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瑤陪著莊若蘭用了午膳,就回了海棠苑。可能是因為心情放鬆,月瑤看什麼都覺得美,哪怕是樹上乾枯枯的樹杈都有別樣的美。
月瑤剛躺下瞇上眼,就被細雨叫醒。月瑤習慣正午睡半個時辰,每天都自己醒過來不用叫,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她這個習慣,沒有大事是不會叫她的。
細雨趕緊解釋道:「姑娘,舅老爺過來了,還帶了一個先生過來,已經在院子外面等了。」細雨直覺這個先生地位不低,若不然舅老爺也不可能對那人如此客氣。
月瑤眨了下眼,頓時困意全消,這先生十有**是玉山先生了。月瑤趕緊起來梳洗,收拾妥當以後出去一看,來人果然是玉山先生。
月瑤恭敬地叫道:「舅舅,玉山先生。」
馬成騰轉身對玉山先生道:「都是我的錯,我忘記讓隨從提前跟月瑤說你今天會過來。讓玉山先生久等,還請玉山先生別怪罪。」馬成騰是擔心玉山先生因為久等心情不好,然後就不指導月瑤了。
玉山先生並不在意這些瑣碎的事情,而是盯著月瑤嚴肅地說道:「我聽說這副海棠是你畫的?真的是你畫的嗎?」玉山先生當時根本就不相信這是月瑤畫的,兩年之內哪裡能進步這麼快?可是馬成騰信誓旦旦地說這就是月瑤畫的,所以玉山先生半信半疑地跟過來。若是說謊也就多跑一趟,若是真的,那可不能錯失了一個見識天才的機會。
月瑤點頭答道:「是我畫的。」
玉山先生也不跟月瑤廢話,直接說道:「你現在再重新畫一幅給我看看。」月瑤說再多也不會讓他相信,他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馬成騰對著月瑤點頭。
月瑤無奈,讓細娟細雨從書房搬了畫板放在走廊處,坐下開始畫。
同樣一幅畫在不同的時間段景色也是不一樣的,而且作畫人的心情不一樣,畫出來的畫感覺也不一樣。月瑤不喜玉山先生的口氣,心裡憋著一口氣,所以作出的畫與昨日畫的不一樣。
月瑤花了兩個多時辰才將這畫畫完,這幅畫比較艷麗,海棠花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鮮艷絢麗,就像一團團火焰,旁邊再有綠葉襯托,這樣強烈的顏色給人以強烈的視覺衝擊。
張揚高調的人會喜歡這樣的畫。
馬成騰小聲地問道:「玉山先生,你看如何?」現在親眼所見就不會再說月瑤是作假了。馬成騰內心有個小小的期盼,期盼玉山先生能收月瑤當老師。
玉山先生看向月瑤的神色極為複雜,這孩子也太妖孽了。這才十歲的孩子竟然已經到達了這個地步,假以時日,想到這裡,玉山先生看向月瑤的眼神有些火熱。
月瑤迎上這樣火熱的眼神吃不消,問道:「先生,有什麼不妥當的嗎?」
玉山先生說:「筆法跟畫功都不錯,意境也表達得很到位,但是著色不成,讓整幅畫打了一個折扣。」大方向是沒錯,需要指正的是細節。若是細節再完善,那就完美了。可很多時候卻不注重細節,要知道佳作在細節也是不容出錯的,要不然就談不上佳作。
月瑤覺得自己著色還成呀,不明白為什麼玉山先生一口否認了。
玉山先生嚴肅道:「真正大畫師是容不得一點瑕疵。你雖然天資出眾,有繪畫天賦,但是還有很多欠缺的地方,還需要多多努力。」這可真是一顆好苗子,天賦悟性都不缺。玉山先生都有種想收月瑤為徒的衝動,只是理智告訴他不可以。
月瑤連連點頭應道:「我會努力改正的。」
玉山先生對於月瑤的態度還是很滿意的,繼續道:「一副好的畫作,除了過人的畫功,還需要詩詞配合才算是上等的。你的詩詞水準如何?字寫得如何?」大畫師可不僅僅是作畫好,文化底蘊跟書法等都要跟得上,否則就不能說是大畫師,僅僅只能稱呼為作畫的花匠了。
月瑤想了下後說道:「在學。」月瑤很清楚她在詩詞方面的沒有天份,所以準備先學好字,詩詞方面隨緣。
玉山先生是個有閱歷的人,聽了月瑤的話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不想學自然沒時間了,說道:「那你作一首詩給我看看。」
月瑤想了下後在畫上寫道:「春風裊裊入庭院,滿園開遍海棠花,點點胭紅藏新綠,簇簇昂首映朝霞。」
月瑤作的這其實不算詩,但是仍然將玉山先生給震住了。當然,震住玉山先生的不是這首詩,而是月瑤寫的字。這首詩算不上好詩,只能說押韻。可月瑤這一手柳體字筆法精煉,字體婉約,隱隱透著別具一格的風骨。
玉山先生再好的定力也忍不住問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練的字?」一個十歲的孩子竟然能寫說一手很有骨感稜角分明的柳體字,這可不僅僅是妖孽了。
月瑤笑道:「我爹兩歲就開始給我啟蒙,從啟蒙就開始臨摹柳公的字帖,這麼多年沒斷過。」月瑤這麼做是不想再跟上輩子一般,學了這麼多年寫出來的字有形而無神,也就算個二流了。
玉山先生有些惋惜:「字寫得很好,但是就少了一些勁道。若是……」說到這裡玉山先生看著月瑤手上的繭子,沒再說了。是他苛責了,面前的孩子是一個極為刻苦的人。可惜是女子,女子的手力天生就比男兒的小,想要寫出風骨怕是有些難。只是能到這一步,已經是極為難得了。
馬成騰納悶了,問道:「月瑤,我記得你現在是在練梅花字帖,沒再練柳體字了嗎?」
馬成騰雖然驚訝,可是玉山先生聽了這話只有震驚了。玉山先生不可置信道:「你還在練另外一種字體?」若是月瑤現在二十來歲會寫兩種字體,而且還寫得這麼好他不會吃驚,可是這個才十歲。
月瑤寫下一行字。
玉山看了月瑤寫的梅花小楷,倒是沒說太多,這字寫得比剛才的差遠了。
馬成騰忙解釋道:「這孩子學這種字體時間還短,才學了一年,若是再多幾年肯定寫得比柳字體要好。」
玉山先生很吃驚的問道:「才練一年嗎?」
月瑤頷首道:「一年半不到。。」
玉山先生深深地望了月瑤一眼,轉而笑容滿臉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
馬成騰大喜道:「玉山先生,這麼說你答應收月瑤為學生了?」
玉山先生搖頭道:「我不能收她為學生,她已經具備大畫師的功底,只要還有一些細節方便需要注意,還得多磨練磨練,就比如這著色,你看著……」說完開始指出月瑤所犯下的錯。
馬成騰下午要當差,所以留下了人在院子外面,他就上差去了,等回來聽到玉山還在海棠苑,急急過去,見玉山先生在教導月瑤。
天漸漸黑了,玉山先生回去了。
馬成騰送了玉山先生到門口,最終忍不住說道:「玉山先生,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收月瑤為徒?難道是月瑤這個孩子不得你意。」可是他看得出來,玉山很喜歡月瑤呢!
玉山先生笑了下,沒回答馬成騰的問題。
若蘭對身側的馬鵬笑道:「夫君,沒想到表妹有此等天賦,竟然引來了玉山先生的教導。我聽說玉山先生有意收一個關門弟子,不知道這個關門弟子會不會是表妹。」若是月瑤能拜在玉山先生的門下,對月瑤來說是一件大好事。
馬鵬搖頭道:「表妹天資出眾,也有繪畫天賦,但表妹畢竟是女子,我覺得比較很難。」女子連門都不能出,如何畫得出佳作出來,總不能天天畫花吧!
若蘭面色有些黯然,是啊,身為女子再有才又如何?到時候還不是嫁人生子,伺候夫君撫養子嗣。若蘭想著月瑤對畫的癡迷苦笑,也不知道月瑤能堅持多長時間。
莊若蘭用完早膳,聽見外面的丫鬟說江媽媽過來了,說道:「月瑤怕是不會過來了,讓江媽媽先回去吧!」有了昨天的事,畫癡的月瑤哪裡還有時間過來學糕點。
巳時初,郝媽媽過來給莊若蘭賠罪:「大少夫人,我們姑娘今日不會過來學做糕點了,該請大少夫人諒解。」過來請罪不是月瑤吩咐的,而是郝媽媽替月瑤決定的。月瑤現在的心思都在作畫上,哪裡還會想著昨天說好這幾日要來學做糕點是。
莊若蘭笑容滿面道:「沒事,讓表妹安心作畫,你們也不要讓人打擾了她。」一個人若是做一件事可以達到忘我的境界,其實已經成功了。莊若蘭毫不懷疑月瑤將來能達到的高度。
月瑤除了每日一個時辰練字,其他時候都在作畫,然後開始上色。按照郝媽媽的說法,自家姑娘又點瘋魔了。連給大少夫人請安都沒有去,讓郝媽媽發愁不已。
莊若蘭並不在意,不過她卻不准這些事情流傳出去。莊若蘭管家嚴厲,玉山先生到連府的事很多人知道,但是玉山先生指導月瑤的事卻沒人議論,也正因為如此月瑤才能安安靜靜地在海棠苑作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