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被他抓著手,神情恍惚,上輩子,二人最親密的時候,他雙手撐著床,或者抓著她頭頂的枕頭,身動手不動,那雙手離她遙不可及,黎婉未曾想過,有朝一日,她能被他牽著,和她腦子裡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一般。
心底一麻,思緒也飄了起來,黎婉回憶著近日,秦牧隱是不是遭遇了什麼惹得他轉了性子,許久也沒想出個所以然,意識漸漸模糊......
身邊人呼吸均勻了,秦牧隱才闔了上眼,他想,再等等,黎婉改好了,他就與她好好過日子,腦子裡卻是沒想,如果黎婉沒改呢,以後他怎麼辦。
一夜好夢,醒來時,黎婉是被自己笑聲驚醒的,她下意識的伸手摸摸嘴角的口水,手一動,意識到二人還牽著手,雙頰緋紅,掙扎了兩下,他握得更用力了。
黎婉頭往裡一偏,拿左手悄悄捏了被角擦了擦嘴角,不怪她擔憂,醒來時,嘴巴大張笑著,經驗告訴她,流口水了。
完了,側過身子,撞上秦牧隱微睜的雙眸,盈盈一笑,「侯爺醒了!」
隨即,她感受到被子裡的手一松,他抽了手回去。
秦牧隱其實早已醒了,他睡眠淺,她又笑得大聲,他不醒都難,睜開眼,就見她嘴角上揚,眉毛微挑,笑得極開心,很快,咧嘴大笑出聲。
黎婉肌膚白皙,細潤如珠,容貌生得極好,尤其一雙桃花眼,水光瀲灩,美兮盼兮,長眉連娟,顧盼生輝,舉手投足亦是嬌小玲瓏,瑰姿豔逸,笑起來更甚,好似一朵嬌花,瞬間綻放,美得不可方物。
秦牧隱一時愣了神,她抽手時才會下意識握得更緊。
成親當日,好友灌他酒時,無不打趣他娶了位嬌豔欲滴的桃花仙子,以後,出門喝酒的日子少了。
他笑而不語,心底卻凝神糾結,認為她美則美兮,少了份女子的溫婉賢淑,他對夏青青的事耿耿於懷,久久不與她同房也是因為這個。
還好,她並非不堪之人,懂得反省,懂得認錯。
清晨,在她的笑聲中醒來,秦牧隱想想,並無他想的彆扭,甚至,嘴角跟著漾起了淺笑。
黎婉以為她看錯了,眨眨眼,秦牧隱嘴角的笑意雖淺,卻也看得出他真得笑了。她記憶裡,是他第二次笑,距離第一次笑已隔了一世,那時他多嘲諷輕蔑,不似現在,露出愉悅。
二人回過神,皆是一怔,黎婉急忙撇開頭,看自己的手指甲。
再偏頭,秦牧隱起了床,拿了衣物穿戴著,黎婉急忙掀開被子,下地,跑到他跟前,伸手欲接過他手裡的衣服。
秦牧隱垂目,眉心微蹙,道,「你不冷麼?」
黎婉低頭,惦記著伺候秦牧隱穿衣,一時忘穿鞋了,擦了擦腳背,穿上鞋,回到他跟前時,他已穿好了上衣,手裡提著一條褲子,黎婉面色緋紅,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尷尬時,秦牧隱套好了褲子。
黎婉松了口氣,轉身拿他的腰帶,手握著腰帶兩頭,站在他身後,左右環著他腰身,好似抱著他,臉貼在他寬實的後背,微微一熱,黎婉臉又燒了起來,緋紅的臉暫態酡紅一片。
好在,秦牧隱背對著她,套上靴子,去了外間。
黎婉坐在床沿,撫著胸口,心咚咚跳得厲害,不知是不是跳得過了,她還聽著一個人的心跳。
紫蘭進屋,笑靨如花的拿了黎婉的衣衫,擱在床上,「夫人,侯爺去在外間洗漱,吩咐我伺候您穿衣!」
紫蘭有意無意的捂嘴偷笑,黎婉一臉羞紅,燥熱不已,吩咐她,「給我找件披肩來!」
紫蘭轉回來伺候她穿衣時,收斂了臉上的歡喜,說起紫晴,「今早灑掃的丫鬟說紫晴暈過去了,奴婢不知她是不是裝的,拿盆冷水將她潑醒了,她全身濕.透了,回屋換衣服,倒在床上,又暈了過去!」
黎婉心不在焉,手心還留有秦牧隱的溫度,左手輕輕撫摸過右手掌心,立即,又縮了回來,臉微微發燙。
「待會找個大夫給她瞧瞧,別這樣就死了!」
紫晴心術不正,早晚要收拾她,但不是現在,黎婉又想起一事,「紫晴醒了,你給她熬碗藥,叫她休息兩日再來伺候!」
不能叫紫晴心底生出懷疑,她還要查她和劉晉元的事兒。
上一世,紫晴什麼時候和劉晉元串通一氣,她臨死都沒明白,紫晴是劉氏進京後買的,一直在廚房裡當值,仗著年紀小,嘴巴甜,有兩分姿色,哄了許多人幫她,黎婉和秦牧隱說親後,劉氏給她置辦嫁妝,見著紫晴,提拔她為一等丫鬟,跟來了侯府。
紫晴有恃無恐也有緣由,她的賣身契劉氏拿著,上輩子她不在意,沒問劉氏要,倏然想起此事,把紫晴的賣身契拿到手之前,別撕破臉,鬧了難堪。
把紫晴的事丟在一邊,坐在梳粧檯前,視線落在梳妝盒子裡,「待會把金釵步搖收了,餘簡單的簪子即可!」
紫蘭應聲,從梳妝盒裡拿了玉蘭簪,給黎婉盤了個如雲髻,樸實耐看,見黎婉會意一笑,紫蘭放心下來。
銅鏡裡的人,上身月白色素面妝花褙子,下身淡米分色海棠花暗紋長裙,外罩淺米分緞子風毛披肩,素齒朱唇,米分面桃腮,好似冬日裡綻放的臘梅,勾唇一笑,淺眸流轉,俏皮動人。
黎婉長得好,她心底清楚,劉晉元心心念念了一輩子,誓死要得到她,就是這張臉,每次照鏡子她都想著,劉晉元仕途大好,身邊無數鶯鶯燕燕竟看上她一個下堂婦,他和秦牧隱有仇,還是其他?
秦牧隱站在門口,身形寬大,擋住了外邊大半的光,黎婉走出內室,平靜的目光一亮,隨即,又一暗。
秦牧隱側身,一股冷意撲面而來,黎婉不自主縮了縮脖子,哆嗦了下。
「走吧!」將她的動作看在眼裡,秦牧隱無可奈何的瞥了眼外邊,屋裡就冷成這般,去了外邊,只怕會全身發抖!
今日就入冬了,往後只會更冷,府裡買的炭這該回來了,他琢磨著要不要再備上些,她這般怕冷,明年開春後還要冷冷些時日,他不需要,她卻承受不住......
靜安院,江媽媽站在門口,沒料到黎婉和秦牧隱一起,嚴肅的面容有了一絲笑,極淡,不好意思的黎婉低著頭,沒注意。
「侯爺,夫人,今個兒起了霜,老夫人還說你們不會來了呢?」
聞言,黎婉伸了伸脖子,挺直脊背,接過話,「天冷,在屋裡閑著無事做,老夫人起了?」
江媽媽將手裡的暖爐遞給她,黎婉搖搖頭,江媽媽怕是站了一會兒了,臉色都凍僵了,她怎麼能拿她的暖爐,「江媽媽拿著,我進屋就暖和了!」
江媽媽強行把暖爐塞進她手裡,觸到她手心冰涼一片,訝然道,「怎的如此涼?天冷就別來了,老夫人不是不講理之人,凍著了如何是好?」
走在前邊的秦牧隱,聽了江媽媽的話,轉身道,「今個兒我無事,帶她來陪老夫人!」
「侯爺也是,夫人身子骨才好,又著涼了怎麼辦?」江媽媽嘴上雖抱怨,黎婉看得出她心情極好,聲音和藹可親,不顯半分疏離。
抱怨了秦牧隱,才扭頭與她說,「老夫人已經起了,在屋裡念佛經呢!」
黎婉知道老夫人有念佛經的習慣,點點頭,手插.進暖爐的小口袋,頓時,溫暖席捲全身,進了屋,她把暖爐還給江媽媽,江媽媽接回去,去了內室。
老夫人坐在紫檀大床上,手裡捏著佛珠,見著二人,笑著朝黎婉招手,「快來這坐,天冷了,我和江媽媽說了,你們別以後來了!」
黎婉不語,秦牧隱什麼性子老夫人還不清楚?否則,大冷的天,江媽媽不會等在門口,牽起老夫人的手,笑道,「不礙事,拘在屋裡沒個說話的人,老夫人不會覺得我吵,攆我走吧?」
老夫人歎了口氣,「你要來就來,別這麼早,入了冬,天亮得晚,路上結冰打滑,小心摔著了,用過早膳來也不遲!」
黎婉笑笑,應承下來。
用過早膳,秦牧隱將昨個兒沒畫完的花樣子鋪在桌上,黎婉和老夫人擺了棋盤,屋子裡暖烘烘,氣氛極好。
黎婉會的棋子不多,黎忠卿教他圍棋,她看著一圈白子黑子心裡發怵,後來棄了。就和她念書似的,能識字明義,作詩一點不會。她思忖,能拿出手的東西,也就兩道小菜了。
故而,老夫人執棋時,黎婉問她「老夫人可會五子棋?」
「近兩年京裡流行的一種玩法?」
黎婉面色一喜,「恩,白子或黑子,先排成五子就算贏!」
老夫人一聽,來了興致,「好,咱就玩那個!」
誰先出子會占很大的優勝,剛開始,老夫人沒摸透,黎婉連著贏了兩局,後來,棋盤上的棋子越來越多,黎婉看得眼花繚亂,反觀老夫人,目光炯炯有神,精神極好!
這一局,老夫人贏了。
「這個玩法比圍棋有趣,難怪你們年輕人喜歡!」老夫人不愛出門,京裡流行什麼多聽江媽媽說。
一來二去,兩人有輸有贏,黎婉小心翼翼舉棋,一步看五步算計著。
秦牧隱被她們所吸引,擱下手裡的筆,走到黎婉身側坐下,斜著身子,黑子白子分佈不均的散落在棋盤上,他一瞧,握著她的手一放將棋一擱,揚眉道,「贏了!」
黎婉瞪他一眼,看棋子,還真是她贏了,下一步老夫人走哪兒,都攔不住她,無疑間形成的佈局,黎婉沒注意,贏的人是秦牧隱不是她,臉上並無多少欣喜。
老夫人也神色不愉,「我們婆媳下棋,你插什麼話,一點樂趣都沒了!」
黎婉沒說,也露出同樣的意思。
秦牧隱站起身,靜默半晌,在二人的注視下,回到桌案前,重新執筆,嘴角緊緊抿著,看得出他心底不快了。
秦牧隱不喜歡棋,這點繼承了老侯爺,一看見棋就頭暈瞌睡,剛才魔怔了才會感到好奇,秦牧隱如此想,手裡落筆越來越快,揮灑恣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