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沒說話,可我卻明白他的意思,他有點兒擔心江大魚真正的目的!
別忘了江大魚的身份,那可是龍泉山莊的太上長老!連龍清秋都要畢恭畢敬喊一聲師叔的。
他為什麼會幫我們?
真的就是為了千裡生靈免遭殺劫?真的就是為了阻止秋風斬狂入酆都?
一邊是他同生共死的數十年的兄弟,在他眼下成長起來的龍清秋,乃至他畢生效力的龍泉山莊。
另一邊卻是素不相識的萬千普通人,還有我們這兩個宿敵。
他真的會選擇站在我們這一邊嗎?
他又圖個什麼?
這老頭兒如此詭計多端,步步都是算計,真的可以信賴嗎?
而我則迎著初一的目光堅定的點了點頭。
我相信江大魚!
因為初一不知道我和江大魚還有另外一層身份。
我們都是九幽門弟子,他是我師兄,我是他門主。
烏蘇裡江一行,他曾經數次想對我下手,可最終還是用冠正之玉救了我的性命,而我隨後也拚死把他帶了出來。
小漁村裡那一跪,伴隨著那一聲長長的嘆息,九幽門主四個字就已經成為了他給我掛上的唯一標籤。
「逢麟為主」絕非戲言。
「世間再無夏無雙」也不是一句空談。
從那時候起,夏無雙就已經不存在了,活在世上的只有江大魚!
九幽弟子江大魚!
別看他現在修為盡失,可在這大陣之中,真想害我們的話,那簡直易如反掌。
六個隱殺堂高手,三長老秋風斬……
他隨隨便便傳出點什麼消息,我們就是九死一生。
就算他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僅憑我們自己繼續往下闖,多半也活不成,完全沒有什麼耍陰謀的必要。
江大魚就當沒看見初一有些異樣的神色,敲了敲煙袋站起身來道:「要想破壞大陣,至少得連續砸毀五座喜怒神的雕像才行。不過,在進入下一層之前,咱們先回過頭把尾巴處理掉吧。」
「尾巴?」我有點沒明白。
「怎麼,你們不管那個麻子臉的死活了?」江大魚看了看我和初一道:「按照時間推算,黃衫道人馬上就要回來了。別看他像模像樣的抱著凌雲劍,可以他那兩下子可差遠了。」
可不是嘛!
李麻子被江大魚打發了出去,到獨木橋上盯著黃衫道人。
要是真和那傢夥撞個正著,再有幾個李麻子也不夠死的啊!
雖然江大魚說,黃衫道人除了卜算陣法之外,修為本事不怎麼樣。可這是以他的眼光來看的,而且又是以隱殺堂裡的其他人作為評判標準,但對與李麻子來說,那可是從未經見過的高手。
萬一這貨不知死活,仗著寶劍在手,主動襲擊黃衫道人的話……
「快走!」我不敢往下想了,快步衝上台階,急匆匆跑出小廟。
門前紅線外,那群毫無意識的村民仍舊站的整整齊齊,被七寸佛割了魂魄的那些『人』則七倒八歪的橫躺一地。
從根本意義上來說,他們早已經不是人了!
無論能不能徹底摧毀掉這座萬鬼朝宗大陣,這些形若殭屍一般的傢夥,連同那個怪異的轉生村都沒有任何存在的必要了!
可我現在哪有時間理會?徑直穿過人群,一路往山下狂奔而去。
「你們,你們先去吧……我這腿腳跟不上了。」被甩在後邊的江大魚氣喘籲籲的,隨而又大聲提醒著:「注意他的烏鴉!」
「知道了!您老別著急,慢慢走吧。」我腳步不停,遠遠的回了一聲。
很快,我和初一一先一後,又回到了殘屍滿溝的獨木橋旁邊。
殘屍滿溝,臭氣逼人。
和來時沒什麼兩樣,只是那根橫在上邊的青竹卻不見了。
而且也沒看見李麻子的蹤影!
「麻子!」我立時有些慌,又怕被正巧趕來的黃衫道人聽見,壓低著嗓音喊著。
「麻子……」初一也兩手捂成喇叭狀低聲叫著。
沒有人回答。
這下我有些沉不住氣了,往後倒退了十幾步,正準備跳下深溝往來路尋找。
初一一把攔住了我道:「九麟,你別著急,麻子應該沒事。」
「怎麼說?」我有些奇怪的扭頭問道。
「你看!」初一指了指屍溝道:「那竹子是從這頭砍斷的,而且那斷口處雖然很平整,看樣子卻是砍了好幾下,這應該是李麻子乾的。」
我仔細一看,果然是這樣。
斷口很平整,說明砍斷竹子的武器很鋒利,卻又接連砍了好幾下,說明這人力氣不足。
黃衫道人的修為就算再差,畢竟也是隱殺堂的成員之一,總不至於砍根竹子都這麼費力吧?
毫無疑問,這就是李麻子乾的!
可是他好端端砍了竹子幹什麼?江大魚不是讓他在這盯著黃衫道人,一見他回來,就馬上返回送信兒麽?現在倒好,他把竹子一砍,那不就等於告訴人家這邊出事兒了。
到時候黃衫道人一跑,傳出消息去,江大魚的計劃,我和初一的努力可就全泡湯了。
這傢夥到底在搞什麼?
而且,讓你在這兒盯梢,你這人呢?跑哪兒去了?
一想到這兒,我滿心的擔憂,立時消失了一大半,隨而代之的卻是氣憤。
這個死麻子,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知道這裡有多危險嗎?
你不能幫什麼忙也就算了,怎麼還到處添亂!
「嗯?來了!」突然間,初一好像察覺到了什麼,兩眼直盯著前方,彎下腰身壓低著嗓音說道。
雖然我還沒看見人,可也知道他指的肯定是黃衫道人,也暫時顧不上埋怨李麻子了,縮下身子遠遠的望向前方。
嘎嘎!
對面傳來一聲烏鴉叫,緊接著五六隻胖乎乎的大烏鴉從遠處飛了過來。
這幾隻烏鴉既肥又胖,飛的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都會掉落下來。
先先後後撲到屍溝裡,大口大口的啄食起死屍來,而且還口味刁鑽的專挑眼珠和內臟吃。
看來這幫傢夥,早把這兒當成了美味食堂。
「天不荒,地不老,小手兒嫩的剛剛好。」
「海不枯,石不爛,道爺我長路獨漫漫……」
遠處的山道上,傳來一陣哼哼唧唧的聲音。
奇奇怪怪的詞兒從那副醉醺醺破鑼一般嗓子裡哼出來,真是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
可是那傢夥卻好像非常得意,唱兩句,笑兩聲,隨而自贊自誇道:「妙,妙!真是絕妙啊!哈哈哈哈……」
緊接著一個黃衣人影晃晃蕩盪的出現了在遠處的山道上。
又近了一些,看的更清楚了。
是個高高瘦瘦的老道,腦袋上沒有幾根頭髮了,卻留的很長,在頭頂上挽了個稀疏可笑的髮髻,穿著一身沾滿油泥的想黃色道袍。一手拎著酒葫蘆,另一手抓個什麼東西,走兩步,喝兩口,又唱幾句。
這應該是就黃衫道人沒錯了!
我和初一對視了一眼,同時握住了刀劍,緊緊的盯著他。
再走近些才發現,這傢夥手裡抓著的竟然是半隻手臂,那上邊的皮肉已被他啃的鮮血淋漓。
他抹了一下八字鬍上的血滴,又醉醺醺的唱道:「道可道,人肉好味道。名可名,沒酒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