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滿院蕭瑟中,微寒的風夾雜著幾許桂花的清香,卷過窗戶的縫隙,蔓延入室。
紫蘭一身翠綠色襦裙,腳步匆匆地拾上臺階,到了門口時頓了頓腳步,平緩了會呼吸才推門而入。
黎婉這些日子感覺腰上的肉一日一日平下,心底歡喜,剛做完一套動作,臉上密密麻麻細汗,接過紫蘭遞來的巾子擦了擦,抬眼問,「何事如此生氣?」
紫蘭撅著嘴,一臉憤懣,「前兩日太后娘娘不是招侯爺入宮嗎?說是侯府人丁單薄,想要往侯府塞人,今日,侯府的門檻都快被人擠破了,寧做窮□□不做富人妾,要做妾也不能拆散您和侯爺,小主子還沒滿月呢。」
想著大管家笑臉相迎的模樣,紫蘭更是胸悶,那種人,就該直接攆出府去。
黎婉還以為多大的事,秦牧隱本就容貌俊美,風骨清奇,他冷著一張臉的時候趨之若鶩的女子不少,今時斂去了渾身清冷,前赴後繼的女子只怕更甚從前,黎婉抿了抿唇,淡淡笑道,「太后娘娘有了這個意思,旁人只怕沒弄懂侯爺的看法,全付可將他們迎進府了?」
侯府大大小小的事都全付打理著,尚書府那邊,忙得也該差不多了,過了明日親娘子進門就好了。
「侯爺吩咐了,若不是有他或者老夫人點頭,誰都不准放進來,之前侍衛將宮裡邊公公放進來都得侯爺訓斥了一通,誰敢將他們放進來?」就是這樣,大門被圍了水泄不通。
黎婉唇角笑意加深,緩緩道,「這不就好了,左右人沒進府你氣憤什麼,和大管家說聲,別得罪了人。」想巴結北延侯府的人多,想給秦牧隱做妾的更是不少,年少時,得知秦牧隱和她的家世差距,黎婉腦子裡也有過這個念頭,時過境遷,一切恍如夢境,黎婉嘴角的笑意融為濃濃的幸福,擺了擺手,「退下吧。」
語聲未落,聽到丫鬟通稟,「夫人,侯爺來了。」
紫蘭張了張嘴,退出去的時候遇著秦牧隱,矮了矮身子,施禮後才退下。
秦牧隱進屋,屋子裡充斥著淡淡的桂花香,黎婉坐在床邊,正彎腰抱木床裡的唯一,黎婉身段恢復得不錯,臉蛋,腰身,贅肉消了許多,一身月白色衣衫中規中矩,卻也遮不住她曼妙的身姿。
「將帕子遞給我。」黎婉抱著唯一,朝身後床尾的方向指了指,一雙眼未曾在他身上停留。
秦牧隱也不惱,上前,將白色的帕子擱到她手裡,順勢坐下,黎婉雙頰緋紅,脖間淌著薄薄細汗,認真的模樣叫秦牧隱呼吸一緩,「外邊的事,紫蘭與你說了?」
黎婉解開胸前的繩子,露出大片紅暈,先將多餘乳汁擠在帕子上,隨後,才喂到唯一嘴巴裡,聞言,扭頭,一雙眼清明澄澈,滿目笑意,「說了些,還提了幾位長得不錯的姑娘,侯爺您在前邊見著了吧?」
朱唇輕啟,好似嬌豔欲滴綻放的花瓣,瀲灩生姿。
這兩晚,她躺在他懷裡,好似一團火,灼熱得他夜不能寐,偏生,她不安分,不時拱身,約莫明白他現在不能拿她怎樣,想著法子折騰他,現在,一副「我什麼都不知道都是聽紫蘭說」的神情叫秦牧隱欲言又止。
黎婉本就是試探他,這幾晚上她故意蹭他,有一次,秦牧隱呼吸亂得一塌糊塗,黎婉以為會出事,心虛地一動不敢動,他卻是微微錯開呼吸,蹭了蹭她鼻子,「下次再這樣,卻是只能將你就地正法了。」
她身上惡露沒乾淨,秦牧隱該是清楚的,有一次弄在床單上了,黎婉自己沒注意,秦牧隱趁她下床抱孩子的時候叫紫蘭進屋,起初她沒明白過來,紫蘭抱著床單出去了,秦牧隱從衣櫃找出褲子叫她換上,她臉紅了徹底。
「想什麼?」黎婉緋紅的臉蒙上了一層嬌羞,秦牧隱莫名,她人瘦了不少,臉上的肉愈發緊實了,秦牧隱翻過那本書,有些動作身體不柔軟的話做不來,沒聽黎婉抱怨,想來她都是會的。
黎婉微微別開臉,臉色發燙,垂著頭,儘量遮掩眼底情緒,顧左而言他,「侯爺,您還沒說說外邊的情況呢,旁人都說妾身生的是閨女,在您眼中怕是不討喜的,太后娘娘都有這個心思了……」
說到後邊,仿佛下一刻秦牧隱就要將人迎進門似的,口中酸楚。
秦牧隱往黎婉身邊挪了挪,沒想到黎婉竟是當真了,看向她的眼神哭笑不得。太后娘娘想往侯府塞人是錦太妃在後邊從中作祟,回來那日他就細細與她說清楚了,她還勸她別當面駁了太后的面子給太后難堪,秦牧隱已經拒絕了,無所謂傷不傷誰的面子,他與黎婉成親的時候便沒想過要納妾,何況,如今兩人如漆似膠,又有了唯一……
秦牧隱淡淡一笑,「事與願違,太后娘娘也不是事事都能順心的,何況我已經與她說清楚了,至於錦太妃那邊!過些日子她就沒空理會這些了。」說到這裡,秦牧隱頓了頓,捧起黎婉的臉,笑意斂去,神色認真,「以後不許猜忌我了,什麼情況都說與你聽了,你身邊的丫鬟素來天不怕地不怕,剛才都給我臉色看了。」
黎婉垂著眼瞼,臉色通紅,隨即,皺了皺眉,紫蘭是個懂規矩的,怎麼會給秦牧隱臉色看?不過,也不是不可能。
「那侯爺準備怎麼辦?」宮裡的情形她大致明白了,錦太妃是皇上母妃,尊享榮華的卻是太后和皇后,她心中膈應罷了,思忖一番,騰出手拉著秦牧隱的袖子,「錦太妃那邊別做得過了,皇上還在呢。」
前一刻還因著他納妾委屈,這時候就想著錦太妃了,秦牧隱緩緩眯了眯眼,韓蒙從韓家逃出來了,想必會到處找夏青青,找不到人了自然會去宮裡向韓貴妃求助,韓貴妃藏不住事,錦太妃從她言語中就能看出破綻來,那時候,錦太妃陰陽怪氣的日子就到頭了。
眼下這事,得有一個契機,他和老夫人商量好了,劉氏一上門,以後,關於侯府納妾的事便不會再提起了,只是,老夫人得受陣子委屈。
黎婉清楚秦牧隱一舉一動,他心裡估計是有應對的法子了,思忖片刻,直言道,「侯爺,錦太妃娘娘處處盯著我們不放不是個法子,若是她想法子鑽了空子……」
黎婉帶著孩子不怎麼出門,秦牧隱進宮的時候多,要是錦太妃娘娘趁機將秦牧隱和誰家的小姐生米煮成熟飯,秦牧隱想推脫也推脫不了,而且,最重要的是,錦太妃是皇上的生母,伴君如伴虎,有朝一日,皇上如果信了錦太妃的話,秦牧隱就危險了。
秦牧隱抬頭,目光溫柔,「這樣的事我怎麼會想不明白,錦太妃娘娘要的我們給不起,便是皇上也不敢給,只願她自己能想明白。」皇后娘娘對太后恭順,對錦太妃何嘗不好,錦太妃的性子轉得快,不是旁人能左右的,只希望太后能壓著她些,太后都壓不住了,那時候宮裡邊就麻煩了。
連著兩日,北延侯府門庭若市,不知劉氏從哪兒得了消息,跟著上門,全付應付的人多,掃著劉氏容貌,臉上僵硬的笑有了一絲真誠,「黎夫人來了?裡邊請,老奴這就去通稟一聲。」
劉氏擺了擺手,她今日來可不是探望黎婉和外孫的,只見劉氏走到門口,站在門檻上,雙手叉腰,張口大罵道,「你們還有臉沒臉了,人都說了不見客,我閨女還坐月子呢,你們要讓府裡的小姐進侯府伺候我閨女,誰不知我閨女最是孝順啊,當初我病重的時候她都差了人來照看!你們若再要圍著門口,我給我閨女說說,你們的好意都收下了,去黎府伺候我這個老太婆怎麼樣?」
來的人沒有明說,劉氏哪會不明白他們的意思,撬黎婉的牆角,也要問問她當娘的答不答應。
話畢,隨行的人臉上掛不住了,大戶人家說親都要找個由頭,兩家人打個照面,劉氏的意思倒時她們上趕著賣女兒來了,即便事實如何眾人心裡清楚,卻是不會擱到檯面上說的,聞言,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全付趁機出聲,「眾位,我家老夫人和夫人真不得閒,宮裡邊兩位娘娘都派了人傳話說見見我家小主子你們可看著我家小主子出門了嗎?」
鴉雀無聲中,全付的聲音格外響亮,「眾位先行回去,我家侯爺說了,小主子百日的時候,太后娘娘會在宮裡設宴,倒時會給大家送帖子……」說完,好一會兒沒有動靜,全付給侍衛打了個眼色,提醒他們機靈些,領著劉氏走了。
黎婉聽說劉氏來了,心中疑惑,今日是秦牧翼成親的日子,劉氏不去三房來這邊幹什麼,想著事,劉氏已經進了門,見著屏風上的床單,劉氏皺了皺眉,「好好的屏風弄個床單擋著幹什麼?」
黎婉不好說是秦牧隱擋著的,岔開了話題,「娘,今日不是唯一堂伯父成親嗎?您來這邊做什麼?」她給周鷺說了,叫她今日領著劉氏好好看看哪家有合適的閨女,黎城該是說親的時候了。
劉氏沒好氣,「還不是侯府的事情給弄的,一個個不要臉拆散你和侯爺,我要是不來,指不定人還堵著呢,我坐坐就走。」劉氏心裡還惦記著給黎城說親的事,哪裡敢耽擱,又提醒黎婉兩句,「你是我親閨女我才與你說,侯爺是個好的,換了旁人,指不定偷偷將人領進府了才知會你一聲!這些日子,你也別委屈了侯爺,還有其他法子……」
劉氏手裡抱著唯一,嘴裡傳授黎婉方法,黎婉聽得臉紅心跳,劉氏倪了她一眼,「有什麼好害羞的?當時你去江南的時候我就與你說過了,你有沒記在心裡?」
劉氏看來,黎忠卿現在都沒找小妾完全是她伺候得好,早些年在鎮上,幾個婦人在一起都會說起床第間的事,花樣百出,劉氏懷三個孩子的時候也幫黎忠卿解決過,沒什麼大不了,哪家夫妻不是這麼過來的?
黎婉紅著臉,一直點頭,只想讓劉氏停下,偏生,劉氏還要去尚書府,語速極快,黎婉插不上話,到了後邊,劉氏懷裡的唯一都不耐煩了,噗的聲,身子以拱,拉屎了。
劉氏感覺手裡邊熱乎乎的,縱然隔著尿布和裹布,劉氏也伸直了手臂擔心染上了黃色,把孩子放下,目光緊鎖著黎婉,「聽進去了沒?」
黎婉點了點頭,劉氏聞了聞手,確定沒味道,轉身叫紫蘭進屋給唯一洗屁股,這才準備走了,「娘也是為你好,侯爺不比其他人,你要是不用點心,有你哭的時候,我先走了。」
黎婉讓紫薯送劉氏出門,她成親的時候,劉氏也在她耳邊念過幾句話,卻是沒有什麼壓箱底的書籍,她以為劉氏一直是死板固執的,這種事情上,全然不是黎婉想的那番。
傍晚的時候,老夫人和江媽媽來了,老夫人對唯一喜歡得不得了,抱著唯一,微微彎起的嘴角沒有合攏過,坐在桌前,細細說著新娘子,「興樂侯府教養出來的女兒是個好的,你三嬸現在有福氣了,對了,聽說今日親家母來了?」
黎婉嘴角一彎,正欲解釋,老夫人已經開了口,「親家母的性子直來直去,今日後怕是不敢有人上門了,你啊別往心裡去,這種事情,我真是不好出面。」
老夫人心裡歡喜黎婉,家和萬事興,對通房姨娘她也沒什麼好感,自己的丈夫老夫人都勒令他納妾,到了兒子這邊也是如此去,「你安生養好身子,我瞧著這幾日怎麼瘦了,是不是吃的不合口味?」
秦牧隱與她說過給黎婉找了位廚子,當時問她要不要,老夫人拒絕了,她吃飯不太挑剔,犯不著興師動眾,而且,黎婉是做月子,她又沒什麼事。
黎婉搖頭,「倒是沒瘦,豎著腰罷了,我娘今日的行徑還請老夫人不要見諒……」
「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親家母做的事情可是我肖想過許多次的,不過,風聲畢竟從宮裡出來的,我出面,只怕宮裡的人會多想,親家母這樣一來,旁人會以為她愛女心切,不過,損著親家母的名聲了。」老夫人心裡愧疚!門口人多的時候她心裡就盤算好了,除了黎府的人,她和秦牧隱黎婉真是不好做。
黎婉沒想到老夫人說的是這個,松了口氣,老夫人好笑,「有什麼值得提心吊膽?咱侯府啊,歷來就只有一個女主子,你進了門,牧隱身邊就不會有旁人,這麼些年你還看不出來?」
黎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夫人折騰了一天,面露倦色,輕輕晃了晃手裡的唯一,「奶奶難得來一次,怎麼也不睜眼看看?」
江媽媽在旁邊,忍不住接話,「小主子還沒一個月正是好好睡覺的時候,若整天睜著眼,就該發愁了。」
一想,還真是這樣,黎婉下地要送老夫人出門被老夫人制止了,「又沒多遠的路,你坐著便是了。」對秦牧隱歇在這邊的事情隻字不提,自己的兒子什麼性子,老夫人哪會不清楚,當時沒親眼見著聽著黎婉將孩子生下來苦惱了好幾日,還好產婆抱著唯一出來的時候他搶過手了,否則,心裡怕會一直存著一個梗過不去。
路上,江媽媽扶著老夫人,說起侯爺「老奴瞧著有了小主子,侯爺性子變了不少,笑得時候也多了,說小主子的時候,神色柔和得多。」
老夫人心裡贊同,唯一就是侯府的希望,當時黎婉的孩子若是沒有保住,秦牧隱不知會成什麼樣子,孤寂,淡漠,冷厲,怕是再沒有人能將喚醒它心底的柔情,不由得歎息出聲,「是啊,還好,一切都過去了。」
想起錦太妃和秦籽韻之間的事情,老夫人琢磨著它得抽空進宮一趟,劉氏都出面了,她也該入宮表明北延侯府的立場了。
翌日是薛娥認親的日子,黎婉還在做月子自然去不了,不過,秦牧隱回來的時候手裡抱著一個盒子,說是薛娥給唯一的見面禮,唯一還沒出生的時候薛娥已經送過禮了,洗三的時候,薛娥自己單獨送了份禮,加上這一份,總共就是三份了,不由得有些埋怨,「她送禮你就收著啊?」
薛娥雖說是興樂侯府嫡小姐,嫁進尚書府還是有地方需要打點,黎婉打開錦盒,裡邊是一對足金的鐲子,和周鷺洗三送來的倒是搭,收起來,放在桌上。
「安安康康都有呢,茹茹也有,說是改口費,秦家的孩子少,一對鐲子有什麼影響,你要是過意不去,等她生孩子的時候送份大禮便是了。」說著,抱起孩子,嘴角徐徐漾出笑意,「老夫人今日入宮去了,說是好些時日沒和太后娘娘說說話了……」
黎婉一怔,老夫人喜靜,不愛出門,她做月子以來,老夫人來看唯一的時候都少,對上秦牧隱似笑非笑的眼神,心思一轉就明白了,羞赧道,「會不會給老夫人添麻煩?」
昨日劉氏鬧了一通,今日沒聽紫蘭抱怨外邊有人來,想必昨日劉氏的話有了作用,老夫人怕是擔心傳出對黎府不好的話來吧。
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秦牧隱坐在窗邊的圓木桌前,黎婉吹不得風,屋子裡的窗戶關得嚴嚴實實,不過,仍是有少許的風吹進來,秦牧隱騰出一隻手,攏了攏唯一的裹布,悠悠道,「老夫人擔心你胡思亂想,岳母都來替你出頭了,我與她卻沒有表示。」
「怎麼會?」老夫人為人溫和,活了兩世,黎婉對老夫人有敬重,有佩服,還有晚輩對長輩的親情,她心裡邊,老夫人和劉氏是一樣的,都是她的娘親。
見她當了真,秦牧隱失笑,「我胡謅的,老夫人不想侯府被外人弄得烏煙瘴氣。」
黎婉這才安心不少。
另一處宮殿,韓貴妃聽了韓蒙的話氣惱不已,這些日子她被皇上禁了足,成了宮裡邊的笑話不說,竟有妃子在她面前耀武揚威,定是秦籽韻指使的,除了她,沒人敢給她臉色看,聽完韓蒙的話,韓貴妃緊緊握緊了拳頭,不過,她腦子還沒有糊塗,挑眉瞪著韓蒙,「五哥,你倒是能耐,靖康王身邊的人是能碰的嗎?」
皇上登基,靖康王一派便是亂臣賊子,夏青青逃過一劫怕是皇上看在秦牧隱的面子上不想追究,夏青青如果和韓家牽扯進去的話,整個韓家就完了。
「小妹,我也是翻遍了京城都沒找到你嫂子的影子,這麼些年都說我有克妻的命,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合得來的,就被秦牧隱給弄成了這步田地,她是不是夏府的人我不管,靖康王被終生囚禁,一輩子出不了皇宮,你嫂子的事只要我們一口否認她是夏府的人,北延侯府和夏府也不敢亂說。」夏青青處事低調,極少出門走動,不會引起懷疑,便是現在,除了陳家秦籽凰,沒人知道它的真實身份。
「五哥,你怎麼這般糊塗?北延侯府的人不說,旁人不說,要是皇后娘娘知道了呢?皇后娘娘可不是好相與的,若是發現你娶了靖康王的枕邊人,別說你,連著我都會沒命。」韓貴妃腦子轉得快,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而且,韓蒙也不能插手了,真落下什麼把柄就是謀逆的大罪,「五哥,聽我說,你要真想成親了,就好好找一個門當戶對的姑娘,也能在皇上身邊幫你說說好話,靖康王府的人真的碰不得。」
韓蒙眼底的狠厲一閃而逝,這個妹妹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卻是不該牽扯她太多,斂去心底的情緒,他木訥著臉,「我知道了,你好生養胎,不管皇后娘娘說什麼做什麼你都別往心裡去,生下皇子才有籌碼。」
韓貴妃點了點頭,叫身邊的宮女送韓蒙出去,等人回來了,問,「你看著五爺的臉色如何?」韓蒙記仇!不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性子,她擔心韓蒙私底下找秦牧隱麻煩,那時候就慘了。
「奴婢瞧著五爺神情肅然,目光兇狠,像是遇著什麼大仇人了似的。」宮女當時低頭走路,並沒怎麼注意,送韓蒙到了宮門轉身離開的時候餘光瞥見的,光是看著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本宮清楚了,你去問問,本宮要的燕窩怎麼還沒有端來。」
宮女稱是退下,又轉身,欲言又止,折身回來的時候遇著北延侯府老夫人從皇后宮殿出來去太后寢宮,不知該說還是不說。
「還不快去,餓著本宮肚子裡的小皇子要你們好看。」韓貴妃張嘴怒斥,丫鬟晃神,步伐匆匆走了。
老夫人和秦籽韻一同去太后寢宮,秦籽韻沒料到不過一句話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而且,老夫人心裡偏頗秦籽韻超過了秦牧隱,「大伯母,待會我會好好與太后娘娘說的,您來的時候,堂弟妹可知道?」
老夫人知道秦籽韻想問什麼,溫聲道,「她什麼性子你怕是也能看出一二,在外邊張弛有度,在侯府性子就軟了,今日的事情我也沒與她說,她做月子,憂思太多對身子骨不好,況且,你堂弟心裡一直存著這麼給想法,我從來不強迫於他,況且,婉兒是個好的,真要有人進府了,指不定怎麼烏煙瘴氣呢。」
老夫人說的實話,黎婉受的苦夠多了,侯府不能對不起她,真要沒有孫子就算了,唯一平平安安就好。
太后從先皇死後一直深居簡出,錦太妃心裡膈應太后如何不知,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聽宮人說北延侯府老夫人來了,太后一怔,那人可是常年不出門的,上一次入宮還是因著先皇冤枉北延侯府害得黎婉受傷一事,急忙擺手,「請秦老夫人進來吧。」
太后在花梨木桌前落座,吩咐人推開窗戶,滿園馥香,沁人心鼻,太后轉身,秦老夫人已經到了跟前。
好些時日沒見了,秦老夫人沒什麼變化,已過四十的年紀,歲月沒在她臉上留下什麼變化,一身暗紫色褙子,深色緞面長裙,眉眼精緻,膚色極佳,好似花園綻放的蘭花,氣質偏偏。
想當初,夏家家世門檻低,夏氏剛嫁進秦家的時候,京裡邊甚至沒聽說過夏家,幾次宴會後,旁人都爭相打聽夏家還有沒有為說親的小姐,夏氏容貌昳麗,氣質溫和,舉手投足間比大戶人家夫人有過之而無不及,若不是皇上礙於身份,只怕也是中意她的。
太后擺手命身後的丫鬟倒茶,語聲徐徐,「進來怎麼想著進宮了?別行禮了,快坐下,我好生看看你。」
夏氏仍然行了禮,隨著皇后娘娘落座她才在皇后娘娘下首坐下,開門見山道,「臣婦來也不是閒聊,而是有事懇求太后娘娘幫忙。」
太后狐疑地瞅了眼皇后,秦籽韻笑道,「大伯母來不是為著其他,母后可還記得前些日子您說往北延侯府塞人的事?」
太后怎麼會不記得,這件事還是錦太妃慫恿的,錦太妃說之前不清楚北延侯府的情況,原來秦牧隱身邊沒有人伺候,如今,黎氏懷了身子,秦牧隱身為皇上近臣,若不送點分憂解難的人過去,旁人只會說皇家人過河拆橋,錦太妃說的話難聽,太后卻覺得不無道理,自古以來,男子三妻四妾,秦牧隱身邊沒人,的確說不過去,故而才有了這個想法,正逢秦牧隱在昭陽殿和皇上說事,順便把人叫到跟前問了他的意思,秦牧隱當場拒絕了,「太后娘娘,微臣與內子一路走來不容易,,微臣早已下定決心一世一雙人,微臣在佛祖跟前許了願,還請太后娘娘成全。」
錦太妃立馬接過了話,太后不想強人所難,不想夏氏來找她竟是為這件事情。
聽完夏氏說的,太后忍不住好笑,「是哀家思慮不周了,待會,哀家就叫寶公公傳旨,不會給黎府和北延侯府帶去麻煩,你放心吧。」太后拉著夏氏的手,她與夏氏見面的時候不多,可是,因著老侯爺和先皇的關係,太后沒少聽說關於夏氏的事,興致來了,叫宮女把棋盤拿出來,夏氏棋藝好,偏生老侯爺不會下棋,太后也喜歡這個,皇后在一旁看著,偶爾附和兩句,屋子裡氣氛融融,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家人呢。
而聽宮人稟告說夏氏在太后寢宮待了兩個時辰才離開的錦太妃氣得牙癢癢,宮女跟在她身邊多年,看著她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由得出聲勸道,「太妃娘娘,奴婢瞧著怕是太后請秦老夫人進宮的,秦老夫人畢竟是皇后娘娘伯母,當年對皇后娘娘有提拔之恩,皇后娘娘陪著實屬正常。」
皇后娘娘的為人真沒有話說,每日先去太后寢宮請安,之後就來這邊,遇著錦太妃脾氣不好的時候,一坐就是一上午,從來沒有半句抱怨,宮女也是不想錦太妃和皇后娘娘關係鬧僵了,皇后娘娘執掌後宮,宮裡邊的妃子比先皇在位的時候安生多了。
「大伯母?論起來哀家可是她婆婆,叫起大伯母倒是親熱,算了,不說皇后娘娘了,哀家瞧著她不過是個牆頭草,當年皇上沒登基的時候可是長年往哀家宮裡邊跑,現在,哀家的話是不中用了。」錦太妃腦子裡剛剛有了主意,「吩咐人備轎子,哀家去韓貴妃宮裡坐坐。」
老夫人從宮裡回來第二日,京城就傳開了一件事,原來,北延侯府老侯爺死的時候說了禁止子孫後代納妾,便是皇上強行塞人都不准,一時之間!羡慕黎婉的聲音都能將屋簷塞了。
紫蘭言笑晏晏將外邊的事情說來給黎婉聽,「奴婢瞧著好多人眼紅呢,也是,不是誰都有夫人的好命,她們可羡慕不來的。」
黎婉聽了也好笑,不過,話是太后嘴裡說出來的,想必是老夫人的意思,秦牧隱被召進宮裡邊去了,黎婉一時之間找不到人說話,給孩子餵奶的時候忍不住念叨,「你奶奶從來都是為她人著想得多,以後,可要好生孝順你奶奶,知道嗎?」
唯一閉著眼,小手緊緊握成拳,這兩日,她發現唯一少有清醒的時候喜歡吃拳頭,有次還發出了聲音,她以為她手裡抓著什麼,用勁掰開,什麼都沒有,秦牧隱尋來的書上說小孩子會吃拳頭的事,黎婉沒放在心上,她以為孩子吃手是餓了的緣故,喂飽了唯一她就不會出現那種情況了,沒料到唯一還是吃手了,給她洗澡的時候,黎婉吩咐全竹將她的手多洗兩下,擔心手上殘著什麼東西吃壞了肚子。
唯一嘴裡含著奶,人已經睡著了,黎婉不抽回來,盯著唯一看,沒過多久,唯一又吸吮了兩下,黎婉臉頰的笑緩緩綻放,秦牧隱進屋,手裡拿著幾隻桂花,問黎婉笑什麼。
黎婉指著唯一,「我笑唯一睡著了還要吃奶。」瞥了眼開得正豔的桂花,「侯爺從哪兒摘回來的?」
「皇上手癢拉著我過招,完了,叫我隨便在花園裡選點什麼,看桂花開得好就折了回來。」他以為皇上宣他進宮有什麼急事,沒想著是這個,花園裡就桂花開得最好,他挑了顯眼的折斷了,皇上只怕好些日子不會去花園賞花了。
將花插在窗邊的花瓶裡,秦牧隱回來挨著黎婉坐下,他身上全是桂花的香味,黎婉吸了吸鼻子,舒適地靠在他身上,「孩子百日的時候真的在宮裡辦嗎?」
「皇上的心意拗不過,你要是不想的話……」
「我想,只是擔心有人說閒話。」孩子洗三禮她沒有出去,外邊的閒言碎語也只是紫蘭說與她聽的,她擔心百日宴再吃個什麼事。
秦牧隱打斷她的胡思亂想,「百日宴什麼都不會發生,你放心吧。」
宮裡邊作祟的無非就是韓貴妃和錦太妃,韓蒙準備動手了,錦太妃和韓貴妃只怕會被皇上禁足一段時間,百日宴,誰都不敢找黎婉和唯一的麻煩。
黎婉點了點頭,皇上給唯一的殊榮,放眼整個京城可是頭一份,唯一越受寵,以後旁人就越不敢欺負她,黎婉當然不會拒絕這個提議,「對了侯爺,百日宴上要是錦太妃……」
「太妃娘娘日理萬機吃齋念佛,那日人多她不喜歡熱鬧,安心吧,我都安排好了。」秦牧隱吻了吻她不安的眉頭,聽她皺眉道,「侯爺,老夫人入宮的事,旁人會不會議論?」
秦牧隱故作沒聽懂她話裡的意思,「該是要議論的,出了月子你出去走走,到處都說你福氣好……」
黎婉相信這個是真的,她想問外邊有沒有說老夫人的壞話,秦淮和秦源是老侯爺的弟弟,身邊都有通房小妾,老夫人將事情推到老侯爺身上,旁人只會以為老夫人善妒,容不下丈夫身邊有人……
「侯爺……」
「多少年了,老夫人哪會在意這些,況且,過去的事情旁人想說什麼便是對老侯爺不敬,不會有的。」他不納妾,總要有個說法,秦牧隱不想理會,然而,有的事情無論男子怎麼努力,受人非議的總會是女子,他不納妾是他的意思卻不敢說,說了,便是將黎婉和唯一推到風口浪尖上,蔣家男子成親條件嚴苛在京裡出了名,然而,往上幾代,蔣家夫人因著善妒被人逼得自縊一事,京裡邊還在都還在說著。
他絕不會黎婉面臨相同的事情,父親已死,太后的旨意出來的便是北延侯府老侯爺的臨終遺言,亂嚼舌根的人除了對老侯爺不敬還對太后不敬,黎婉,不會被這件事毀了名聲。
秦牧隱愧疚的是將黎府牽扯其中,黎府現在鬧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