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環起身,叫道:“心雨,點燈。”
心雨現在是月環的貼身丫鬟,今天正輪到她守夜。她聽到月環的話,立即起身,點燃了桌子的桐油燈。
心雨看著月環一直坐在床上,不下床,也沒說話,心裡有些忐忑,試探性地叫了一聲:“主子,爺……”錢途現在除了初一跟十五到她這裡,其他時候都去了新納的姨娘的屋子。心雨以為月環是為錢途不來正院而睡不著。
心雨是月環自己挑選的,忠心不二,月環一眼就看出心雨所想,嘴角噙了一抹冷笑,淡淡地說道:“你下去睡吧!”
心雨恭敬地走下去。心裡卻有些惋惜,說起來,爺納的這幾個姨娘容貌都沒自己主子好,只是不知道為什麽,自家主子對爺越來越冷淡,導致爺都不願意到正院來了。
心雨其實知道自家主子是很聰慧的人,只是沒有爭寵的心思,要不然以自家主子的手段,幾個姨娘根本不夠看。
月環靠在床頭,想著向薇的話。其實向薇不知道她並不是害怕那日的到來,相反她很希望那日早點來,這樣她就能離了這牢籠。有些事她不能跟別人說,錢家外面看著風光,其實內裡汙穢不堪。錢途這一輩的不是仗勢欺人就是整日風流快活的。而她丈夫,就是第二種。
月環嫁過來的時候,錢途身邊的通房丫鬟都打發出去了。後來錢二太太賜了一個丫鬟給錢途,等她生下承弘以後,錢途從外面納了三個姨娘進府。最近納的這個姨娘面上是平家女,可月環一看這女人風情萬種的模樣,哪裡還有不知道的。
月環對錢途不是沒有感情,若是一點感情都沒有也不可能生下承弘,可是這點感情很淡,在錢途從外面納了姨娘進門,這點感情就沒有了。接二連三的姨娘進門,月環都懶得再應付錢途了。反正她已經生下兒子了,連家也給力,就算她不曲風應承錢途,在錢家日子照樣過得舒坦。唯一的遺憾就是兒子不能在身邊。
第二天,月環用過早膳,見到宋姨娘身邊的貼身丫鬟過來說道:“奶奶,我們姨娘身體不舒服,想請大夫。”
月環面色很平淡地吩咐了丫鬟去請大夫。結果態度一診斷,宋姨娘有懷孕了,已經有三個月了。
月環對此沒多大的反應。新姨娘是兩個月前納進來的,兩個月以前這宋姨娘可是很得寵的,會懷上也很正常。
錢二太太聽到宋姨娘懷孕了,歡喜不已。對錢二太太來說,自然是多子多福了,可她到現在為止也隻得了承弘一個孫子。如今宋姨娘有孕,錢二太太自然是喜出望外了。
心雨看著月環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說道:“主子,就算宋姨娘有孕,可主子是正室,哥兒又是爺的嫡長子,誰也動搖不了主子的地位。”
月環面露譏諷。別說宋姨娘懷孕,就算所有的姨娘都懷孕她也不在乎。她到現在也沒生第二胎,不是她不能生,而是她不願生。錢家早晚要衰敗,將來會如何誰也不能預料。承弘是沒辦法,她必須要生一個兒子,要不然沒法在錢家立足。可一個承弘就足夠了,再多的話,將來出事她擔心自己沒法保全下來。
月環想到兒子,心頭一陣絞痛。承弘一生下來就被錢二太太抱走了,她這個當娘的現在每日也只有請安的時候才能見到,想想就心酸。這幾年月環不是沒動過心思將兒子抱回來養,可是錢二太太棋高一這,月環最後都铩羽而歸。也因為這個原因,錢二太太現在越來越不喜歡月環了。只是連家現在出了三個進士,還有一個侯夫人的胞姐,就算錢二太太再不喜歡月環,她也不敢拿月環如何。
這日傍晚,向薇回來看到可馨陪三個小不點在屋子裡玩:“夫人是不是又在作畫了?”
丈夫不在身邊,當妻子的一般都會覺得有些孤寂。可這點在月瑤身上一點都沒體現出來。自孩子滿了十個月後,月瑤給孩子斷奶以後,又開始制定了作息時間。每天早上起來打拳,然後練半個時辰的字,上午帶孩子處理家務,下午孩子交給向薇帶,若是向薇要忙鋪子的事三個孩子就由著婆子丫鬟帶,她自己則是鑽到畫室作畫。晚上,正常情況下月瑤都會陪四個孩子的。
向薇見谷幽點頭,忍不住笑了起來。向薇都不知道怎麽評價月瑤了。說她不負責任吧,她每天上午跟晚上也陪著孩子,說她負責吧,她進了畫室作畫孩子哭她也聽不到。
向薇抱起了爬到她腳下的小三兒,親了一口笑著道:“碰到你娘這樣的,你們也真夠可憐的。”向薇原本以為月瑤會一直繞著孩子轉,卻沒想到月瑤轉眼就將孩子扔給她帶了,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不過向薇也喜歡幾個孩子,除非是有重要的事走不開,一般情況下她都會趕回來用午膳。
可馨卻不認同向薇的話,小聲反駁:“姨姨,娘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了,我們一點都不可憐。”
向薇哈哈大笑:“成,你娘沒白養你。以後就得這樣護著你娘,還得這樣教你三個弟弟。”
可馨這才知道向薇姨母只是調侃,並不是真的對娘有意見。可馨想到這裡,有些不好意思了。
月瑤到晚膳的時候準點出來,用完晚膳,月瑤帶著四個孩子去了後院走了走。
第二天,月瑤正在用早膳,谷蘭急匆匆地走過來。因為可馨在,谷幽貼著月瑤的耳朵說道:“夫人,林氏動了胎兒,見了紅。”
月瑤瞪了一下眼睛,剛想開口,看到小可馨,將到嘴邊的話吞了回來。當著孩子的面,肯定不能說這件事。
幾個乳娘將孩子都帶出去以後,月瑤這才問了谷蘭:“好好的怎麽林氏會小產?”
谷蘭搖頭說道:“我也不清楚。是廷正少爺派了婆子過來說的。現在那邊已經派人去請太醫了。”谷幽跟谷蘭可能是跟了向薇的緣故,說話都比較直爽,她們見林清菡不尊敬月瑤,自然也不會稱呼林氏為四少夫人了。
月瑤再對林氏不喜,但是這個時候,月瑤也不能袖手旁觀了。月瑤換了一身衣裳就過去了。
月瑤到了府邸,見到廷正的臉色非常難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怎麽會動了胎氣?”沒有婆婆在上面管束,也沒有小妾通房鬧心,後院就林清菡最大,月瑤想不明白林清菡怎麽會弄到見紅了。
廷正面有愧色:“我昨日與朋友出去外面應酬,喝多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今日早上起來,身邊躺了一個丫鬟,正好被清菡看見了。”簡單一句話,就是廷正酒後睡了一個丫鬟,然後這情形被林清菡親眼所見,林清菡又驚又怒,所以動了胎氣,見了紅。
月瑤嘴唇蠕動了兩句,最終什麽都沒說,因為月瑤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我進去看看弟妹。”
月瑤進了屋子,看到面色蒼白的林清菡,本想出言安慰。這件事錯在廷正,換成哪一個女人在懷孕的時候看到丈夫跟一個丫鬟睡在一起都會憤怒了。
可還沒等月瑤開口,林清菡卻好像看仇人似地看著月瑤叫囔道:“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可我卻沒想到你竟然用這麽卑鄙的手段。”
月瑤被罵得愣住了。
這次陪著月瑤過來的是谷幽,谷幽聽聞氣得臉色發青:“你別血口噴人,你動了胎氣跟我們夫人有什麽關系?”
若是眼神能殺人,怕是月瑤已經被林清菡給凌遲了:“你別當我不知道那個女人就是你安排的。你就不想我生下孩子,就想讓夫君與我失和。連月瑤,我就沒見過你這麽卑鄙無恥的人。不管如何,我肚子裡的孩子也是你侄子,你怎麽能這麽狠毒?”
月瑤這下明白過來,原來林清菡認為這個爬床的丫鬟是她安排的,目的就是要離間她們夫妻的感情。月瑤都沒過多的心情跟林清菡爭辯了,看了一眼林清菡,什麽話都沒說準備回去。
沒等月瑤出了屋子,就看見廷正走了進來。月瑤神色很冷漠,問道:“剛才的話你都聽見了嗎?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廷正自五歲到月瑤身邊,如今已經十三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月瑤這種神色。廷正心裡也非常痛苦。開始姐姐不同意這門婚事,他覺得定然是姐姐對清菡有所誤會,他以為等誤會解除了姐姐就會喜歡上清菡的。可他跟林清菡成親以後他才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他所想的那麽簡單。姐姐對清菡雖然淡淡的,但是卻從沒為難過清菡,反倒是清菡對姐姐有無數的怨言,甚至為此事兩人經常吵架。這些也就算了,可他做夢也沒想到清菡對姐姐竟然存有這麽大的怨氣,竟然會因為今天的事遷怒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