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炎說完, 目光望向門口, 趙年年慢慢走了過來,她認真打量著林祁,仿佛第一次見到他一般, 隨後,緩緩開口:“你想不想來一班?”
他沉默,許久, 從喉嚨裡吐出一個字:“想。”
“每週末我都會去圖書館, 到時候可以輔導你, 期中考試如果你能進年級前二十名, 我去和李剛說,儘量申請把你調過來”,趙年年的語氣很平靜,仿佛在說著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林祁卻收緊了手指, 心仿佛被高高吊起, 就如同一個深陷沼澤的人面前, 突然出現了一雙手, 但現在的他並不知道, 這雙手的後面,到底是人是鬼。
空氣久久的安靜, 在上課鈴聲響起的前一瞬間, 他聽到了自己的聲音,沉重又帶著一絲希望。
“好。”
“那以後每週早上九點,在市中心圖書館門口碰面, 如果我超過一個小時沒來,那就是臨時有事,你不用等了,從這周開始,不見不散。”
“好”,他什麼都沒有多問,安靜乖巧的聽從著趙年年的吩咐。
“你先走吧”,趙年年點點頭,對他示意,待他的背影消失在天臺門口,陳炎才忍不住開口:“年年,你是認真的嗎?”
“對”,趙年年輕飄飄的的吐出一個字,隨後提步,頭也不回的對他說道:“快走,上課了。”
週末的時候,趙年年掐著點過去的,到門口時,林祁已經等候在哪裡了,趙年年走到他身邊,淡淡的說了句:“走吧。”
兩人一落座,趙年年從包裡拿出各科試卷,遞給他:“先把這些做了。”
林祁乖乖接過,埋頭做著,做完一張,趙年年批改一張,從清晨到夕陽西下,他才把那一堆試卷做完,最後一張試卷遞給趙年年時,清秀的臉上全是疲憊。
“我做完了,你看看…”他開口,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小小怯怯的。
“恩”,趙年年接過,認真的總結著錯誤點,陳炎說的沒錯,林祁的底子很好,錯的也是一些比較深奧的題目,應該是五班師資力量有限,再加上其它事情分神,所以靜不下心來鑽研。
她閱完卷,把那些錯誤的題目講解完,已經是華燈初上,趙年年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對身旁那人開口:“走吧,回家。”
他點點頭,默然的收拾著東西。
兩人等車的時候,趁著這個空閒趙年年和他閒聊了幾句。
“你們班總是針對你的是哪幾個人?”她很隨意的提起,語氣平靜,不夾雜著任何情緒。
林祁沉默了一會,方才開口:“說了你也不認識。”
“沒事,你說。”
“何飛”,他低低的說完,抿抿唇補充:“其他人都是跟著他的。”
“那個何飛平時都愛做什麼?”趙年年聽完點點頭,問道。
“抽煙,喝酒,蹺課,還有…”他略作停頓,趙年年扯著嘴角笑了一下,抬眸看他,接著他方才的話講了下去:“欺負弱小同學?”
“大部分都是我”,林祁直視著她,瞳孔深如墨汁,情緒不明。
趙年年點點頭,不再開口。
林祁眸光瞬間一暗,低垂著頭呆呆的看著腳尖。
翌日來到學校,趙年年去找了顧安。
“你認識何飛嗎?”
“認識,怎麼了?”他皺眉疑惑的看著趙年年。
“你能和我詳細的說說他嗎?”
“可是可以,但是…”顧安有些遲疑,趙年年立刻打斷他:“沒有但是,你快說,事無巨細,不能有一絲隱瞞。”
顧安看著趙年年淩厲的眼神,乖乖的和盤托出。
須臾,趙年年點點頭,了然,略作思考,對著身旁的顧安開口:“既然你每次都會撞見他在樓梯口抽煙,那下次再看到,記得馬上通知我。”
“你要幹什麼?”
“沒幹什麼。”趙年年淡淡的說。
這件事情過後,趙年年一如往常,無任何異樣,按部就班的上課,做題,補習,唯獨週末的時候,都會準時去圖書館給林祁補習,風雨無阻。
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推移,數學競賽悄悄地來臨,考試時間定在週末兩天,地點在鄰市省會,趙年年上周補習就和林祁說過這件事情,他眼底流露出一絲羡慕。
趙年年只是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週六一早,幾人在學校門口集合,此次除了趙年年和季梵塵,二三四班也都有一個學生參加,再加上帶隊的李剛,一行大概六個人,學校非常大手筆的給幾人分了一輛大巴,全程接送。
趙年年抵達時,人員基本都到齊了,車子司機也在一旁候著,李剛一看到她的聲音,立刻當著一干人的面怒聲呵斥:“趙年年!你是不是又睡過頭了!接下來兩天你要再這樣!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他罵完,隨即組織眾人上車,趙年年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瞪了一眼旁邊看熱鬧的季梵塵,那模樣,像一隻張牙舞爪的紙老虎,他忍不住輕笑出聲。
站在他身旁的那個女生眼裡閃過一抹訝異,隨後目光打量的看了眼趙年年。
上車後,李剛坐在司機旁邊,趙年年走了幾步,在車廂中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季梵塵跟在她身後,一臉理所當然的坐到了她身邊。
“你怎麼來的這麼晚?”他隨口問道。
“睡過頭了…”
季梵塵瞬間睜大了眼睛,趙年年有些心虛的解釋:“昨晚睡太晚了…”
“你幹嘛去了?”
“看書。”
“什麼書?”
“金瓶梅...”
“趙!年!年!”季梵塵聞言一臉難以置信的轉頭瞪她,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叫著她的名字,仿佛聽到了什麼十分可怕的事情。
趙年年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看著他理直氣壯擲地有聲的開口:“怎麼啦!那可是明代“四大奇書”之首,我國文學史上最偉大的小說之一!”
“你年紀小小的怎麼能看這種書呢?!”季梵塵有些激動的質問。
“哪種書!說的好像你看過一樣”,趙年年反咬一口。
“…”
“好好好,我說不過你”,季梵塵臉都被她氣紅了,雙手抱著胸前的書包,恨恨的扭過頭去不看她,臉上都是怒意和委屈。
趙年年心底暗笑,扁扁嘴,也不再開口。
車子平緩的在馬路上行駛,車裡非常安靜,大部分人都在拿著試卷或者練習冊看題,趙年年掃了一眼,從包裡拿出耳機,塞進耳朵,然後懶懶的倚在位置上看著窗外。
昏昏沉沉間,睡意襲來,趙年年漸漸地陷入夢鄉。
再次醒來,是被耳邊的輕喚聲吵醒的,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耳邊不停的叫著:“年年,年年,到了,醒醒。”
她頭不安穩的動了兩下,臉在底下蹭了蹭,然後繼續酣睡。
季梵塵無奈的看著窩在他肩頭那張小臉,乖巧沉靜的模樣,和先前那個伶牙俐齒張牙舞爪的她判若兩人,他無奈的歎了口氣,繼續耐心的叫她,只是聲音提高了一點。
李晴把這一幕看在眼裡,閃過一絲嫉妒,先前上車的時候季梵塵就對她不一般,所以這一路她的注意力都忍不住放在旁邊的兩人身上。
一開始,兩人還有說有笑,後來不知趙年年說了什麼,季梵塵生氣的扭過了頭,她心瞬間提了起來,扯出一個微笑,緊張的想著自己劉海有沒有亂。
可是季梵塵卻並未看她一眼。
後來沒過多久,那個趙年年就睡去了,睡著睡著,頭就靠在了季梵塵肩上,她看到季梵塵愣了一下,卻並沒有推開她,反而調整了姿勢,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李晴看著,更討厭那個女人了,她肯定是故意的。
臨近目的地,旁邊的季梵塵就開始叫她,語氣輕軟,生怕驚醒了她一般,就連眉宇間都是一片溫柔,那個眼神,仿佛再看著珍貴的寶物一般。
李晴認識他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季梵塵這幅樣子,她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
趙年年終於睜開了眼睛,耳邊喋喋不休的聲音讓她實在睡不下去了,驀地睜開的眸子還帶著一絲怒意,知道看清眼前那張臉時才消失的無影無蹤。
“到了”,見趙年年醒來,季梵塵又恢復了先前吵架時候生氣的模樣,冷著一張臉說道,只是脖頸間傳來的一陣陣溫熱呼吸,讓他語氣有些不穩,帶著一絲難以覺察的微顫。
底下溫暖堅硬的觸感,讓她立刻反應過來,趙年年馬上坐直了身子,抹了把嘴角,有些不好意思的問道:“我沒流口水吧?”
即使還有些餘怒未消,再聽到這句話時眼裡還是忍不住蕩起了笑意,季梵塵作勢認真的點頭,說道:“口水都快把我肩頭浸濕了。”
趙年年立刻看了眼她方才枕過的肩膀,乾乾淨淨,只是有些皺褶,她瞪了季梵塵一眼,滿臉傲嬌的哼了一聲
季梵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