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後院到前院路程不短。好在月瑤已經鍛煉這麼長時間腳力很好,走了這麼遠的路面色沒一丁點變化。
這會的天氣雖然變涼了,但是正中午在路上走,沒太陽也很悶熱,又走了這麼遠的路,花蕾已經走不動了。花蕾想著也該讓自己鍛煉一下了,連自家姑娘都比不上,真是太沒面子了。
丫環看著月瑤額頭的吸汗,體貼地問道:「表姑娘,要不你去涼亭休息一下吧!」
月瑤搖頭:「不用,不能讓舅舅久等。」
到了書房,月瑤露出舒心的一笑。這個地方她來過好幾次了。
馬成騰已經一個多月沒見著月瑤了,見著月瑤氣色甚好很滿意道:「長高了,氣色也還不錯。若是在連府有什麼事,一定不能藏著別著,趕緊告訴舅舅。」
月瑤搖頭:「舅舅,我在府邸過得很好。」也不是不願意跟馬成騰說。只是覺得這些事小事,不需要勞煩到舅舅,什麼事都要舅舅出面別說到時候舅舅會膩煩,就是她也不好意思。又不是沒斷奶的娃娃,哪裡能事事依賴別人。
馬成騰放心了:「那就好。」
月瑤好奇地問道:「舅舅,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她知道舅舅讓自己到書房肯定是有話要說了,不知道是什麼事讓舅舅這麼鄭重。
馬成騰從書架上取出一畫軸。打開後月瑤發現是她上次畫的那幅畫,不過就是畫上多了幾行字。
月瑤看了以後心頭砰砰的都快要跳出來:「舅舅,這些字是不是玉山先生的點評?」月瑤重生到現在還是第一次這麼激動,她之前也只是讓舅舅去碰碰運氣,並沒有抱什麼期望。沒想到,竟然真的得了玉山先生的指點。
馬成騰看著激動得面色潮紅的外甥女樂呵呵的。這孩子總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難得有這樣的表情,也是,往日再如何沉穩到底也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玉山先生的點評就在畫上,你自己看。」
畫上寫著一段話:「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
月瑤傻眼了,這是什麼意思。她又沒畫山水為什麼會這麼點評。她畫的只是海棠院的海棠花,順便將院子裡的景物融入進去。
月瑤不是懷疑玉山先生點評出錯,而是覺得這太深奧了她看不懂。月瑤急急問道:「舅舅,這話是什麼意思呀?」
馬成騰張了張口:「你先自己琢磨一下。」不過玉山先生跟他說最好先讓月瑤自己先體會、去感悟,這樣才能有進步。
月瑤看著那幅畫,陷入了沉思。
馬成騰看著外甥女眉頭糾結的都能擰成繩子,忍不住給了一點提示:「玉山先生說這句話代表了三個層次,而你現在已經到第二個層次。能否越過第二層次到第三層次,那就看你自己的悟性了。」玉山先生還說著若是月瑤能跨過第二道門檻進入第三個門檻,那就能成為一流大畫師,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可若是跨不過去那這一輩子也就現在的水準了。
剛開始他玉山先生看到這幅畫的時候並不願意點評,後來是礙於面子才勉強答應給予點評的。只是點評說這畫沒感情,徒有形而沒有意,也就一下乘之作。
聽得馬成騰滿頭的黑線。
後來玉山先生聽到這幅畫出自一個九歲的小姑娘手裡,才改變了態度。只是再有天賦與悟性,玉山先生也跟文先生有一樣的想法,可惜月瑤是個女子。女子以後嫁人生子一輩子就在後宅之中,整日與柴米油鹽醋打滾能得什麼閱歷與見識。
當然玉山先生也沒全盤否認,畢竟月瑤還是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將來的如何他也不可能一口說死。所以玉山先生在畫作上提的這一句話,只是玉山先生沒認為月瑤會跨過第二道關卡。多少人在這門檻徘徊不前永遠止步。這個門檻不僅要考悟性與天賦,還要有人生閱歷與見識。可惜月瑤先天不足。
月瑤聽了陷人了深思之中,她上輩子對於畫藝只是單純地喜歡,作畫都是靠自己的悟性跟天分,並沒有明師指點,雖然在京城是有名的才女,但是這個才女之名只限制閨閣女,那些真正的大懦是不屑於她的,如今能得到玉山先生這樣的點評,月瑤都受寵若驚。
重生歸來後,月瑤只是將作畫看成向賺錢保障以後生存條件的手藝,後來感覺到畫作有很大進步以後,月瑤想成為位畫師,可是現在,月瑤覺得她應該確裡一個目標,而這個目標就是成為大畫師,因為她現在只離大畫師只一步之遙,她相信她能跨越這一步的。
這也幸好馬成騰沒將後面的話告訴月瑤,否則肯定要打擊月瑤的積極性,讓月瑤走許多的彎路。
此時的月瑤並不知道自己在山莊畫的那副黃昏景的時候已經觸到了那一道門,雖然是剛剛觸摸第三道門,但是現在的她已經具有大畫師的潛質,若是玉山先生看到的不是海棠花的圖,而是《黃昏口園景》,那評價就不一樣了。
月瑤認真地看著玉山先生的畫,心裡怎麼也沒琢磨透轉頭不經意看到馬成騰那糾結的模樣:「舅舅,玉山先生是不是還說了其他,你說我扛得住。」她現在就需要讓人別人點評她的畫然後指出不足,否則直聽著誇讚聽不到別人指責出來的缺點那她如何能進。
馬成騰看著外甥女的神情,無奈地將玉山先生的話說了:「玉山先生說你這副畫是下乘之作。」
月瑤了然:「下乘之作?舅舅,你剛才不是說玉山先生說我已經入了第二道門檻了?」按照那評論怎麼著也是中等作品吧。
馬成騰笑著說道:「能得玉山這樣的評語已經難得了,你可能不知道,玉山先生對畫作只有三種點評『垃圾,下乘,上乘』,玉山先生說你作的這副畫畫工跟技巧是屬於一流,但就是畫沒有精髓,簡單來說就是你這副海棠花只是畫得很漂亮,卻沒有將對他的喜愛之情畫進人,你的畫少了內涵。」
月瑤連連點頭:「舅舅,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王山先生說我的怍品是下乘之作其實是在批評我,我只看中技巧跟畫工,卻忽視了感情,一流的畫師在作畫的時候不管畫的是什麼都要融入自己的感情,或者通過畫來表達某種想法。」
馬成騰目目地看著月瑤,玉山先生表達的可不就是這個意思嗎?難怪文先生會給月瑤這麼高的評價,這孩子不僅天資嚇人,就這悟性也是逆天呀。
月瑤突然腦海一閃,鄭重地說道:「舅舅,玉山先生在畫上點評寫著『見山是山,見水是水;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見山仍是山,見水仍是水』前面兩句就不說了,後面這句的意思是希望我透過現象看本質,回歸本源,對吧。」月瑤這句話說得很精髓。
馬成騰又興奮了,衝著外甥女這天資跟悟性,絕對能成為一流的大畫師,一定不能埋沒了月瑤的才華:「月瑤,你萬萬不能在畫作上懈怠了,只要你直努力下去,你定能成為大畫師的。」
馬成騰的話,讓月瑤有些遲疑:「舅舅,我能成為大畫師嗎?」月瑤覺得自己成為小有名氣的畫師就已經很了不得了,大畫師,天下聞名的大畫師她有點不敢想,但是內心卻又期盼著,期盼得到肯定的答覆,給她信心。
馬成騰連連點頭:「能,一定能的,舅舅相信你。」這麼好的悟性,這麼好的天分,絕對可以跨入玉山先生說的第三道門檻。
月瑤也笑了,現在是真的笑了,重生以來她一直努力,努力練字、努力刺繡、努力作畫,她這麼努力都是為防備將來的萬一,憑借這些技藝賺錢養活自己,而若是她成為聞名天下的大畫師,那她的這種擔心根本就不會再有,大畫師呀,就她所知道玉山先生一幅畫最高賣到五千兩銀子,光幅畫就夠吃用幾年了,不說一幅畫上千兩,一幅畫幾百兩也夠她好吃好用的了,除此之外,還能青史留名。
馬成騰想了下後道:「以後你一定要勤學苦練,缺什麼少什麼跟舅舅說,可千萬不要浪費這天賦。」他們家是沒出道這樣的人才,如果有這樣的人才他傾家蕩產也要供出來呀!
月瑤連連點頭:「會的。」月瑤有了人生的目標,並且為之努力奮鬥下去。
聊完了畫作,月瑤裝成隨意地聊起了剛才的事。馬成騰對於這個兒媳婦是一百分的滿意:「你表嫂管家理事方面很不錯,你以後庶務上的事讓她教你。以後嫁人,這些也都要處理的。」女人還是要知道持家的,以後月瑤要嫁人這些事是要懂得。馬成騰直接忽略掉了莫氏。
月瑤臉一下紅了:「舅舅……」
「哈哈……」馬成騰以前總看著月瑤小大人似的,難得看到月瑤這嬌羞的模樣,樂得不行。
月瑤跺跺腳,「不理舅舅……」
馬成騰笑完以後就說起了月瑤去昭華寺吃齋的事:「好好的在府邸吃齋念佛也一樣,為什麼要去山上。山上清苦,眼看要入冬道時候山上會很冷的。」
月瑤搖頭:「就去兩個月,臘月就會回來。」月瑤本想在山上待百日的,不過瞧著是不成的。大伯跟莫氏不會讓她一個人在山上過年。
馬成騰知道月瑤還是為著那些流言耿耿於懷。雖然他不信這些,對此他也沒辦法,流言可畏,若是去了昭華寺一趟,能消除了這些流言也是好的:「那你到了山上,缺什麼少什麼送信過來。舅舅派人給你送過去。」
月瑤點頭,然後遲疑了一下,還是將剛才在正房裡發生的事告訴了馬成騰。月瑤面有愧色:「舅舅,我不是小氣,這是這是娘的遺物,我捨不得外借。而且我現在自己還在練字,也要日日用著。舅舅,姨母肯定生我的氣了,認為我小氣了。」
馬成騰聽了面色就不好看了。莊若蘭連馬鵬都沒說,更不要說會讓這些事傳到馬成騰耳朵裡。莊若蘭是標準的大家閨秀,男主外女主內,當然,另一層莊若蘭也要避嫌,月瑤就沒這個顧忌。
莊若蘭不說,卻不代表別人不說。馬遠特意在馬成騰面前提了幾次小馬氏的無裡取鬧。馬成騰早就對這個庶妹心生厭惡,只是礙於面子不好送回去。這次聽了月瑤的話當下更是滿心的不悅,一個長輩竟然索要晚輩的東西,真是無藥可救。
馬成騰是正人君子,不會背後說人壞話,當下不好當著月瑤的面說小馬氏什麼:「不用理會她。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東西不能隨意給別人。」馬成騰知道那拓本是古物,那拓本是唐朝的東西,價值不菲。
月瑤不喜歡看到馬成騰這樣的神色,當下笑著說道:「舅舅,剛才我在表嫂那裡當著眾人的面用了梅花字體寫了幾句話,她們都說我寫得好。舅舅幫我看看哪裡有不足,我也好改進。」
馬成騰看到的都是月瑤往日用的字體,沒見過月瑤寫的梅花字體:「好,讓舅舅看看。」等看完以後,馬成騰看著月瑤的神色都變了,在月瑤忐忑不安之中長長一歎:「月瑤,為什麼要是女兒身呢?若是個男孩兒多好啊!」
月瑤暴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