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根木樁頂端都擺放著一口泛著綠銹的小銅鼎,鼎口上封著硃砂墨線,四面八方貼滿了符咒銘文。
從小鼎的樣式和綠綉上來看,很像是東周早期的產物,就連上邊的符咒也年代久遠,至少已有一千多年的歷史了。那每一道符印、每一個刻紋都功力深厚,威力驚人。怕是當今世上,再也沒人能有如此手段!
顯然,這是一座安魂陣。
可數量如此眾多,年代這般久遠,張張符咒都是上等靈符的,在這之前,我連想都沒想過。
張冬月也是頭一次經見,滿露震驚之色。
嗚嗚……
那具三頭怪屍一入陣中,平地裡突然刮出一陣怪風,嗚嗚亂響,那一座座小鼎也輕輕搖晃了起來。三頭怪屍停住了腳步,彷彿受到了什麼感召一般,徑直向著陣心處那面稍大些的黑色巨鼎走了過去。
「法震乾坤,天地無極!」黃道長猛一剁腳,揮舞著桃木劍高聲大喝。
隨他話音一落,風聲消散,眾多小鼎又恢復了平靜。
三頭怪屍驀然站住,又轉過身去,繼續向前。
我們有驚無險的穿過了法陣之後,又通過一道長長的白牆走廊,面前出現了一座石碑。
那石碑極為厚重,平面無痕。
就在那具三頭怪屍從碑前穿行而過的時候,落在碑面上的影子,突然扭曲了起來,仿若變成了一個個移動著的字元。
「黃道長,請等一下!」我趕緊出口。
黃道長木劍一點,那怪屍站住了身形。
「怎麼了?」他有些奇怪的問道。
「難道,你們都沒發現嗎?」
「發現什麼?」張冬月一臉不解,黃道長也很是疑惑。
這就奇怪了!
碑文上的陰影確實存在,那一道道濃黑色的墨跡也清晰可見,可他們倆卻怎麼好像什麼都沒發現一樣呢。
「你們沒發現這石碑上的字跡嗎?」我問道。
「字跡?」張冬月又盯著石碑看了看:「哪有什麼字跡啊。」
就連一直鎮守在此的黃道長都很是奇怪的解釋:「這是中嶽無字石碑,自從建碑之初,就是如此。怎麼?你看見這碑文上的字跡了?那上邊寫著什麼?」
「你讓屍體退回來。」我解釋道:「本來我也什麼都沒看見,可是當這具屍體從碑前走過的時候,經月光一照,反光之中就顯出了字跡來。」
黃道長聞聽略有驚愕,趕緊揮動木劍,又讓那怪屍退後了幾步。
果然,那陰影之中的字跡再次浮現而出,龍飛鳳舞,筆勁蒼穹,是一副狂草隸書。
只可惜,我對書畫的造詣不深,有些認不周全,於是趕緊遠跑幾步,撿了一根長樹枝,依葫蘆畫瓢一個個的在地面上刻畫了出來。
張冬月低頭看了看,一字字的念了出來:「天地何其大,唯我立中央。呵呵!好大的口氣,這是什麼人留下來的。」
「無量天尊!」黃道長宣了一聲道號後也不言語。
這兩句話的確口氣不小,甚至有些狂妄自大,可卻刻在了無字石碑上,他身為鎮守在此的全真弟子,自是不敢妄加評論。
可我一聽到這兩句話,卻不由得心頭大驚。
這兩句話是來自《陰符經》上的的!
據經上所說,一旦衝破九幽極境,便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滅殺無上神級只在點指之間,翻江倒海,也不過瞬念而已。
《陰符經》雖然奇妙無窮,使我受益良多,可我也從未把這句話當真。
隻當是道教的渡劫成仙,禪宗的德化成佛一樣,這只是九幽一派的最高理想罷了。
可沒想到,竟然有人把這句話銘刻在此。
而且,還用了這麼一種奇異至極的手段。
現在,我終於也明白,為什麼黃道長和張冬月兩人都看不見這陰影中的字跡了。
這人運用的是九幽暗筆,只有學了九幽秘法的人才能看得見,黃道長是正宗的全真道派傳人,自然無從辯識,而張冬月雖然此前也是個擅長陰陽之術的高手,可畢竟不是九幽門徒,現在又修為盡失,自是難以發現。
換句話說,當今世上,除了我之外,幾乎也不會再有什麼人能看得見這幾個字了。
可這人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在這裡留下這麼一句話呢?
我想了想,朝向石碑走了過去,臨到近處才發現,那石碑上被封了一層禁咒。
這是九幽門所特有的藏痕咒,這種咒法倒是不難習練,可那施法之人的修為造詣卻是極為高深,借用尋常手段根本就無從破解。我暗自思索了一下,直接掏出烏木核來,凝氣成杖,咬破指尖滴在杖頭,隨而又順著那字跡描繪了一遍。
唰!
就在我最後一筆落成之後,整個石碑之上氣紋閃動,又浮現出了一片字跡來。
這次的字跡工工整整的橫豎成行,是用商周時期的鳥篆文寫成的。
我為了讀懂《陰符經》,翻爛了好幾本古文字典,對這種字體非常熟悉,看起來毫不費力。
仔細看了一遍之後才發現,這上邊的文字所記載的正是九幽門的歷史!
從幽子怎麼在偶然之間得到了九生塔,進而修為飛升,創立幽門。又怎麼捲入了商周征戰,最後為了設立守護衛國的驚天大陣,氣竭而亡。隨後九幽弟子又是如何爭權奪利,導致三門分家,二代幽子重傷而亡,小師弟絕流亡海外,其他幾個弟子也死傷殆盡,在其他各派的聯合絞殺之下,逐漸沒落。
再到各派扭曲歷史,在正記之中徹底抹殺九幽一門的痕跡,就連民間傳說之中,都把幽子刻畫成了無惡不作的大魔頭通天教主,其下門徒更是各個不明是非,肆意妄為……
很顯然,記錄這些文字的人,也應該是九幽門徒,可是他的用詞筆調卻十分公正,並沒有半點憤怒偏頗,好像隻想向後世子孫留下事實真相而已。
我一口氣看完,卻猛地一下被最後的落款嚇了一跳。
那上面赫然寫著:九幽罪徒司馬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