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康書記一大早就帶了幾名青年站在雨裡,在村口等我們,一看見我們,就跟地震區群眾見了親人解放軍似的,激動地說道:「張先生,你們二位可算來了,昨晚雨突然變大了,好幾家的屋頂都被衝垮。河灣的水位又漲了,照這樣下去,馬上整個村子要被淹了……」
我心裡一動,村子淹了還不算什麼,只怕那些水鬼借著洪水遊上來,全村人的命就交代了。
這洶湧的雨勢透著李暮龍的瘋狂與怨恨,如果真有觸犯天條一說,她大概已經觸犯了天條,這是在把自己的命搭上,向大村村民復仇!
達康書記給我和T恤男一人準備了一副雨具,叫那些青年幫忙搬東西,正好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來到村裡,我打算先去看下船,達康書記帶我們來到河邊,那裡停著一艘三十噸排位的柴油機捕漁船,甲板上有駕駛室,豎著一個巨大的機械臂,上面掛著漁網。
達康書記說這是他叫一個堂哥,從另一個村連夜搞來的一艘海船。性能非常好,馬力強勁,骨架是全鋼的,船上還安裝有射鯊魚的魚槍,幾十個水鬼都甭想弄沉它。
另外,這船的名字好,叫『壓龍號』。
出海漁民把鯨魚叫作『海龍王』,每當有鯨魚遊過,海裡的魚群就拚命逃竄,叫作『過龍兵』。海船追在鯨魚後面捕魚往往能大豐收,但也很危險,所以才取了這樣的名字。
這對我們來說,這真是一個好彩頭!
我激動得想鼓掌叫好,原本我以為今天要乘坐的是一艘小木頭漁船,幾十個赤膊大漢在上面玩了命地劃槳。誰想知達康書記這麼給力,搞來這樣的大鐵傢夥,簡直就是坦克一樣的存在,實在太爽了!
我叫尾玉幫我撐著傘,開始著手準備,我把事先準備好的桐油、公雞血、墨汁混在一起,爬到船上,用小刷子在各處畫。
先是在機械臂畫上龍脊,並題上「海龍王八面威風」七個大字;然後在船尾畫龍尾,題上「順風相助」;又在船左右舷畫四個龍爪,題上「萬浪為開」、「千波為辟」;最後是在船頭點上龍眼,題上「龍口銀牙」。
下著大雨,我人又在船上,做這件事可是費了老大的力氣。在船舷和船頭畫畫題字的時候,後面有幾個小青年扯著我的皮帶把我腦袋朝下放,驚險刺激。
這套儀式叫做『請龍王』,是溫州一帶的一種民俗。
我這還屬於簡化版本,真正實行的時候要敲鑼打鼓,放著鞭炮,唱著號子,場面那叫一個壯觀,這其實是一種降靈術,相當於把一條活龍請到船上來。
當我點完龍睛之後,整艘船突然微微搖晃起來,我不知道是這套法術起了作用,還是單純地被浪拍打的,跟著我的幾名小青年一個個嘆為觀止。
我也顧不上換掉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到船艙裡面繼續作準備。
我把訂做的漁網塗上桐油和雞血,裝進一個罐子裡,用紅布封住,貼上幾道中等靈符。
另外把一些死魚內臟和之前用剩下的處女頭髮,用麵粉裹成一個個饅頭大的面球,T恤男也在旁邊給自己那一筐雷公錘念咒開光!
幹完之後,我累得腰酸背痛,身上又是水又是汗,別提多難受了。那些小青年早已經把衣服脫了,露出黝黑的胸膛,準備聽我這個臨時船長的號令。
我正準備下令開船,去跟李暮龍大戰一場,達康書記突然從外面沖了進來,叫道:「張先生,不好了,村裡出事了!」
我一驚,問道:「怎麼了,不會是發大水了吧?」
「不是,你出來看看吧,村民們現在都在岸邊。」達康書記說道。
我來到外面一看,發現岸上聚集了許多人,簇擁著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他被人推推搡搡,眼鏡都歪了,身上自然早已經被雨水給淋濕。
另外還有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被人推著走,咬牙切齒,表情憤怒。
後來我才發現,這兩人都被繩子五花大綁了。
我問道:「這該不會是李暮龍的丈夫和孩子吧?」
達康書記跺著腳道:「可不是嘛!這些人太不理智了,怎麼能幹出這種事情來。」
李暮龍的丈夫、孩子被村民推到岸邊,然後有幾個大漢開始敲鑼,對著河心喊道:「李桂花,你丈夫兒子在這裡,趕緊把這場雨給收了,否則我們就把他們剁碎了餵魚!」
原來李暮龍在村裡還有另一個名字,也難怪,李暮龍這名字太霸氣,都不像女人。
T恤男微微皺了下眉,看得出他對這種失控的局面很不耐煩,我說道:「走,趕緊去阻止!」他點了下頭。
從我們這裡去那邊,直線距離很近,可是卻要繞上一大段路。
匆匆趕去的路上,那幫人竟然開始對著眼鏡男又踢又打,眼鏡男摔倒在爛泥地裡,好多人憤怒地往他身上扔石頭。
達康書記在前面跑得鬥笠都掉了,聲嘶力竭地喊道:「住手,不許打人!」
一個壯漢把眼鏡男從地上拎起來,用一把砍柴刀拍打他的臉,好像在叫他喊話。眼鏡男唯唯諾諾地點頭,被壯漢推了一把,開始朝河心喊話:「桂花,千萬別出來,他們帶了石灰和黑狗血要治你……」
壯漢暴怒起來,一腳踢在眼鏡男的胯=下,把眼鏡男踢的跪倒地上,從後面揪住他的頭髮罵道:「李書香,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你看看你婆娘都把這個村禍害成啥樣了,你還向著她!」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把尾玉召喚出來,叫她趕緊飛過去阻止事態惡化。
然而那麼多人聚在一起,尾玉也有點害怕,瑟瑟發抖地說道:「他們殺氣好重!」
「快去!」我厲聲喝道。
尾玉化作一道白光飛出去,落在人群附近的樹上,正準備施展法力,那幫人注意到我們一行人,沖我們喊道:「張大師,你別摻和,這是俺們村自己的事。」
壯漢把砍柴刀架在眼鏡男脖子上,惡狠狠的道:「張大師,你要是再摻和的話,老子現在就抹了他的脖子,這條人命可就算到你頭上了啊!」
我氣得直咬牙,心想你們這幫人乾脆都去死吧!
兩邊都叫我別摻和,我是日了狗了,才來管這攤子破事。
就在這時,突然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眼鏡男突然沖河心大喊一聲:「桂花,我們來世再做夫妻!」然後自己把脖子湊到刀上狠狠一抹。
瞬間,血如泉湧,人群頓時炸開了鍋:「殺人啦!」
壯漢嚇得丟了刀,拚命地向周圍人解釋道:「是他自己抹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眼鏡男倒在地上,眼睛睜得很大很無神,傷口汩汩地往外冒血,眼看著沒救了。
這時,河心突然像沸騰了一樣,咕嘟嘟直冒泡。在場所有人都傻眼了,我念動真言,把尾玉收了回來,一方面是怕它受傷,另一方面……
既然你們叫我別管,那你們就自己面對吧,老子不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