏黑透亮,就這樣認真的看著你,仿佛能把人吸進去。
他不自然的抿了抿嘴,移開視線轉過了頭,面向牆壁。
心底有絲異樣,一直折磨他到上課。
那個中午他失了睡眠。
三人同桌,她和陳炎的關係很好,卻甚少和自己說話,季梵塵向來不在意這些,但這次他卻莫名覺得不舒服。
趙年年開始給他轉交情書,一封封遞到他手裡,這讓他很不開心,所以對她愈發冷淡,他想不通自己這是怎麼了,並且在他還沒有想通為什麼的時候,趙年年突然搬走了。
他的新同桌換成了一個聒噪的女人,季梵塵很煩,下課的時候主動去找了趙年年,她正趴在座位上睡覺,一臉安然的模樣,聽到他提出的要求之後愣了一下,隨後立即拒絕。
季梵塵有些失望,還有失落。
不過她給自己提了個意見,季梵塵照辦了,效果還不錯,只是當時那個方蕾的臉色,難看的要命。不過他不在意,不過是個與他不相干的人罷了。
真正察覺到自己心意是在顧安把校服蓋到她身上的時候,那一瞬間心底的不舒服鋪天蓋地湧了上來,他控制不住手裡的力道,就把練習冊狠狠地拍了上去。
季梵塵思考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是冷漠,不是低情商,所以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自己應該是喜歡上了那個趙年年。
於是,在陳炎第無數次向他請教題目之後,季梵塵提出了他的條件。
然後一步步慢慢的接近了趙年年。
她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誘人,季梵塵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不受控制的沉淪下去了。
他開始變得十分敏感,和趙年年有關的一絲一毫在他心裡都會被放大無數倍,所有的悲喜全部被她而牽動,這樣的自己陌生真是得可怕。
炙熱的情感在身體中源源滾動,這對這個年紀的他們,真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季梵塵壓抑著自己,然而越是壓抑,越是洶湧。
在她說出那句應該保持距離時,仿佛什麼東西衝破了桎梏,如同火山爆發般釋放了出來,他親了她,在那條幽靜的山間小路中。
縱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藏在口袋裡手還是在止不住顫抖。
那種感覺,不亞於他在夢裡第一次成長為男人的銷魂悸動。
雖然物件都是同一個人。
有了第一次就會肖想無數次,壓抑了多年的情感終於找到了突破口,他一日一日的熬著,終於熬過了高考這座大山,畢業聚餐當天,他借著酒意,終於向心愛的姑娘表露了心跡。
在她說出那個好字的時候,沒有人明白他那一刻的狂喜和激動,之後的日子,幸福又煎熬,為她輾轉反側,為她深夜難眠,為她狂喜,為她心跳如雷。
前十幾年的清冷自持,在遇見她之後完全顛覆,季梵塵簡直不敢相信,如今這個感情豐沛的人,和當初封閉自我的他,是不是同一個人。
得到的越多就越害怕失去,隨著兩人感情的日漸加深,季梵塵就越來越惶惶不安,她一直是耀眼的,優秀的,在人群中會發光的,他知道,並不只是他一個人會不受控制的被她吸引。
即使趙年年看起來這麼愛他。
真正得到她的那一天,季梵塵覺得人生得到了圓滿。
他越發的依賴她,粘著她,寵著她,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和她在一起,佔據她所有的視線心神,想把她變成自己一個人的獨有物。這種瘋狂的想法已經快衝破他的理智了,他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是不是這個樣子的,可能他從小,就是個特殊的孩子。
他控制不了自己這個瘋狂的想法,他也確實開始那麼做了。
他想要的東西,通常都會想辦法得到,最後也都會得到。
他開始慢慢的,悄無聲息的,佔據她的全部生活,以愛為名,化為牢籠,把她圈養在家中,只有他可以欣賞到她的美,品嘗到她動人的滋味。
季梵塵病態的享受著這種感覺。
這讓他覺得煎熬又美妙。
可是掌心裡小金絲雀很快就察覺到了,她開始撲棱著翅膀要飛出去,季梵塵開始慌了,因為他知道,掌心裡的並不是一隻小金絲雀,而是甘願隱藏自身光華藏在他手心裡的一隻金鳳凰。
而現在這只小鳳凰,不願意再被他掌控了。
季梵塵已經習慣了每日愛撫她,呵護她,把她占為己有的感覺,他無法再忍受她光芒萬丈的在天空翱翔,這樣會有更多的人看到她的美,會有無數人如同他這般,對她癡迷愛戀。
季梵塵一想到這兒,就控制不住的心潮湧動,久久難平。
一顆心就像是放在沸騰的水裡來回翻滾,被燙得發軟發脹,爛成一團。
這種感覺太讓人難受了,他恐懼又不安,甚至想去捆綁住她的羽翼,永遠的把她留在手心,他不忍心這樣做,但是又不甘心放任她飛走,他小心翼翼的試探的提出了這個要求,然後毫不意外的遭到了拒絕。
季梵塵有千萬種手段可以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這太殘忍,那是趙年年,他放在心上的人,他不忍心讓她受到一絲傷害,也不願意對她使出一丁點兒不光彩的手段。
他只能壓抑著自己,控制住體內來回躁動的欲念,每天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點點脫離自己的掌心,他只能放開手,祝福她越飛越高。
這種感覺糟透了,季梵塵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不知道在夜裡第幾次失眠時,他點燃了第一支煙,尼古丁的滋味還不錯,至少可以暫時麻痹腦海裡的痛覺,身體裡的欲念仿佛也隨著鼻間來回的煙霧,從體內緩緩抽離。
他就這樣,靠著手裡的香煙,度過了一個個失眠的夜。
但是季梵塵沒有想到,這樣的他會被趙年年發現。
熟悉的氣息包裹住自己,輕柔的話語響在耳邊時,他就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拒絕,不,他原本也就是沒有辦法拒絕的,對於她的要求,季梵塵向來都是無條件的臣服。
他在努力地控制自己,可就像身體裡叫囂的欲念般,越是壓抑,越是洶湧,夜深人靜時,他還是控制不住的點燃了指間香煙。
他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但不久後,懷裡的人冷冰冰的話語,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季梵塵,你能不能去洗個澡。”
“煙味太重了熏得我睡不著覺。”
那一瞬間心神俱裂,他僵直了身子,在冰涼的冷水澆淋下,整個人如墜冰窟,從裡到外,凍得他瑟瑟發抖,他極其緩慢的洗完澡,謹慎的爬上床,小心翼翼的把她攬入懷中。
卻沒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張佈滿淚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