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年年懷孕了,在冬日的一個清晨。
刷牙的時候忽然泛起一陣噁心,季梵塵立刻驚慌失措的跑了過來,順著她的背脊低聲關懷,趙年年看著鏡子裡的人,忽然記起自己已經兩個月都沒來大姨媽了。
過完年的時候兩人決定備孕,趙年年也開始把手裡的工作轉移,在床上的時候也沒有做任何措施,順其自然,但沒想到,這個孩子來的這麼快。
可能是等得太久了吧,她想。
把手裡的工作交給季梵塵之後,她日子過的可謂是十分瀟灑,每天被陽光和微風喚醒,然後吃完飯躺在沙發上擼貓,處理著部分公務。
忙完恰逢午後,吃飽喝足後抱著筆記本去陽臺碼字,懶懶的躺在籐椅上,再放上一杯鮮榨的西瓜汁,簡直不要太美好。
只可惜,好景不長。
沒過兩個月舒服日子,就被某人拉著舉辦婚禮,於是又開始忙得團團轉,家裡有個大忙人,所以大大小小的事宜只能由趙年年全權操辦,從請帖樣式到酒店菜譜,各種繁瑣的小事卻偏生不能有一絲疏忽。
幸好雙方的父母一直在邊上幫忙,不然以趙年年這個懷胎三月的身子,還真有些吃力。
婚紗是季梵塵早早就預定好的,法國著名設計師親手製作,必須要提前半年預定的。不然趙年年都要以為是自己和自己結婚了。
婚禮定在五月,北京天氣最好的時候,春暖花已開,熱氣還未湧上來。
在清晨明媚的陽光下,挽著父親的手,踩著綠色的草坪,穿過繞滿玫瑰花的紅毯,飛揚起她的裙擺,四處飄著粉色蕾絲,終點站著的那個,淺笑溫柔的男子,是她的愛人。
他穿著西裝,眉眼精緻,面容白皙俊朗,神情柔和的不像話,趙年年恍然間,想到了那個當年教室裡,坐在位置上眉眼冷漠的男孩,白玉似的小臉上都是寒涼。
她情不自禁的低眉淺笑,何其幸運,最終能與他步入婚姻的殿堂。
趙年年生產的時候,正值寒冬臘月,外頭白雪皚皚,人煙稀小,產房裡護士進進出出,一陣陣撕心裂肺的呻吟聲傳出,季梵塵在外面急的團團轉,額頭一片冷汗。
忽然一道淒厲的叫聲從裡頭響起,腦海裡繃緊的那根弦終於斷了,季梵塵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看這裡頭那一大灘血跡,驚恐的握著趙年年的手,眼淚就這樣一顆顆掉了下來。
“年年…年年…”
“我們不要生了,再也不要生了,我不要小孩了,我只要你——”
他貼著趙年年汗濕的臉,哽咽的說著,緊緊捏著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握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饒是此刻痛不欲生的趙年年,都被他氣笑了,斷斷續續的開口。
“傻瓜,每個女人生孩子都是這麼過來的…”
“待會就好了——”
醫生護士見他這幅模樣,頓時壓力倍增,手裡用力,趙年年痛的一個激靈,仿佛有什麼東西從體內滑出,意識消失之前,只聽到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
後面,季梵塵當時的那副樣子,每每都被趙年年拿出來調侃,他總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然後夜裡在床上時,把她做到哭。
再後來,趙年年就再也不敢提這件事了。
第二年,趙年年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火了之後,很多人找了上來,也認識了不少圈內人,編劇導演明星,她的微博粉絲竟然也有上百萬。
和顧安再次見面,是意料之中的。
趙年年的新劇本簽出去之後,導演製片組局一起吃飯,進入包間時,裡頭坐著一個人,熟悉而又陌生。
兩人四目相接,彼此笑著打了聲招呼。
“啊…你們認識啊?”旁人很是錯愕。
“我們是同學”,趙年年平靜的回答。
“噢——”其他人了然笑笑,難怪這部劇的男主,一開始就要求定下顧安,趙年年賣版權和別人不一樣,她都是指定男女主角,能確定下來的,才會把版權簽給他們。
顧安是一名歌手,火了很多年,也拍過兩部電影,但重心依然是放在創作上面,沒有人想到,他真的會接下這部電視劇。
雖然趙年年的小說基本開拍必紅,圈內無數人趨之若鶩,但顧安明顯是不需要的。他已經足夠紅了。
趙年年選角,一向出其不意,旁人只當是她看中了顧安的名氣和外形,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一層淵源。
打完招呼,趙年年極其自然的坐到他身旁,閑閒聊著近況,倒也和睦,說說笑笑,在外人看來則是十分親近,要不是知道趙年年連孩子都有了,他們還真要懷疑兩人有點什麼。
飯局臨近尾聲,趙年年接到季梵塵電話,問她什麼時候散場,過來接她,趙年年說,馬上,掛完電話,抬眸看向身旁那人。
“要走了嗎?”他問。
“是呀。”
趙年年對他笑笑,低頭整理著東西,耳邊傳來一聲遲疑的試探:“我看過劇本了,這本書的男主角,寫的是我嗎?”
她抬起頭,笑意璀璨,就仿佛當年在講臺上初見的那般,耀眼的讓人不忍直視。
“是你,顧安,那是我所希望見到的,你最好的樣子。”
我欠你的情,還不了,只能在書裡,給你畫上一個美好結局,願你如同上面所說的那般,心終有所屬,人一世安然。
外頭在下雨,淅淅瀝瀝,趙年年走到酒店門口,不遠處車裡下來一個人,身姿清雋,撐著一把黑色雨傘,緩緩朝她走來。
燈光下,那張臉漸漸明朗起來,她低笑,被攏入懷中。
兩道身影相攜,緊緊依偎,仿佛兩株密不可分的了連理樹,融入夜色中漸行漸遠。
季梵塵不想再要小孩,但是趙年年想要,在季寶寶兩歲的時候,她終於按耐不住了,先是好言相勸,無果,改為低聲央求,無果,最後只能色誘,但無奈那次生產帶給他的陰影太深,最後關頭,他都記得帶上套。
後來趙年年沒辦法了,只能把家裡的避孕套統統紮了洞,一個月後,看著兩條杠的驗孕棒,露出了得逞的笑意。
季梵塵簡直如臨大敵,終日惶惶不安,每日恨不得黏在她身上,仿佛在享受著最後的時光,他最常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攬著她的肚子對裡頭寶寶說話,小聲的不知道在嘟囔什麼。
某日趙年年細細傾聽,才隱約聽到一句。
“你可要乖乖出來,不然就不要你了…”
趙年年:“……”
幸好他沒有說出什麼要帶她去打掉的話,不然趙年年可能會先把他休掉。
有過第一次的經驗,第二次的生產十分順利,而女兒出生之後,季梵塵一改之前的嫌棄,抱著懷裡的小人兒寵上了天,每日就是拉著她興奮的叫著。
“年年!她的眼睛和你一模一樣,又黑又大,亮晶晶的好可愛!”
“年年!她剛剛笑了!她笑起來的樣子也和你好像,我好喜歡她!”
“年年…”
“閉嘴!季梵塵,你忘了當初自己說過什麼了嗎?”
“你說就算有了女兒最愛的還是我,可是你現在眼裡只有她了。”
季梵塵悻悻的抿了抿嘴,放下懷裡的小女兒,抱住旁邊吃醋的她輕哄著:“年年,我最愛你了,因為她像你,所以我才這麼喜歡的,真的,我最疼愛的還是你。”
“那你就是不喜歡我們女兒了!”
趙年年不滿的叫道。生產完沒多久的女人格外喜歡無理取鬧。
季梵塵抱住她哭:“沒有!沒有!我都喜歡!都喜歡!”
哼。
後來,小女兒依舊是被他捧在掌心,寵得無法無天,小女孩最常說的話就是:媽媽!我以後長大了要嫁給爸爸。
趙年年瞪她:不准,你爸爸是我的。
女兒立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個時候,季梵塵就會一臉的驚慌失措跑過來,想去哄她,旁邊卻還有個比她更加委屈的趙年年,季梵塵只好先把趙年年摟在懷裡,親親抱抱,再蹲下來,把他的小女兒抱在懷裡,小聲糾正。
“囡囡,媽媽已經嫁給爸爸了,所以爸爸是媽媽的,知道嗎?”
懷裡的小女兒哇的一聲,哭的更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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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髮蒼蒼的趙年年最愛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和同樣白髮蒼蒼的季梵塵一同躺在陽臺籐椅上曬太陽,明媚的陽光灑在身上,渾身都是暖洋洋的,
她眯著眼睛,靠在他肩上。孫兒孫女在一旁嬉鬧,鼻尖飄來絲絲花香,微風吹起她的鬢角,她緩緩睡去。夢裡,有個清冷漂亮的少年,在對她靜靜微笑。
從青春年少到遲暮之年,始終有這樣一個人,與你相伴,與你相守,與你——
白頭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