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當天,竟然迎來了冬日裡一個難得的大晴天,氣溫比起前幾日的冷冽,舒緩柔和不少,碧空如洗,陽光明媚。
趙年年破天荒的棄掉了高領毛衣,換上紅色格子襯衫,深藍色連帽棉服,淺藍色牛仔褲,白板鞋,簡單清新。她心情愉悅的出門。
抵達集合點,人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趙年年一眼就看到了季梵塵,頓時呆若木雞。
他今天也穿了件深藍色棉服,兩人款式相差不多,衣服裡頭也是件格子襯衫,不過是黑白的,淺藍色牛仔褲白板鞋。
仿佛看到了對面站著另一個我。
陳炎立刻哇哇大叫了:“你們兩個是約好的吧!!!太過分了,竟然如此肆無忌憚的虐狗!看來這山是爬不下去了!!”
“好好說話!”,趙年年立刻一個冷眼掃了過去,仿佛寒刀飛過,陳炎立即噤聲。
季梵塵嘴角微微上揚,眉眼溫軟不已。
陳炎見狀忍不住不甘心的偷偷地撞了他一把,沒好氣的說:“你丫現在是不是樂翻了。”
他掩唇輕咳一聲:“還行。”眼裡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陳炎不滿的哼唧兩聲。
幾人寒暄問候幾句之後,正式啟程,連霞山不算高,但頗為陡峭,沿路景色雖不是絕美,但比起城市裡的車水馬龍,熱鬧喧囂,多了幾分恬靜安然,讓人心曠神怡。
趙年年帶著溫喜率先走在前面,她一路上都是無比雀躍,像一隻嘰嘰喳喳的小鳥,快活的挽著趙年年胳膊,喋喋不休,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另外三人在後頭慢吞吞的跟著。
如此走到一半,路面慢慢陡峭起來,趙年年向來宅在家裡,在跑了幾個月的步之後發現並沒有長高,頓時懶癌發作,再也沒有去跑過了,現在沒走幾步,已經開始氣喘吁吁。
她看了眼旁邊的溫喜,慘白著一張臉,比她更甚。
身後三人很快超了上來,神色如常,步伐矯健,身輕如燕。
兩人卻如同老嫗,佝僂著背,氣若遊絲,雙腿如有千金重。
“要幫忙嗎?”林祁擔憂的看著她們,溫喜連忙擺手拒絕,臉頰微紅,趙年年則是累的不想開口說話。
山裡空氣濕冷,前幾天剛下過一場大雨,今天雖然放晴,但路面依然有些濕滑,旁邊都是草叢樹木,石板的邊緣處還長著青苔,踩上去讓人有些心驚膽戰。
爬到半山腰的位置,幾乎全身虛軟無力,在上一個陡峭的臺階時,溫喜一個不留心,腳底一滑,身子就往下倒去,趙年年連忙接住她,自己卻有些站不穩,搖晃著往後仰著,腰間忽然出現一隻手,穩穩地扶住了她。
“小心!”,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困意綿綿時的一顆薄荷糖,清涼舒暢,瞬間提神醒腦,趙年年站好,立刻朝他道謝,卻是有氣無力。
“陳炎,你來扶著她!”季梵塵立刻吩咐身邊的陳炎,點了點下頜朝一旁嘴唇蒼白的溫喜示意。
現在正值全程最陡峭的那條路,中途沒有可以休息落腳的地方,而且邊緣都是懸崖峭壁,旁邊雖有圍欄,但也十分駭人,趙年年也沒有想到,時隔幾年,自己的體力一下變得這麼差。
連這條路都走不過去了。
陳炎攙住溫喜,這次她沒有拒絕,臉色慘白,連害羞的情緒都提不上來,仿佛一灘爛泥,軟綿綿的任人搓扁,全身重量都放在陳炎身上,他臉色有些吃力。
林祁見狀,也一臉擔憂的上前,看了看趙年年,隨後目光停在溫喜身上,走過去幫忙扶著她。兩人一左一右攙著溫喜的胳膊,仿佛在架著她走一樣,趙年年失笑,唇邊卻被遞來一瓶水,透著絲絲清潤。
她抬手欲接過,那人卻徑直送到她唇邊,趙年年笑笑,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小口,疲憊瞬間緩解不少,季梵塵擰緊瓶蓋,攙扶住她。
就這樣半拖半拽,幾人過了這個險口,面前就是一塊平臺,延伸出去,上面修建了一個小亭子,裡頭還有幾個石板凳,站在上頭俯瞰,底下山脈連綿,霧氣縈繞,恍若仙境。
如蒙大赦般,幾人坐躺在椅子上,徹底癱了。
陳炎滿頭大汗,就連向來溫吞的林祁,都有些氣喘吁吁,一身薄汗,唯有季梵塵,依舊乾淨清爽的站在那裡,面色白淨如常。
“要不要吃點東西?”他問。
幾人忙不迭地的點頭。
在萬眾期待的目光下,只見季梵塵打開了身上那個雙肩背包,開始往外掏,一包藕片,兩包藕片,三包…還是藕片,最後在幾人快要絕望的眼神裡,他終於拿出了一袋麵包。
“我的天!救命的夥糧啊!”陳炎一個箭步就沖了過來,奪走了他手裡的那袋麵包,絲毫不見方才的疲態。
三人連忙分食。
季梵塵臉色未變,仿佛變戲法般,從包裡掏出來一盒精美的小蛋糕,遞給趙年年:“給你。”
“嗚嗚嗚!不公平!”陳炎見狀,立刻叫道,嘴裡還吞著麵包,含糊不清。
幾人臉上都是憤憤不平,季梵塵面色如常,毫無反應。
趙年年則是受寵若驚,連忙接過。
幾人吃完,稍作休息,再次上路,好在過了這個路口,前面不遠處就是山頂,眾人一鼓作氣,勢如破竹的爬了上去。
山頂稍顯空曠,風很大,卻十分舒服,被迎面而來的微風吹拂,瞬間驅散了滿身疲憊和燥意,眼前翠綠的山峰層巒疊嶂,連綿起伏,往下俯瞰,隱隱可見山谷裡河流,白玉似的一條,穿梭其中,霧氣縈繞,如夢如幻。
抬頭,白雲藍天仿佛觸手可及。
登高望遠,無比暢快,仿佛把天地踩在了腳底下。
爬山的樂趣,就是來源於這一刻的成就感,和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豪情氣概。
“啊!!!”
耳邊突然傳來呐喊,撕心裂肺,朝氣蓬勃。
趙年年側頭,陳炎雙手放在唇邊,正漲紅了臉在那裡對著底下的山川河流喊著,仿佛要把這段時間積壓來的鬱氣通通釋放。
站在高處的時候,總覺得一切都開闊了,所有紛擾統統消失不見。因此紅塵中的世人,總是卯足了勁,極力往上爬。
溫喜見狀,也學著他的樣子,大聲發洩,接著是林祁,少年們特有的嗓音,混在一起,有種振奮人心的力量,帶著青春年少的無憂和張狂。
心中莫名傳來悸動,趙年年把手放到唇邊,卷成了喇叭狀,高聲喊著:“我要考北大!我要!!錦繡人生!!!”
少女的聲音,稚嫩悅耳,山谷裡,傳來陣陣回音,接連不息,徹響四方。
“我要上重本!”陳炎氣勢沖天的叫著。
“我要和你們一起!去北京!”林祁白嫩的小臉,此刻佈滿潮紅,無比激動。
“我也要我也要!”溫喜連聲高呼。
季梵塵瞳孔如墨,嘴唇張合兩下,毅然的抬起手:“我要!我們永遠不分開!!”,話音剛落,四人紛紛側目,眼神詫異,沒想到安靜淡然的他,也會有如此沸騰的時刻。
季梵塵仿若不察,含笑注視著身旁的趙年年,眼神溫柔。
我要和你,永遠不分開。生命這麼短暫,我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
下山的時候,眾人都蔫了,一眼望不到頭的階梯,讓人感到絕望。方才的豪情壯志,氣勢磅礴瞬間煙消雲散,像一隻被打得滿滿的氣球,突然漏了氣。
下山時,臺階是往下的,原本就酸脹的雙腿,愈發酸軟不堪,一步一步像踩在海綿上一樣,輕飄飄的踩不到底,讓人難受的很。
沒走幾步,溫喜就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要死了要死了…以後要是再來爬山,我就自斷雙腿!!!”
“話可以亂講,誓可不能隨便發”,陳炎調侃,一臉笑嘻嘻:“說不定我們高考完還要來還一次願呢!到時候我可不想背一個殘疾人上來。”
“你滾!哎喲…”溫喜瞪目呵斥,伸手去推他,結果整個人都軟綿綿的,人沒推到,自己先踉蹌不穩,陳炎連忙伸手去扶,誇張叫著:“小心點!我可不想對你負責啊!”
溫喜一臉羞怒。
趙年年忍不住搖頭,莞爾,卻在下一秒瞬間皺眉,雙腿仿佛從骨頭裡泛著酸,肉裡一寸寸像是被螞蟻啃過一般。還真是要死了。
“沒事吧?”身旁的季梵塵立刻覺察,伸手欲扶她。
“沒事,沒事”,趙年年連忙擺手,上山時那是被逼無奈,現在下山了還讓人家扶著,可太嬌氣了。
“那我牽著你。”
季梵塵臉色平靜,伸出手放在她面前,白皙修長,指節分明。
他安靜等待,神色自然而坦蕩,溫潤的黑眸裡仿佛藏著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