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啊,吳老。」我有些抱歉的說道:「我還以為是李麻子打過來的呢。聽您這聲音,精神頭可真足,比前陣子強多了!」
「哈哈,是啊是啊!」吳老壞笑道:「這不多虧了你,自從你把我從鬼門關裡拉回來之後,我這身體真是一天比一天好。現在不但不咳嗽了,連多年的老寒腿都好了!屋裡呆不住,每天都出去遛彎子。對了,你不是想知道那副扇子上畫的是什麼地方嗎?我幫你查到了。」
「啊?您查到了。」我分外欣喜的說道:「吳老,您可真是及時雨,每次我毫無頭緒的時候,您老都能先人一步幫我找到線索。」
「這也是你的運氣!」吳老壞說道:「你發來訊息的時候,我正在公園裡看人下棋。我眼睛不太好,看不太清楚那圖片。翻找眼鏡的時候,旁邊一個老兄弟湊了過來,很有興趣的問我,這圖片是哪來的。」
「跟他一聊才知道,他退休之前是建築學院的老教授,專門習古建築的。我一看你急著尋找答案,這又碰上了行家,就遞給他看看。」
「他一眼就看了出來,這是唐朝初年的街景圖,而且還能確定就是湘潭一帶的。這畫面他年輕的時候還見過,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了!不過,他有個特殊的愛好,就是攝影,把所有見過的古建築,包括圖紙和繪畫都拍成照片保存。這張照片他不但見過,還仔細研究過出處構造。只是時隔久遠,有些記不清了,於是,我就央求他找找看。」
「這老兄弟就帶著我回家翻找了起來。好傢夥,他們家所有的屋子裡都擺滿了書架,那上邊全是各種資料和影像圖集,我們倆足足翻找了十幾天,這才找到了那張一摸一樣的圖片。」
「他說這是他當年在北京潘家園,從一把古扇上看見的,喜歡那圖片卻又買不起扇子,就拍了一張圖片回來。經他當年仔細研究,說那是湖南耒陽縣,就寫在照片背面。」
「湖南耒陽。」我念道了一遍,猛然靈機一動想起了什麼,連連稱謝:「吳老,你可幫了我大忙了!真是太謝謝您了。」
「這叫什麼話,我這條命都是你救的,還說什麼謝不謝的!行了,你先忙著吧,有空的時候來西安走走,咱爺倆再聚聚。」
「一定一定!您老保重身體。」
放下電話,我直接跑進書房打開了電腦。
在搜索頁上打出了:「唐朝」,「牛肉」,「耒陽」三個關鍵詞。
出現在搜索頁第一條的字句,馬上就映入了眼簾:唐朝偉大詩人杜甫竟然是吃牛肉撐死的?
點開一看,說是大詩人杜甫晚年窮困潦倒,乘坐小船途經橫州耒陽縣時,恰好當地縣令對他的才華十分仰慕,很想求得一分墨寶。素知杜甫非常喜歡吃牛肉,就準備了數十盤烤牛肉,杜甫顛沛流離之下,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見了牛肉一時沒忍住,竟把自己活活撐死了。
雖然上邊沒說,那縣令是不是讓他在扇子上提字,最後又是否得成。
不過我敢肯定,這把白紙扇上的陰靈十有**就是杜甫!
紙扇上那一滴濃墨,想必就是他最後一次提筆時滴落上去的。
杜甫心繫蒼生,胸懷國事,所著詩句多為社會現象的縮影。被稱為最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被後人尊稱為:詩聖。
可他的一生,卻劫難重重。
他才華橫溢,卻因為奸臣李林甫的刁難,一直遭受排擠。在他擔任參軍的時候,小兒子竟然還能活活餓死,後來自己也被叛軍俘獲,可見活的有多淒慘。
他雖然命運多舛,可始終心懷天下,不忘蒼生!
三吏三別,《詠懷五百字》等等眾多詩句,簡直字字血淚,切實展現了大唐萬千百姓的疾苦。可他自己也未能逃脫這樣的命運,飢不節食之下,竟被活活撐死了。
一代詩聖,死相竟是如此尷尬!
我盯著白紙扇沉默良久之後,抄起了電話。
「麻子。」
「怎麼?你想通了?」李麻子笑嘻嘻的問道:「要不要我現在就把消息散……」
我沒什麼心情跟他扯淡,直接命令道:「我要擺一道千牛宴,你馬上去請幾位高級廚師安排一下。」
李麻子一聽我的語氣陰沉嚴肅,馬上也不開玩笑了,甚至就連原因也沒問,隻應了一聲「好」,就掛了電話。
三天后,百十張長桌沿著江面一字排開。
每張桌子上都擺著十個大盤子,盤子裡都是請武漢最好的廚師製作的頂級菜肴,或是燒烤,或是油炸,或是小炒,或是湯羹,但所用的食材均為牛肉。
我站在一架烤全牛面前,兩手拖著白紙扇,念念有詞。
一股黑煙飄蕩而出,繞著桌子盤旋了一圈兒,隨即猛撲了上去。
隨著那黑煙的流動,一塊塊牛肉不翼而飛,一個個大盤子都被舔食的乾乾淨淨,眨眼之間,百十張桌面都已空空蕩蕩,就連我面前的那架烤全牛也只剩了一副空骨架。
黑煙逐漸清晰了起來,化成了一個蓄著短須身形枯瘦的老人,只是那肚子卻高高的隆了起來。
他一手摸著肚子極為滿足的打了個飽嗝,隨而沖著我笑了笑,緩慢而又恭敬的鞠了一躬,散做一道清風消失不見了。
杜甫的陰靈終於得以解脫了。
願你來生再世,永享富貴,再也不受此窮困之苦!
哢!
天空中響起了一聲悶雷,緊接著,細如牛毛一般的小雨鋪天而落,就像在天地之間蒙上了一層薄如蟬翼般的紗帳。
我趕緊收起了紙扇。這時才發現,滴落在紙扇上的墨跡也消與無形,化成了幾行龍翻蛇舞般的詩句。
只是那字跡太過潦草,天上又下著雨,容不得細看,模模糊糊的有些認不太真切。也不知道,這是杜甫原本要留給那個好意招待他的縣令,還是留給我的?
杜甫是一代詩聖,所有的詞句都是整個華夏人的共同財產,而且,這又是他的絕筆之作,更加稀有難得。我絕不能貪為己有,就託人把這把紙扇捐獻給了國家博物館。
細想起來,這把白紙扇是麗娜送給我的『禮物』,只是不知道她又給我準備了什麼。
心裡一直記掛著韓老六和彩雲的安危,卻遲遲得不到半點消息。
最近就連初一也聯繫不上了,我愈發著急,卻也毫無辦法。
經過了幾天『與世隔絕,謝不見客』的日子,那些懷著各色心思,想要找我的人也都陸陸續續的斷絕了。
我也終於回復了些清凈。
這天晚上,我又回到了小店裡。
正悶頭研習著《陰符經》,店門突然無風自開,一個人影倒背著雙手笑盈盈的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