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妧聽到顧哲補了太倉縣的縣丞,非常高興。顧家以前在杭州屬於望族,族內出仕的子弟無數,可現在卻日漸凋零,族中出仕的子弟已經寥寥無幾。雖然顧哲如今補的只是一個八品的官員,但好歹也是入了仕,更不要說這是一個肥缺。
顧哲聽到董妧要辦宴席,立即製止了:“娘,我只有十天的假,如今已經去了三天,時間比較倉促,沒時間宴客。”他在杭州最多只能呆兩天,這兩天還得跟舊友多聯系聯系,入仕途人脈非常重要。
董妧聽了隻得作罷,轉而遲疑了一下問道:“哲兒,你弟弟也是舉人功名,你看我們是不是也該給他補個缺?”董妧也是看顧櫟從蘇州回來,整個人精神面貌好了不少,所以也想要讓顧櫟出仕,有事做就不會整日渾渾噩噩的。
董妧也不是不知事的人,她想讓顧櫟出仕,是想自己再想辦法,沒想過再麻煩月瑤。月瑤剛幫大兒子得了個好缺,她怎麽好意思再求月瑤幫小兒子補缺。
顧哲臉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董妧一看就知道有時了:“怎麽了?”
顧哲長出一口氣,說道:“姨母好心好意準備幫我謀太倉縣縣丞的缺,可顧櫟卻是當著姨母的面說縣丞是個芝麻小官。幸好姨母大度,沒跟我計較,要不然這麽好的缺就因為他給弄沒了。”顧哲想起在衙門辦手續的一帆風順,還有他幾個朋友知道他謀了太倉縣縣丞的缺時那一臉的羨慕,他就特別慶幸,慶幸姨母心胸寬沒跟他們計較。
董妧面色瞬間就白了:“你說什麽?”
顧哲也不想再多說什麽,說這些也沒什麽用處:“娘,我去看望一下外公。”
董妧剛升出給顧櫟捐個官的想法一下消散的無影無蹤了,就小兒子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樣子,給他捐官不知道會惹下多大的禍。
董妧回過神來,看著顧哲面無表情的模樣,知道顧哲心裡有怨。說起來顧哲有怨也正常,這個缺原本是月瑤準備給顧哲謀的,可顧櫟卻嫌缺小,顧櫟的話差點就斷送了顧哲一次絕好的機會。
董妧無力地說道:“哲兒,你也別怪你弟弟,他,他也是不知事。”董妧後面這句話說得特別的心虛。顧櫟如今也二十有三了,這麽大的人行事還這麽荒唐。
顧哲面色不變,說道:“娘,要是沒事了我去看外公了。”
董妧張了張嘴,最終只有點頭道:“好。”
玉山先生年歲大了,不能作畫不能寫字,就是看書也不能太久,看久了眼睛痛。這次見顧哲回來,笑著問道:“一切可都順利?”
顧哲點頭道:“一切都很順利。”然後將他補了太倉縣縣丞的事告訴了玉山先生。
玉山先生一點都不意外,因為他讓顧哲幫著月瑤打理畫展,本來就是存了讓月瑤拉顧哲一把的意思:“接下來你準備如何做?”
顧哲看著玉山,不明白這話是什麽意思。
玉山先生說話聲音很緩:“這些年我交的朋友不少,給你謀個缺不難,甚至要給你謀個好缺也不難。可我卻一直沒出面,你知道為什麽嗎?”他朋友很多,用得上的朋友很不少,要給外孫謀給好缺,對他來說,真不是難事。
顧哲一直覺得外祖父沒出面,是因為他不好拉下面子求人。
玉山先生笑道:“你是我外孫,為了你的前程就算我拉下臉面求人又有什麽關系。我之所以沒出面是希望你能多體會體會外面的人情冷暖。”玉山先生其實對顧哲的前程,早有謀算。
顧哲非常意外:“外公,你原來早有打算了?”
玉山先生其實很欣慰,經過這大半年的磨礪顧哲長進了不少:“恩,你姨母與牛知府的夫人兩人情同姐妹,只要你姨母開口,牛夫人就不會拒絕。只要你在牛知府的管轄內當官,看在你姨母的面子上,他死你果然會對你照佛一二。朝中有人好當官,有了人撐腰你的仕途就會順。”剛入官場的人許多事都不懂,只要不是出大差錯,有牛知府這個大靠山,出一些小問題可以忽略不計。
顧哲臉色大變。
玉山先生疑惑道:“怎麽了?”瞧著這模樣肯定是有啥不好的事。
顧哲沒瞞著玉山先生,將顧櫟當時與月瑤說的話又對玉山先生說了一遍。此時,顧哲額頭起了冷汗。外公苦心為他鋪路,可差點被顧櫟給毀了。太倉縣縣丞的缺沒了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拒絕了姨母等於讓他失去了牛知府這個靠山。他的前程,差點被顧櫟給毀了。
玉山先生沒有很生氣,只是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明年開春我要回老家了,我不在了,你娘將來全靠你了。”他這麽費盡心思為顧哲籌謀,還不是為董妧著想。都說養兒一百歲,常憂九十九,他現在是有深刻地體會了。
顧哲聽了著話,心頭說不出的難受。玉山先生要回老家過繼子嗣他們全家都知道,只是這件事一拖再拖,拖了兩年多,大家就差不多忘記了。
顧哲心裡頭非常難受,他知道這件事是顧家理虧,當日明明答應的好好的,最後卻出爾反爾。顧哲哽咽道:“外公……”
玉山先生很淡然,笑著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外公以後會在京城養老,你到時候去京城就能見著外公了。”
顧哲的鼻子酸酸的。
顧家宗族內的人知道顧哲補了太倉縣縣丞的缺,都起了心思。要知道,去地方上任職,肯定要帶幾個信得過的人幫著辦差的。能讓自家的孩子跟著去,不說撈點油水,就算去多見識見識世面也是好的。
分家以後,董妧與另外三個妯娌關系疏遠了許多。這天卻是難得的一起上門。目的自然是希望顧哲帶著她們兒子出去謀一份前程。
董妧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帶誰去也不會帶幾個侄子去任上,她對幾個侄子再清楚不過了,沒一個靠得住的,帶他們去沒得給自己找兒子麻煩。
顧家這三位夫人當下氣衝衝地回去了。
顧哲聽聞了董妧的話,說道:“娘放心,我心裡有數。”這次去太倉縣,肯定要帶自己的人去的,尋外人哪裡有自己宗族內的兄弟可靠。顧哲與跟宗族的人也經常打交道,宗族內的情況比較了解。所以他最後中挑選的兩個人,這兩個人不僅品行好,而且也能乾。
顧哲在家呆了兩天就要上任去。臨行前的一個晚上,顧櫟尋到顧哲,說道:“大哥,我明日跟你一起去蘇州吧!”
顧哲心頭閃現過不妙:“你去蘇州做什麽?”
顧櫟一臉的羞愧:“我想去給姨母道歉。上次的事,是我錯了。”顧哲不知道的是,顧櫟看著顧哲這麽風光,他心裡很後悔,再加上苗氏吹著枕頭風,顧櫟覺得該先去給月瑤道歉,然後也求月瑤幫他謀個缺,就算是八品,也沒關系。
顧哲想也不想說道:“你不用去蘇州了,姨母不會見你的。”
顧櫟青了又白,白了又青:“你怎麽知道姨母不會見我?”
顧哲想起玉山先生曾經說過的一句話,他說顧櫟廢了。以前顧櫟萎靡不振,但他對顧櫟還是抱有希望的,他覺得顧櫟總有一日會振作起來的。可現在顧哲知道,這個弟弟真是廢了:“你當日泄露了姨母要夜遊秦淮河的消息,姨母沒有追究那是看在外公的面子上。有了那次的事,你認為姨母還會見你嗎?”泄露行蹤,乃是大忌。
顧櫟爭辯道:“我那日只是喝多了,我是神志不清的情況下說出去的,我又不是故意的。”
顧哲渾身都僵了。顧櫟能知道姨母夜遊秦淮河的事,還是他告訴顧櫟的。幸好姨母沒有追究於他,要不然……想到這裡,顧哲心頭不安,想著得去跟外公說下這件事才成。
顧哲此時已經沒有心情再跟顧櫟爭辯了:“你要去蘇州,我攔不住。”不過他是決計不會跟顧櫟一起去蘇州見月瑤的。
顧櫟聽了顧哲的話,氣得渾身發抖。
顧哲卻不管他,而是去上房見了玉山先生,將這件事告訴了玉山先生:“外公,姨母會不會連我都惱了?”上次他去見月瑤可是沒見著,顧哲很擔心這次到蘇州又見不上了。
玉山先生想了一下到:“我給你姨母寫封信,你幫著帶去。”玉山先生不覺得月瑤會這麽小心眼,不過凡事還是得謹慎一些。
玉山先生寫完信以後,對顧哲說道:“你將這件事告訴你母親,讓你母親心中有個數。”玉山先生能幫顧哲開口,那是他覺得顧哲是可造之材。至於顧櫟,他是從沒有這個想法。顧櫟已經廢了,一輩子就靠著家裡養了。玉山先生要顧哲告訴董妧,是要讓董妧絕了去尋月瑤相幫的心思。
玉山先生對女兒很了解,不管哪一方面都挑不出毛病,但是董妧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心軟。往往下了決心的事,被人一哭一求,最後就答應了,這也是想為說董妧太過柔順的原因。
顧哲點頭應下,等出了上房就去尋了董妧,將這件事說了:“幸好姨母大度,沒有怪罪於我。”
董妧苦笑道:“我知道你們的意思,你放心,暫時我會拘著你弟弟在家裡的。”
顧哲面色沉重地點了頭。
董妧想了一下道:“你去太倉縣沒人照顧總不成。等過兩日,我讓雪容帶著孩子去太倉縣尋你。”夫妻不在一塊總歸不成,她還想多抱幾個孫子呢!董妧其實是一個好婆婆,對兩個兒媳婦都很不錯。
顧哲遲疑了一下就應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顧哲就出發了。顧哲是打算先去蘇州,然後再去太倉縣。
顧哲到了蘇州就去了牛府,本來顧哲也想著能見到月瑤,只是送信過去。沒想到正好碰到月瑤用完晚膳在園子裡消食。
月瑤看了玉山先生寫給她的信,再看著風塵仆仆的顧哲,沉思了一下道:“以後若是有難事,只要牛知府跟牛夫人在江南,你可以去尋他們。”只要不是作奸犯科違法亂紀的事,月瑤相信,牛陽暉不會拒絕相幫。
顧哲安心地去了太倉縣。
晚上牛陽暉處理完事情回正院,見著明珠不在臥房,聽到丫鬟說明珠在書房,有些稀奇。
明珠看到牛陽暉進來,苦著一張臉道:“夫君,你先去休息,我還有一篇沒寫完了。”月瑤每天給明珠講解一小段經文,然後讓明珠抄二十遍。當然,不是抄完就能了事,字跡必須端正乾淨,不能有一點的瑕疵。若是不符合要求,也不懲罰,但是得補上來。
牛陽暉嘴角含著笑意:“我也不累,幫你磨墨吧!”牛陽暉覺得看明珠抄寫經文還挺有意思的。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明珠才算完工:“以前念書都沒這麽累。咳,早知道當日就不答應她了。”
牛陽暉忙說道:“做什麽事都需要恆心,不可半途而廢。”月瑤讓明珠抄寫經文的效果很顯著,這幾天明珠都沒跟他紅過臉,這對牛陽暉來說可是非常難得。
明珠哀歎一聲,她沒完成任務月瑤不會罵她也不會責罰她,但是月瑤會說晟哥兒兩兄弟就算先生布置的課業再重都沒跟她抱怨過,弄得她臉都沒地方放了,哪裡還敢懈怠了。
想到這裡,明珠問道:“晟哥兒跟著李先生也有半個多月了,怎麽樣?還好吧?”
牛陽暉搖頭道:“豈止是好,跟晟哥兒與旭哥兒比起來,曜哥兒兩兄弟都成了反面教材。”兩孩子如今跟曜哥兒兩兄弟一起學論語,要知道,晟哥兒可是小自己兒子兩歲。
明珠嚇了一跳:“晟哥兒兄弟倆這麽會念書?”因為明珠太嬌寵孩子了,所以孩子的學習牛陽暉不讓明珠插手。
牛陽暉笑道:“是會念書,據晟哥兒兄弟自己說,很小的時候他們就聽二妹念千字文百家姓,等他們滿了四歲就啟蒙,然後每天要將學的字寫十遍。一個字寫不好就得重新寫一遍,對他們要求非常嚴格。”也正因為月瑤這麽嚴格,所以兩個孩子雖然年歲小,但字寫得比曜哥兒兩兄弟都好。
明珠覺得月瑤太嚴厲了。
牛陽暉無語地看著明珠,幸好孩子沒交給明珠,要不然孩子真得會成為紈絝的:“現在孩子還小,差距還小,若是再不嚴加管教,過個三五年,晟哥兒三兄弟就得將曜遠遠甩在後面,將來幾個孩子拍馬都趕不上了。”不說將來,就是現在,斐哥兒已經將他的兩個小兒子給甩在後頭了。
明珠趕緊轉移話題:“說起來,安之琛在西北,我都擔心不已。可看月要的神色,好像並不擔心呀?夫君,你說這是為什麽?”倒不是認為月瑤就冷血無情不在意丈夫的死活,只是月瑤也太沉得住氣了,讓明珠覺得有些怪異。
牛陽暉對此其實很佩服月瑤的。因為越是在這個時候,越是要沉得住氣。要不然整天愁眉苦臉的,影響最大的其實是孩子:“你沒見著可馨跟晟哥兒他們都很平靜,那是因為他們受了月瑤的影響。你呀,你要是有二妹一半的沉穩我就不擔心了。”要是月瑤整天提心吊膽,擔驚受怕,幾個孩子肯定也跟著擔心了,這對孩子的成長很不利。
明珠聽聞倒是笑了起來:“你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有些奇怪了。幾個孩子好似一點都不擔心表弟會有性命危險,好像特別相信表弟能打勝仗。”
牛陽暉不覺得奇怪:“二妹那麽鎮定,他們鎮定實屬平常。”孩子這麽有信心,都是月瑤給予的。
明珠卻有些擔心地問道:“西北的仗,應該沒那麽容易打的吧!”靖寧候府是以軍功封爵,父親兄長都是武官,耳濡目染,明珠對西北跟蠻族還是有所了解的。蠻族的人,驍勇善戰,據說是天生的戰士。這樣的種族既然敢挑釁,決計不是心血來潮,肯定是有備而來。明珠覺得這肯定是一場硬戰。
牛陽暉沉思片刻道:“蠻族在英宗皇帝手裡差點滅族,不過經過這幾十年的修養,蠻族想必已經恢復了元氣。不過你也不用擔心,蠻族再厲害,也打不過我們的。”大元朝國庫充盈,兵強馬壯,蠻族敢來挑選,那是自尋死路。
明珠嘀咕著道:“遭殃的還是老百姓!”
牛陽暉面露詫異,沒想到明珠還有這樣的覺悟,他還以為明珠就關心自家的一畝三分地。
除了牛陽暉跟明珠關心西北的戰事,京城的人也無時不在關注著西北的戰事,靖寧候羅韶自然也是密切關注了。
羅韶再一次看完西北的戰報以後,心情很鬱悶。遙想當年蠻族進犯元朝,英宗皇帝親征,將蠻族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當時英宗皇帝是想要滅了蠻族,可是滿朝文武沒一個答應的,還有一個大臣竟然冒死上薦,直言英宗皇帝的行為是暴君所為。結果英宗皇帝最後只能放棄了那個計劃,改為征收蠻族的歲貢。若是當年將蠻族滅族,哪裡還有如今的麻煩。
身邊的幕僚憂心忡忡地說道:“蠻族來勢洶湧,我們的軍隊已經連連吃敗仗,侯爺,這可不妙呀!”
羅韶只有四個字:“靜觀其變。”皇帝年老多病,猜忌心越發重了。若是皇帝沒點名,他也不能貿然插手西北的事。
幕僚道:“侯爺,安將軍是你一手提拔上來的,侯爺你看是不是……”安之琛是得了靖寧候羅韶的扶持。可誰能想象得到,安之琛到了西北立穩腳跟以後,就不再聽侯爺的命令了。對於侯爺的吩咐,他都是陽奉陰違。
羅韶面色非常難看地打斷了幕僚的話:“你先下去吧!”
皇帝用著他,卻又防著他,這個度很難把握好。對於羅韶來說,要打贏這場仗並不太難,畢竟現在的蠻族跟幾十多年前是沒法相比的,可這仗難就難在他不能插手。皇帝年老多病,儲君沒立,若是他打贏了這場仗,他的功勳可就在諸位皇子之上了,功高震主的人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蠻族想反他早有所察覺,可皇帝跟朝中諸多大臣卻不相信他的話,還說他危言聳聽。
蠻族反,他肯定是不可能親自出征,所以他在尋有將帥之才的人。也算幸運,安之琛勉強符合要求,加上安老太爺又是皇帝最為信任的老臣,皇帝對安之琛也算寵信,要不然安之琛的官也不會升得那麽快。
他用了數年時間磨礪安之琛,火候到了就派遣安之琛去西北。安之琛這幾年私底下做了很多的事,收攏了不少的人,也漸漸地脫離了他的掌控。眾人都以為他們翻臉了,諸不知這都是他授意的。若沒有他暗中相助,安之琛在西北哪裡就那麽快就籠了權。他故意讓安之琛與他翻臉,無非是更好地取信與皇帝。
幕僚眼中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依言下去了。
羅韶望著開了又重新關起的門,眼中閃現過一抹複雜之色。他身邊有三個幕僚,都是他父親留給他的。可是前不久他得知這三人其中一個竟然是皇帝的耳目,想到這裡,羅韶苦笑了一下。不管他如何忠心耿耿,不將他放在眼皮底下皇帝終究不放心
正在羅韶想事的時候,他的心腹進來了:“侯爺,江南送來了密信。”說完將一張白紙遞給了羅韶。
羅韶揮手讓人出去以後,用了特殊的法子,白紙方顯露出字跡來。羅韶看完,臉色一變,眨眼功夫,就恢復了正常。
羅韶看著桌子上的一堆灰燼,面色有些複雜。若說有人要暗害安之琛,這他相信,畢竟現在如今西北的守將林大將軍年事已高,如今又接連吃了數場敗仗,林大將軍的位置定然不保,而最有希望上位的自然是安之琛了。安之琛處境危險,在羅韶的預料之中。可江南會有旱災,這事可就大了。
若是其他人說夢到江南乾旱,他肯定不會在意。可這個人偏偏是連月瑤。他認識連月瑤也有十幾年了,說起來這人也真是有些邪門,只要是做的夢,十有十會成真。如今西北在打仗,沿海一帶定然也不會太平,兩處征戰首先要保證的就是糧草供給。江南是征糧重地,若是江南乾旱,定然會影響戰局。
羅韶覺得月瑤給他出了一個難題。這個事若是真的,要想將損失降到最低,就只能告訴皇帝。可告訴皇帝,皇帝會不會相信是一個方面,另外勢必要將月瑤拖到漩渦裡來的。
羅韶很清楚,月瑤一直都不希望沾上政事。為了躲避外人的糾紛,自從安之琛離京以後她就深居簡出。可這件事一旦上達天聽,月瑤就再沒有清靜日子了。
羅韶想了許久,最後回了一封信。先聽聽月瑤的意思,然後再做決定吧!
西北打仗,本與連家沒有太大的聯系。可惜這個時候,廷儀卻跟連棟方提出要去西北。
連棟方不願意。若是以前廷儀要去西北,他不攔著。可現在西北正在打仗,他怎麽能讓廷儀去冒險呢!四個兒子,四個進士,但是最讓他看重的其實還是廷儀。廷儀才能、心智、謀算等方面一樣不差。
廷儀卻堅持自己的決定。連棟方說道:“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去西北的。”
廷儀眼神異常地堅定:“父親,你一直都希望重振連家的門楣,恢復連家的榮耀。父親,現在西北在打仗,對我而言,就是一次機遇。”
廷儀堅持要去西北,也是有原因的。一來是他內心深處有一份衝動,在國家有難的時候,身為國家的一份子當站出來報效國家,他去了西北,上不了戰場,但一樣可以盡自己的綿薄之力。二是他想要擺脫靠裙帶關系這個陰影。以前他沒想那麽多,父親讓他娶了周家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沒有一點異議。可是娶了周悅以後,他才知道自己需要承受多少的壓力。所有人看不到他的努力,也忘記了他也是靠著十年寒窗苦讀才考中探花郎,每一次升官,總有人在背後說他是靠著妻子上位的。若是去西北,他就完全能擺脫這個陰影。
連棟方不為所動。
廷儀沒能說服連棟方,但是他想去西北的這個事卻迅速在連家傳了出來。周悅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懵了。
等廷儀回到院子,周悅試探性地問道:“夫君,府邸裡的人說你要去西北?這不是真的吧?”
廷儀歎了一口氣:“爹不讓。”
周悅張了張嘴,卻什麽話都沒說。若是太平時期廷儀想要去西北,她絕對不反對。可今時不同往日,西北在打仗,隨時都會死人的,她還不想當寡婦。
廷儀看著周悅的神色,就知道周悅肯定是不想讓他去西北的。有了爹跟周家的阻擋,他想去也去不成。廷儀心裡憋悶得慌,他們連家如今看起來也是很不錯,但這些都是建立在有幾門足夠好的姻親之上。說起來他爹的眼光還真是好,他的妻族就不說,那是無人不知的後族,而大嫂的父親如今貴為六部之首的吏部尚書。可這一切對廷儀來說,不知道是幸事還是不幸。
廷儀出門的時候,正好撞到從外面回來的廷遠。廷儀隨口一問:“去做什麽了?這麽晚回來?”
廷遠很懼怕廷禮,因為廷儀很嚴肅。而廷儀以前在連府是出了名好說話的。廷遠也沒瞞著,說道:“我去看望四姐了。”廷遠一直想讓月環搬回連家,可是月環死活不願意回連家,哪怕是父親做出承諾四姐也不願意回來,寧願呆在那點心鋪子裡。
廷儀面色一黯。廷儀在官場歷練了這麽多年,能不知道月環為什麽不回連家嗎?而父親的承諾,又有什麽用,若是月環還有利用價值,父親肯定不會手軟:“四妹年歲也不小了,她就沒過改嫁嗎?”
廷遠低聲道:“四姐說,她就守著承弘,不會改嫁的。”廷遠也不是沒想過讓月環改嫁,但是月環的態度很堅決,她不會改嫁。
廷儀道:“那就順了她的意吧!”初嫁從父,再嫁從己。只要月環不住回連家,她就能做自己的主。
說起月環,自然讓廷儀聯想起月瑤了:“四妹有沒有跟三妹聯系呢?三妹現在在江南如何了?”月瑤是山野居士的事,不僅讓京城的嚇了一跳,就連廷儀都覺得匪夷所思。要知道,山野居士在十多年前就名揚天下了,那時候月瑤才十來歲。廷儀當時甚至懷疑這個消息是假的,可惜事實證明,這消息是真的。
若是月瑤是山野居士的事讓他嚇一跳,那月瑤被江南的文人墨客讚譽為畫仙足以讓他震撼了。這消息一傳回京城,京城當下就沸騰了。不少的人紛紛想要觀賞月瑤的畫作。也在這個時候眾人才發現月瑤流通到世面上的畫作少得可憐。月瑤這些年是作了不少的畫,但都是幫老人家畫肖像或者畫的是佛像,想想,誰會將自家老人的畫跟供奉的佛像賣出去的。當然,更重要的是能請月瑤出手作畫的人,都是有權有勢的,哪怕想買畫的人出錢出得再高,人家也不會賣。這導致不少人上門向他父親求畫。可在他們家,除了月瑤給他的那副梅花篆子,他們全家竟然一副月瑤的畫都沒有。
廷儀想到這裡,臉上浮現出一抹苦澀。月瑤出自連家,原本月瑤被讚譽為畫仙足可以讓連家的名聲上一個台階,可惜月瑤早與他們鬧翻了,要不是月瑤有所顧忌怕是連現在這種面上情份都維持不住了。
廷儀也不再是十幾歲的年齡,到現在他很清楚,娘做下的糊塗事,就算爹沒參與,也是得了爹的默許。要不然,憑他爹的能力,要保證月瑤跟廷正完好無損不是難事。廷儀真的不明白他的爹娘為什麽這麽做?為什麽他們為了十幾萬兩的銀子竟然可以做下這樣的事。爹常常說要光耀連家的門楣,恢復連家的榮耀,可是他做出來的事卻與之所說的背道而馳。
廷遠不知道廷儀在一瞬間會想那麽多的事,他只是搖頭說道:“我問了四姐,四姐說她沒有跟三通信。對於三姐的事,她也是聽外面的人說的。”廷遠也很佩服這個堂姐,竟然能闖出那麽大的名頭。
廷儀有些失望。
廷遠想了一下道:“二哥,如今西北打仗,三姐肯定快回來了。二哥,你說三姐回來以後會不會也在京城開一次畫展呀?”
廷儀搖頭道:“西北在打仗,三妹回來也不會開畫展的。”另外還有一句廷儀沒有說,安之琛在西北,若是月瑤在這個節骨眼上開畫展,還不知道被多少人非議呢!
廷遠有些失望:“我還想等三姐回來以後,有機會觀賞她的畫作呢!”月瑤與他們家不親,廷遠早就知道,所以特意去安府看畫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只有舉行畫展,他們才有機會見識到三姐的畫作。
廷儀笑著道:“現在西北在打仗不合適舉辦畫展,可等打完了仗,三妹肯定會在京城舉辦畫展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看到那些畫了。”廷儀聽朋友說,月瑤原本打算回京舉辦畫展的。既然有這個準備,肯定會舉辦的,只是往後推遲了而已。
廷遠卻有些可惜:“聽說三姐在江南拍賣了數副畫作。這些畫,我們都看不到了。”
廷儀卻不這麽想:“要開畫展,畫的數量肯定不少的,所以你不需要遺憾。”廷儀的意思,就算原先賣出去不少的畫,但是月瑤肯定會補充進來的。
廷遠點了下頭,轉而又歎息道:“我聽說李家跟馬家,還有侯府,都存有不少三姐的畫作,可惜我們……”說到這裡,廷遠看到廷儀的臉色有些難看,趕緊將話給刹住了。
廷遠是庶子,又是老四,平常受的關注本來就少,加上蘇姨娘過份的保護,所以廷遠不僅性子軟,為人還有些單純。
廷儀苦笑一聲,也沒再說什麽,直接跨出大門出去了。
而被兩兄弟議論的月瑤,終於將劉老交付的任務完成了。月瑤看著自己費心費力完成的畫作,終於松了一口氣。
向薇看了此畫,笑著道:“畫的很好。可你確定,這畫送出去以後,你能收得回來?”要向薇來說,此畫百分百是收不回來的。
月瑤笑著道:“這畫我得帶回京城,下次畫展的時候得展出來。”反正月瑤是不擔心畫要不回來,就算她要不回來,讓老師去要了。
月瑤當天下午破天荒地地沒進畫室,讓明珠覺得非常稀罕。一問才知道原來月瑤的畫作完成了。
牛陽暉晚上回來,一得了這個消息立即拉了明珠過來,要觀賞一下月瑤的畫。
月瑤的畫剛剛畫好,得放幾天,要不然月瑤肯定送出去了。月瑤看著牛陽暉道:“你的消息可真靈通。”
牛陽暉觀賞完月瑤的這幅畫,張口就跟月瑤討要。
月瑤笑著道:“這是劉老給我出的題目,我得送去給劉老點評。”
向薇加了一句:“這畫是準備以後在京城開畫展的時候展覽出來的,不能送人。”
牛陽暉自此不好再張口討要了。
兩天以後,月瑤就將這幅畫送去給了劉老。而月瑤休息了兩天,又開始作畫了,這畫是完成對香茹的承諾。
可惜,月瑤接連畫了兩幅都給撕了,因為她總覺得她畫出來的少了那種感覺,至於是什麽感覺,她又說不出來。
向薇給月瑤提議:“我看你可能是事隔太久了。要不,再請這香茹過來給你跳一曲,也許你就能找到感覺了。”
月瑤猶豫道:“讓我再想想。”
在月瑤猶豫著是否要請香茹過來時,她就聽到牛陽暉升官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