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一個個真行!”
“現在還學會抄了是吧!”
“除趙年年和季梵塵,其他人把試卷統統給我抄十遍!”
底下頓時一片哀嚎,比起上午更甚。
“季梵塵最後一題的解題方法,雖然複雜,但也算解開了,其他人,全都和趙年年的一模一樣!你說請教,我可以理解,那為什麼後面那幾道大題連步驟都是一樣的!”
“以後再讓我發現這樣的事情,通通給我抄一百遍!!!”
至此之後,再也無人敢抄趙年年的試卷。
春暖花開的季節,鹽城一中迎來了一年一度的演講比賽,各路人馬紛紛嚴以待陣,摩拳擦掌,蓄勢待發,唯獨高一一班,毫無波動。
報名截止前一天,陳炎急上火了,忙的團團轉也找不到人頂上,好學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唯讀聖賢書。壞學生是勞什子演講比賽,關我屁事。
最後,看著每天無比愜意的趙年年,陳炎眸光一閃,就動了心思。
課間,陳炎抱著一堆零食來到趙年年桌前,把手裡的牛奶餅乾巧克力往她面前一放,諂媚道:“年年,最近學習辛苦了,哥給你買了點零食。”
他好整以暇的雙手環胸,等著趙年年露出感動的表情,然後盤算著接下來要怎麼說服她。
“哦”,趙年年掃了眼桌上那一堆,冷漠的應了一聲,然後頭也不抬的回道:“演講比賽我是不會報名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陳炎:“……”
此路不通,陳炎又立刻把視線轉移到了季梵塵身上,那人只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目光寒涼,陳炎就瞬間噤聲,何苦去自取其辱。
然後開始對趙年年採取車輪戰措施。
死纏爛打,無所不用其極。
趙年年:“卒”
在一百零一次於女廁所門口被陳炎堵上的時候,趙年年終於認命了。
“好好好,我報,報報報”,她雙手攤開在身旁兩側,連連點頭,做投降狀。
“年年!~我就知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沒有之一!!”陳炎滿臉感動,吸吸鼻子顫聲說道,趙年年懷疑他下一刻都會哭出來。
誰知,下一刻。
“那明天早上把稿子寫給我”,說完,面臉正色的補充:“記得,一定要滿八百字。”
趙年年:“……”
仿佛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陷阱。
突然多了這麼一個任務,趙年年心情差的只想打人,整個上午都是沉著一張臉在位置上寫稿子,渾身散發的氣息堪比身旁季梵塵。
中午,下課鈴一響,趙年年就把稿子扔給陳炎,背著書包直接走人了。
第二天一來,就看到桌上的一堆吃的和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她挑挑眉,正欲開口,忽然看到裡面夾雜著一張粉色的便簽,趙年年抬手輕拈起,眼神淡淡掃過。
黑色的字跡印在淡粉色的紙上分外好看。
年年小婊貝,你笑起來最美,祝你天天開心,笑口常開!~
希望你別生氣了的陳炎留。
趙年年看完,頓時輕笑出聲,無奈的向陳炎看去,恰好對上正在關注這邊的陳炎,四目相接,他朝趙年年手動比了個愛心,擠眉弄眼的模樣,讓人忍俊不禁。
忽然就不氣了呢。
那頭陳炎見她笑了,頓時蹭蹭蹭的跑了過來,一臉獻寵的開口:“年,不氣了吧!!!”
“還成。”
“那接下來就好好排練吧!這麼優秀的你,一定要給我們班拿個第一名哦!~加油加油加油!!!~”他雙手握拳放在胸口,做可愛狀。
趙年年深吸了一口,眯了眯眼睛,吐出一個字:“滾。”
很明顯,她忽略了陳炎本質的劣根性。
打蛇隨棍上!
在接下來的日子,趙年年依舊是那副不急不緩悠閒愜意的樣子,眼看著演講比賽的時間越來越近,陳炎仿佛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其他班參賽選手都有三四位,只有一班,就報了趙年年一個人,所以如果到時沒拿到獎項,那可真是丟臉丟大發了,大家肯定會說:堂堂年級最優秀的年級一班,原來都是一群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李剛因為這個事情,都找陳炎談過好幾次了。
每次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所以這段時間,陳炎都快把趙年年當祖宗伺候了。
週五,演講比賽如期舉行,學校大禮堂以往緊閉的棕黑色大門此時正敞開,正中間是巨大的舞臺,旁邊層層疊疊的深紅帷幕,底下一排排暗紅色的椅子,成梯形狀,向四周展開。
富麗堂皇,莊重肅穆。
演講比賽即將開始,底下的人都按照班級分類坐好,一眼望去,全是一片黑壓壓的人頭,低頭接耳,神色雀躍,與之相反的則是即將上臺的選手們,一個個神色嚴肅,仿佛即將出征的戰士。
台下,趙年年不慌不忙的看著稿子,陳炎在一旁低眉順眼的給她捶背捏肩,嘴裡還不住的給她加油打氣灌雞湯,旁邊的人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年年你今天這麼美,上去一定豔壓全場!”
“比的是腦子,又不是比臉”,趙年年神情淡淡的翻了頁稿子。
“不怕,你才貌雙全!”
“有眼光…”趙年年聞言讚賞的看了陳炎一眼,後者回以一個真摯的眼神。
季梵塵有些無語的聽著兩人對話,抬眸不著痕跡的打量了趙年年一眼,她今天穿了件白色襯衫,乾淨俐落,圓圓的領口處還圍繞著一圈蕾絲花邊,添了幾分甜美。
下身及膝淺藍色百褶裙,露出白皙纖細的小腿,烏黑的長髮不同以往的放了下來,柔順的披在肩頭,發尾蓬鬆微卷,中分的劉海下那雙眼睛格外大,襯得臉愈發的小。
真是如陳炎所說,豔壓全場,才貌雙全。
比賽即將開始,選手們一個個上臺,面容自信,侃侃而談,充分調動了渾身細胞,在這短暫的時間中,表現出自己最好的那一面。
在趙年年即將上臺的那一刻,陳炎激動地不能自已,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季梵塵無比冷靜的臉,一如往常,待趙年年上臺之後,陳炎才疑惑的問他:“你怎麼看起來一點都不擔心?”
季梵塵垂眸翻了頁手裡的書,然後看向臺上那人,語氣淡然的開口:“我相信她”
趙年年在臺上做完自我介紹之後,頓時掌聲雷動,待平息之後,她才微笑的不急不緩說出自己此刻演講的主題《讀書的意義》
在眾人矚目下,她神色自然,面帶微笑,手指交叉放在胸前,吐字清晰流暢,字正腔圓,如珠玉碰撞般清脆動聽,絲毫不見怯色,賞心而悅目。
“我想每個人,都有一個疑惑,為什麼我們生來,就要讀書。”
“我想說的是,因為你生來,就是一張白紙,必須要有人來教會你,什麼是正確的三觀,那麼就有人問了,那我為什麼一定要通過讀書來獲得正確的三觀呢?”
“因為一本書,凝聚了別人一生的智慧與經驗,而你短短幾個小時就可以得到,為什麼不讀呢?”
“曾經有個偉大的母親對自己的孩子說過這麼一段話,讓我無比受教,一度成為我的座右銘,今天,我想把這段話分享給你們。”
她說:“孩子,我要求你讀書用功,不是因為我要你跟別人比成績,而是因為,我希望你將來會擁有選擇的權利。”
“選擇有意義、有時間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謀生。當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義,你就有成就感。當你的工作給你時間,不剝奪你的生活,你就有尊嚴。成就感和尊嚴,帶給你快樂。”
說完這裡,趙年年停頓了片刻,底下突然爆發出一陣排山倒海的掌聲,比起她之前的自我介紹,更為經久不息。
然後,趙年年環顧底下一圈,微微一笑,側頭略微俏皮的開口:“畢竟,如果有一天看到美麗的夕陽餘暉,我希望大家的第一個反應是:落霞與孤鶩起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而不是:“臥槽!這可真好看!”
話音剛落,底下頓時哄堂大笑,就連第一排坐著滿臉的嚴肅校領導們,都忍不住莞爾。
此刻,眾人的目光全部凝聚在臺上那個女孩身上,她笑容明豔,落落大方,原本就十分漂亮的面孔此刻平添了幾分動人,渾身仿佛在發光。
趙年年一下臺,就看到陳炎激動地迎了過來,張開雙手欲給她一個擁抱,被身後的季梵塵毫不留情的一把拉開了,陳炎頓時回頭怒視他,季梵塵迎著他的視線不為所動。
趙年年忍不住笑出聲。
“你們怎麼在這裡”,她含笑看著兩人問道。
“站在前面看的清楚一點”,季梵塵回答,目光多了幾分柔和,一旁的陳炎頓時撲了過來,拽著趙年年的衣袖激動的開口:“年年!你真的太棒了,剛剛在臺上的那個樣子,嘖嘖嘖…”
“簡直李剛附身!”
“你滾!”趙年年怒視他。
“沒有,我開玩笑的”,陳炎收起那副誇張的表情一臉正色道:“年年,你真的讓我開始崇拜你了。”
“我以為你從一開始就在崇拜我呢。”
“……不要臉。”
幾人說說笑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趙年年當時抽取的順序比較靠後,所以接下來幾個人演講過後,就到了評委打分環節。
這個評委,當然是第一排坐著的老師們了。
趙年年覺得自己肯定十拿九穩,這可是得知評委人選中後,她特地挑選的演講題材,肯定能討底下眾多老師的歡心。
當然,演講的也十分精彩。
最後宣佈名次,趙年年不出意外的拿到了第一名,全班起身歡呼,就連李剛向來嚴肅的臉上,都綻放出幾縷笑意,面色無比柔和。
領完獎,發表完獲獎感言,趙年年迎著眾人的視線一步步驕矜的走下臺,面上卻是不卑不亢,抱著獎盃的模樣,像個小公主。
下午班會,李剛出人意料的狠狠誇獎了趙年年一番,之前罵的有多重,現在誇得就有多狠。
“我們趙年年同學很不錯啊,這次演講比賽徹底出乎了我的意料,優秀!”李剛在臺上比了個贊,然後伸出手指點像台下那些學生,罵道:“再看看你們,到了為班級爭光的時候,一個個縮頭縮腦,只想著獨善其身!”
“要不是她,我們班這次不知道會被其它老師說成什麼樣子!”
“以後要多向趙年年學習學習知道嗎!”
眾人被罵的啞口無言,像只鴕鳥般縮在位置上,心裡有些不滿,但一想到上午趙年年在臺上侃侃而談的模樣,瞬間就心服口服。
放學,趙年年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家。
今天週五,住了一個月宿舍的學生們,都如同脫籠的小鳥,嘰嘰喳喳,無比雀躍,在李剛宣佈放學之後,教室瞬間空了一大半。
趙年年和季梵塵陳炎三人結伴而行,一同前往校門公交站等車。
一路上,陳炎都在眉飛色舞的說著李剛今天的反常。
“年年你不知道,散場的時候我聽到高一幾個班主任在那聊天,說他們班這次有些參賽了三四個人,都沒拿到名次,我們班就上了一個,還一舉奪冠。”
“還說不愧是年級一班,學生綜合素質就是好。”
“可把李剛樂的啊,合不攏嘴了。”
陳炎手腳並用,活靈活現的演示了一遍幾人對話,看的趙年年是心情大好,得意地拍拍他的肩說道:“那是,姐可不是一般的女子。”
“對對對,你是不一樣的煙火”,陳炎聞言笑的不能自已,伸手拍了拍她的頭,像哄著某種小動物。
季梵塵一把拿掉他的手,黑漆漆的眸子盯著他,沉聲開口:“請自重。”
陳炎抓狂:“我怎麼不自重了!”
“毛手毛腳”,季梵塵淡淡的吐出一句。
陳炎瞪著眼睛氣的無話可說。
幾人笑笑鬧鬧走到了月臺,陳炎等的那班車很快就來了,和他告別之後,趙年年的那班車也馬上到了,她對季梵塵擺了擺手,飛快的跳上了車。
放學高峰期,以往寬敞的車廂此時無比擁擠,人頭攢動,趙年年在其中艱難的移動著身子,小心翼翼避開各種陌生的溫熱身軀。
忽然車子急刹車,車裡的人都瞬間往前傾,趙年年已不可避免的往後倒,驀地,身旁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她身子,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心。”
趙年年詫異回頭,果不其然,身後是季梵塵那張冰雪精緻的臉。
“你怎麼在這裡?!”她驚訝的問道。
季梵塵抿了抿嘴角,眸光閃了閃,然後,他一臉平淡的開口:“小姑叫我去她家吃飯。”
“啊…”趙年年張張嘴,隨後皺眉:“那你剛才怎麼不說?”
“你沒問。”
“……”
司機怒駡了一聲,然後車子繼續前進,趙年年在靠窗的一個位置前站穩,身旁卻突然沒有了擠來擠去的人潮,她回頭,才發現季梵塵的手臂橫在她身後,阻擋著那些溫熱的陌生軀體,為她圈出了一塊清淨之地。
季梵塵比她高了一個頭,站在趙年年身後,一仰首,頭頂就能碰觸到他的下巴,溫熱的呼吸若有似無的灑在她的頭頂,鼻尖隱約嗅到了檸檬的清香。
在這各種味道混雜的車裡,無異於一股清流。
簡直男友力max。
趙年年覺得自己此刻心底有些異樣。
窗外的風景飛快變化,以往短暫的路程此刻感覺無比漫長,氣氛莫名有些滯怠,想了想,趙年年拿出隨身聽,插上耳機,朝季梵塵示意,他眨了眨眼睛,有些驚愕的呆了片刻,然後朝她微微的低下了頭。
趙年年愣了一下,把手裡的耳機塞進了他耳中。
期間手指不小心觸到了他的耳廓,然後白玉似的耳尖以肉眼課間的速度,染上了一片嫣紅。
趙年年:“……”
舒緩的音樂流淌出來時,氣氛才正常幾分,兩人仿佛十分專注的看著窗外風景,靜靜地聽著耳機裡傳來的歌聲,時間過去飛快。
車子到站後,趙年年收起耳機,兩人一前一後下車,並肩往社區的方向走去,無話,沉默的走著,片刻,季梵塵的聲音響起。
“你…回家之後做什麼?”
這句話,非常像是在沒話找話,趙年年聞言有些無語,但還是略為認真的回答:“吃飯,看書。”
“哦”,他應了一聲,趙年年以為這就是結束,誰知他接著來了一句:“我也是呢。”
“呵呵…”趙年年乾笑兩聲,然後開口:“那好巧呢。”
好冷。
“你明天去哪?”季梵塵接著問道。
“恩…上午在家,下午去圖書館刷題看書”,趙年年乖乖的回答。
“哦,那明天叫上我。”
“你不是過來吃飯的嗎?!”她瞪大了眼睛。
“順便住一晚。”
“……”
兩人無言的走到家,在門口相互告別,然後各自轉身。
趙年年打開門換鞋放好書包,就立刻鑽進了房間,刷完幾張試卷之後,方才心間的異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李青已經做好了飯,正往外端著菜,趙年年放下筆,起身走了出去。
暖黃燈光,一家人笑鬧,家常便飯,還有最愛的玉米燉排骨。
簡單生活,幸福人生。
翌日,晴,無雲。
趙年年早上八點的時候就自然醒了,睜開眼,窗外陽臺是一片明朗,鳥嘀聲清脆悅耳,豔陽明媚舒適,她伸了個懶腰,抱著被子在床上打了個滾,歡快的撒腿起床。
她走出門,一邊往臉上抹粉色的兒童霜,一邊看著廚房的動靜。
李青正在下餃子。
香菇韭菜香飄在整個客廳,頓時就勾起了趙年年胃裡的饞蟲,她三做兩下把臉上的霜抹勻,一把撲過去抱住李青的腰,在她肩上不停的蹭著。
“媽…太愛你了!~”
“起開,一大早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李青毫不留情的一把扯開了她。
趙年年習以為常的撒開手,然後拿起筷子夾起一個白胖胖的餃子吹了吹,往嘴裡塞著,一邊咀嚼一邊發出滿足的喟歎:“太好吃了!!!”
“趕緊去叫你爸起床吃飯!”
“好嘞,得令!”
清晨,明媚的初陽灑在地板上,斜斜的幾縷金色映在潔白餐桌上,生機勃勃,電視裡正播放著新聞,趙元端著盤子目不轉睛的看著,李青拍了他一巴掌,趙元頓時扯著嚎叫一聲,趙年年忍不住莞爾。
吃完早餐,洗碗,站著消了會食,趙年年照常躺在陽臺的吊籃椅上看書,金色的陽光灑在身上,溫暖舒適,不知過了多久,腦袋有些昏沉,四肢乏力,趙年年強打著精神看了會書,終於忍不住沉沉睡去。
前世現在,她都有個毛病,就是發飯暈。
只要吃飽飯,必定要犯困。
這次感覺睡得格外好,無人打擾,待醒來時,太陽已經移到了另外一邊,陽臺無比陰涼,趙年年嚶嚀一聲,蹬了瞪腿伸了個懶腰,踩著底下的棉拖鞋起身。
進屋看了眼牆上的掛表,已經下午兩點了,她神色懨懨的去洗漱,出來之後瞬間無比清醒,打開衣櫃拿出一件素色純棉長裙,動作迅速的換上出門了。
走到隔壁,抬手,敲門。
來開門的是季阿姨,趙年年露出一個微笑,態度無比乖巧:“季阿姨,請問季梵塵在家嗎?昨天我們約好下午去圖書館的。”
她聞言頓時笑的無比開懷,打開門把趙年年拉了進來,親熱的不得了,嘴裡不住的說著:“在在在,來來,先坐坐,阿姨去給你洗點水果。”
“不用了不用了,阿姨您太客氣了”,趙年年連連擺手,一抬眼就看到了正從房間裡走出來的季梵塵,她立刻朝他使了個眼色。
“小姑,等下晚了占不到位,我們先走了”,季梵塵說完,抓起沙發上的外套,邁開腿走了過來,趙年年如蒙大赦,正抓著她手的季阿姨聞言露出了一個失望的神情。
然後幾人寒暄兩句,準備出門,季梵塵蹲在玄關處穿鞋,趙年年在門外等著,季婉意味不明的勾起了嘴角,俯身悄聲在他耳邊說道:“昨天突然要來我家睡就是這個原因吧…”
“不是”,季梵塵頭也不回的否認,聲線一如既往的清冷,聽不出一絲異樣。
若不是他今早的異常,季婉還真的信了,她聞言嗤笑一聲,胸有成竹的開口:“那是誰一大早就爬起來在房間坐立不安,左顧右盼的。”
“小姑!”季梵塵側頭惱怒的輕呵了一聲,三做兩下系好鞋帶,緊張的看了眼門外站著的趙年年,然後面色薄紅的跑了出去。
季婉在後頭笑的樂不可支,雙眼發亮的去給她家嫂子打電話了。
還是第一次看到她家這個像來清冷自持老成的侄子,出現如此生動的表情。
情竇初開的男孩啊。
兩人走出社區門口,趙年年側頭,季梵塵還是那副面色微紅的模樣,一起等公交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還好吧?”
“我很好啊!”季梵塵聞言立刻側頭揚聲回答,目光閃爍,神色慌張,仿佛一隻受驚的小白兔。
“噢”,趙年年應了一句,看到他那個樣子,不敢再開口。
直到公車來了兩人都沒再說一句話。
今天週末,學生都放假了,車上空蕩蕩的一片,趙年年率先邁開腿上車,走到中間一排靠窗位置坐下,季梵塵默默跟在身後,坐到她旁邊。
趙年年托腮看著窗外快速變化的風景,一如既往的開始放空。
季梵塵看著身旁趙年年漂亮的側臉,心跳開始加速。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你看著窗外的風景,看風景的人,看著窗前的你。
季梵塵沒有說謊,週末的圖書館,人確實很多,兩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位置,趙年年還完上周借的書,又很快搜刮了一堆,放在桌上,仿佛一座小山。
季梵塵掃了一眼,都是一些他聽都沒聽過的書,其中還夾雜著純英文的國外書籍,他忍不住開口問道:“這些你都能看完嗎?”
“當然”,趙年年看了他一眼,理所當然的回答,然後抽出其中一本,津津有味的看著,目光專注,側顏恬靜,季梵塵默默地收回視線,翻看著手裡的書。
看完手裡那本書時,趙年年怔怔的發了會呆,仿佛在回味,又像在思考,眼中無比惆悵,季梵塵忍不住用胳膊撞了撞她,輕聲關切道:“怎麼了?”
“唔…”趙年年低低的發出一聲喟歎,然後伸出雙手懶懶的趴在桌上,神色迷茫的看著前方,聲音淺淺的開口:“小王子說:一旦你馴服了什麼,就要對她負責,永遠的負責。”
趙年年說完,側過頭來,目光清澈的看著季梵塵,從他這個角度俯身,恰好看到她挺直的鼻樑和像小扇子一般的睫毛,撲閃撲閃,乖巧的不像話。
須臾,她聲音低低的響起:“所以,季梵塵…”
“在你還沒有想好怎麼負責時,千萬,不要輕易地去馴服什麼。”
她的聲音清淺,嬌軟,但聽在季梵塵的耳中,卻仿佛重於千斤,就像有什麼東西破殼而出,又悄悄地藏了起來,卻在心間埋下了一顆種子,總有一天,會長成參天大樹。
他的目光,移到趙年年手中的書本上,封面畫著一個卡通小男孩,站在一顆小小的星球上,他的面前,是一朵漂亮嬌美的玫瑰。
上面有一串碩大的英文字母,翻譯過來,恰好是小王子。
趙年年說完那句話,就拿出了書包裡的試卷,開始埋頭刷題,仿佛自己剛才只是隨口說了句無心話,只余季梵塵,久久不能回神,目光泛起一陣漣漪,又逐漸歸於平靜。
他抬手,拿起趙年年放在一旁的書,低眉斂目,認真專注的看著。
夕陽西沉時,圖書館慢慢變空,人逐漸變少,趙年年刷完兩張試卷,終於從中抬起了頭,環顧四周一圈,揉了揉脖子,然後目光定格在季梵塵身上。
他背脊挺的筆直,纖長白皙的手指捏著書頁一角,橘紅色的夕陽從窗戶中透了進來,恰好打在他身上,仿佛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原本就白皙如玉的臉龐此刻熠熠生輝。
趙年年的眼睛還有些酸澀,她伸手揉了揉,眼睛頓時蒙上了一層霧氣,再看季梵塵那張漂亮精緻的臉,仿佛是在霧裡看花。
愈發動人。
她緩緩地笑了。
都說好看不能當飯吃,但美好的事物,總讓人心情愉悅。
從圖書館出來時,天邊還留有一抹餘暉,橘紅色的晚霞無比瑰麗,兩人走到公交月臺等車,不多時,就看到了回家的那一班,趙年年抱著書,和季梵塵告別。
上車,投完幣,車門還未關,就聽到身後有人叫她,趙年年回頭,季梵塵身姿筆直的站在原地,目光深深的盯著她,黑漆漆的仿佛兩個小黑洞。
四目相對,他說:“可是小王子也說過:生活中總有些東西會讓你一見鍾情。”
話音剛落,面前的車門啪的一聲關上了,隔絕了外面的人和聲音,車子呼嘯而走,呆立在門口的趙年年瞬間不穩,在原地搖晃一下,然後猛地清醒過來,在邊上的那個位置上坐下,腦中卻是雜亂無章。
周日一整天,趙年年都待在家裡沒有出門。
舒適熟悉的空間,能抹平任何心尖上的不安與焦躁。
翌日,去學校的時候,趙年年接受了眾多矚目,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初中的時候,各種打量,羡慕,嫉妒,仿佛是要扒開你的衣裳,看看底下藏著什麼樣的東西。
懷璧其罪,切勿鋒芒太露。
上樓,走到門口,原本自習課都是顧自看書的教室,此刻無比喧囂,鬧哄哄的,不知在說什麼,待趙年年一進去,瞬間安靜如雞,眾多目光如同探明燈一般集結在她身上,意味不明的盯著她。
趙年年淡定的走到自己位置上,經歷過這麼多大風大浪,這點小動靜,她還是沒有放在眼裡的。
季梵塵一如既往的比她早來。
見她落座,眉頭挑了挑,示意桌上。
趙年年低頭,目光詫異,她的位置,常年被書本堆積,一眼看過來,除了書還是書,方才還真沒注意上面有張粉色信箋,旁邊是散開的信封,看那樣子,估計被很多人傳閱過了吧。
呵呵。
枯燥繁重的課程突然出現點桃色緋聞,大家肯定是很激動,她能理解,但侵犯到個人隱私了,就有點過了吧。
趙年年扯唇一笑,抬手拈起那張薄薄的信紙,站起來,眼神鋒利的掃過教室那些有意無意在看熱鬧的人,聲音低沉,卻無比響亮:“這個,是誰拆開的?”
自然無人回答。
眾人面面相覷,莫名其妙的看著她,要是普通的女孩子,估計早就羞愧尷尬的說不出話了,可趙年年,哪是一般的女孩子。
她環顧眾人,笑的愈發歡快,聲音多了一絲輕柔嬌媚:“沒人說是吧,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話音剛落,趙年年就立刻沉下臉色,俏麗的小臉烏雲密佈,仿佛大雨欲來之兆,令人莫名感到畏懼,她看向陳炎,聲音堅決果斷,還帶著一絲狠意:“陳炎,跟我去保安處查監控。”
此話一出,就有人坐不住了,朝她嚷嚷著:“不用做的這麼絕吧!”
其他人紛紛符合:“對啊!”
“就看了幾眼而已…”
趙年年連連冷笑,就看了幾眼而已?你們可知道這幾眼背後代表著什麼?!他人的隱私,對旁人最基本的尊重,還有作為一個人該有的道德。
這種行為,她絕對不能容忍。
別說什麼年紀小不懂事,人之初,性本善,在這個最恰當的年紀,沒人教會他們正確的三觀,以後指不定會變成什麼樣子。
有些或許能慢慢察覺到當初的不對,有些或許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錯了,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趙年年打量著那一張張天真單純仿佛不諳世事的無辜面孔,譏諷道:“設想,如果現在,你們是我,會是怎麼的心情,又會怎麼去處理這樣的事情呢?”
眾人啞口無言。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清脆的聲音擲地有聲,迴響在整個教室,站在眾人目光中的女孩,面色堅毅,無所畏懼,仿佛浴火而來的戰士,氣勢逼人,讓人不敢直視。
最後,是一個平時沉默寡言的男孩開口了,聲音有些怯怯,他顫巍的舉起手,面色卻是一片堅定:“我早上來的時候,看到方蕾第一個拆開的。”
眾人瞬間紛紛看向方蕾,她先前若無其事的坐在位置上,聞言,猛地抬起了頭,面色漲紅一片,嘴唇動了幾下,卻是啞口無言,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第三個,聲音由也由最初的膽怯細弱慢慢變得堅定響亮,仿佛春日裡的綠芽,秋日裡的果實,破土而出的希望。
“我也看到了。”
“還有她一個宿舍的女孩子都在旁邊竄慫著。”
“對,是這樣子的。”
那幾人頓時面如火燒,尬尷的坐在那裡,想裝作一副我什麼都沒有聽見的樣子,趙年年微笑的走了過去,來到方蕾桌前,然後,當著全班人的面,面色嚴肅,一字一頓的開口。
“方蕾,僅此一次,要是你再敢惹我,必定讓你身敗名裂。”
“之前的各種挑釁也就算了,你小,我不跟你計較,但一個人,要連最基本的道德底線都沒有了,那她,更本就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我真替雷阿姨感到悲哀。”
字字誅心,句句傷人。比身體暴力更可怕的,是語言,殺人不見血。
方蕾咬著唇,沉默不語,面色燒紅,眼中已有水光點點,十幾歲的女孩,第一次被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指著鼻子罵,心裡肯定難以接受,況且,還是一直以來都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嬌嬌女。
趙年年不知道她現在到底有沒有醒悟,但這是她最後的底線,今天這件事情,受害者並不止她一個,還有那個給她寫情書的男孩,一份單純美好的小心思,以這種令人不齒的方式公佈於眾。
造成的傷害可想而知。
她不是包子,也非良善之人。
趙年年覺得自己對方蕾,已經夠容忍了。
李剛進來時,就看到了這樣的一幕,趙年年名色兇狠的瞪著面前泫然欲泣的方蕾,後者雙眼通紅,梨花帶雨的模樣,我見猶憐。
他立馬雙目瞪圓,爆呵一聲:“趙年年!你又在做什麼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