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別的禦史倒還好查,偏偏上折子的是都禦史,那可是個頑固不化的石頭,又臭又硬,挑這個人上折子本身就是要將事情鬧大了。
周熙的幕僚看著下面送來的資料,過了好一會兒抬頭對著周熙道:“世子爺,若是彈劾的這些罪證都是真的,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這個人肯定是盯著周記商行很久了。”確切地說,盯著周樹已經很久了。
另外一個幕僚道:“盯著周記商行有許多人,可是能無聲無息地收集這麽多證據,而且還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上了折子,讓事情一下就定性,這卻不是一般的人做得到的。”能不聲不響地背著他們搜集這麽多證據,而且還很好地把握了機會上折子列數了周樹的罪狀,由此可見這個人根本就不懼得罪周家。
周熙面色一僵,能在他們眼皮底下無聲無息地做了這麽多事,只有一種人可以做到,那就是朝廷的人。周熙面色凜冽:“是皇上。”只有朝廷的人,才有這麽大的能量,也只有皇帝授意,那些人才將會這些罪證交付出來。難怪皇帝會那麽快就欽點了欽差外放。
周熙身邊的一個幕僚遲疑道:“若是皇上,皇上為什麽會派鄧斌去?”那鄧斌很又不是能吏,派他去能做什麽事。
周熙面色一寒:“怕鄧斌只是煙霧彈。皇上這是準備動海口的吏治了。”確切地說,皇帝是要將海口的官員來一場大清洗,然後全部換上自己的人。
一旦涉及到皇帝,周熙也不得不小心行事。因為皇帝插手,這件事的性子就完全不一樣了。
向薇聽了白易說的禦史彈劾周樹的事,將碗裡的藥一口喝完,然後輕笑道:“周樹這回必死無疑,侯爺當日特意驚動了皇上,是不是已經料到皇上會出手了?”
白易點了一下頭:“嗯。海口利益這麽大,哪裡能就這樣落在周家的手中。若是一直由周家掌控,到時候太子拿了這些錢財拉攏群臣,壯大自己的勢力,皇上豈能安心?”這次皇帝插手,海口的勢力必定要重新洗盤。
向薇搖頭道:“到底是侯爺。”她當日就奇怪為什麽月瑤的事會讓侯爺驚動皇上,卻沒想到原來侯爺是投了皇帝的所好。不過不管侯爺的出發點是什麽,重要的是周樹這次要死。周樹死了,她家姑娘以後也不用再擔驚受怕了。
白易突然問道:“向薇,上次給安大爺送信的人,是不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分布得很廣,這些人搜集情報是一流。也只有朝廷的人,才能在那麽快的時間查到月瑤被囚禁的地方。只是白易很奇怪,月瑤什麽時候跟朝廷的人搭上邊了。
向薇笑了一下:“你就不要再打探的。這是月瑤的私事,我不會干涉,更不會透露的,連侯爺也不成。”
白易笑著搖了一下頭道:“不是侯爺讓我來問的,是我自己有些奇怪。”她很奇怪月瑤怎麽會認識通政使司的人,而且還能得到那些人的幫助。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冷血動物,若是沒有得到命令,這些人是絕對不會出手相幫的。由此可見,月瑤一定是得了什麽大人物的眼,所以才會得他們的相助。
向薇笑道:“你不要忘記了,姑娘可是救過不少的人。”月瑤能告訴她,也是信任她,她不能辜負了月瑤的這番信任。哪怕向薇相信白易,也覺得不大合適,再有這件事事關重大。若是以前,向薇覺得范俊可能將答應的事做完就不會再理會月瑤了。可是這次的事讓向薇看到不一樣的范俊,向薇覺得只要姑娘以後有事且范俊還在這個位置上,他一定會相幫的。就為了這一點她也不能將范俊透露出去。
白易笑道:“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不說我以後也不問了。對了,這次欽差去海口,我估計月瑤姑娘得到三月才能回京。你看你病危的信件麽時候給月瑤姑娘看比較好?”白易有些心驚,原來在不知不覺之中,月瑤竟然積攢了那麽多的人脈資源。當然,白易只是心驚,並沒有太多的想法。月瑤不是那種擅弄權利的人,就算人脈廣也沒什麽。
向薇想了一下:“那就在二月底的時候告訴姑娘。”現在告訴姑娘她病危,姑娘肯定不管不顧要回京了。這大冷天趕遠路可不容易。而且安之琛這個時候也回不來,她就不添亂了。
白易點了一下頭,然後問向薇:“向薇,這次你引發了舊傷,得小心養著。向薇,你有後悔到月瑤姑娘身邊嗎?”向薇這次受傷又引發了舊傷,要好好養著才成,而且就算養好也有損她的壽命。
向薇笑道:“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想著在她身邊呆個五六年,等她出嫁以後就離開了,卻沒想到一呆就是七年,七年,眨眼就過了。”
白易笑了一下。
向薇臉上也浮現出笑容:“你是不知道,我剛去連府的時候什麽事也不做,還經常吩咐使喚她院子裡的丫鬟婆子,連她的貼身丫鬟我都使喚,可是她卻一點意見都沒有。那時候我真瞧不上她,心慈手軟弱懦無能。當時我就想她也就差腦殼上頂著‘我好欺負,你們來欺負我吧’。可是後來,我漸漸發現我錯了。姑娘心慈手軟是不錯,但絕對不是弱懦無能的人。相處久了,我卻開始佩服她了。沒有人逼迫,也不是為了生存,只是單純的喜好就能每天從清晨忙到半夜。這樣的毅力與恆心,我真的敬佩。”
白易在旁靜靜地聽著。
向薇笑著又說道:“真正讓我折服的是她對明珠的用心。你也知道,我是不喜歡明珠的。可是她卻能跟我說明珠心很善,只是被人誤導了,只要好好引導,明珠其實是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我當時嗤之以鼻,可是她用行動告訴我她是對的。白易,姑娘不是軟弱無能,她是真善,發自內心的善良。她也會用心思,為了廷正努力跟與李府交好;為了得到助力跟明珠攀上關系;接觸也是為了得到一份助力能保全自己;為了能在馬府過安生日子討好莊若蘭。但我知道,那些都是被環境所逼,就算如此,她也從沒想過去害誰。”
白易故意取笑道:“你認同了月瑤姑娘,她在你心裡可不就樣樣都是好的了。”白易並沒有覺得月瑤擅鑽營。若是真擅長鑽營的,憑借著月瑤的聰慧肯定早就與那些名門貴婦打成一片了。
向薇含著笑道:“也不是,現在心慈手軟的毛病還沒改呢!不過跟她相處,我覺得很舒服。”向薇知道自己的性子,屬於不折騰就煩躁的人。可是在月瑤身邊她卻感覺到很安寧,是心特別的安寧,好像能拋卻掉所有的煩躁。不過後面的話,她是不會告訴白易的。
白易笑著點了一下頭。
從京城到海口,正常速度是要一個月,但是欽差只花了二十來天就到了海口。只是眾人都知道欽差到了海口,卻沒見到欽差本人。
而在這一天,海口的總兵府門前卻聚集了一群人。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此時這人朝著總兵府門外叫道:“把我女兒還給我。”
守門的侍衛莫名其妙:“你是什麽人?你女兒怎麽會在我們總兵府。”說得好像他們總兵府強搶民女似的。他們總兵府一共三個主子,老太爺就不說了,大少爺離海口有上百裡的路程,所以基本不回總兵府,剩下的就只有琛少爺了。琛少前段時間是帶歸來一個女子,不過那女子是青樓女子,可不是什麽良家女。
為首的漢子大聲叫道:“我姓楊,我女兒叫楊曼兒。現在女兒就是被你們總兵大人的侄孫給搶到了總兵府,你們若是不將我女兒交出來,我跟你們拚了。”那漢子還真就一副拚命三郎的架勢了。
兩個門衛對望一眼,這明顯是鬧事的來了。別說那女子是青樓的,就憑他家琛少要女人還需要搶,放話出去,想給他家琛少當妾的女人多的是:“你若再不走,還敢來總兵府胡說八道,別怪我們不客氣。”
這個漢子哪裡願意,一直在門口叫囔著:“就算是總兵府,也不能強搶民女,這還有沒有王法?”
總兵府的人可不是軟蛋,守門的侍衛認定這些人是來鬧事的,當下朝著裡面說了一聲,很快裡面出來一隊手握兵器的士兵。這些士兵如狼似虎,一個一個瞪著銅鈴大的眼睛盯著鬧事的二十多個人。
這也是二老太爺去軍營的時候交代過大管家,最近海口不太平,行事得注意分寸。要換成平常,這些人早被這些士兵揍得爹娘都不認識了。敢到總兵府尋事,活得不耐煩了。
海口的民風彪悍不假,但這些人也不是傻子。什麽人能惹,什麽人不能惹,他們也清楚。能圍攻總兵府那是他們佔理,總兵府為了面子也不敢為難他們。若是他們敢衝到裡面去,定然是殺無赦了。所以楊大頭也隻敢在外面叫囂著安之琛強搶民女之類的,為的就是敗壞安之琛的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