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婉走進屋裡,劉氏坐在臨窗的桌前,眉頭緊鎖,手裡拿著帳冊翻翻寫寫可,劉氏節儉,每個月都要審核帳冊,她走過去,看了眼上邊密密麻麻的標記,還有用兩種顏色在上邊勾勾畫畫過,字跡有些也模糊了,黎婉覺得劉氏厲害的地方就是在看府裡的帳冊上,不管多亂,字多難辨認,她靠著猜就能猜出來,侯府的帳冊做得跟書籍似的工整,看過了侯府的帳冊再看劉氏手裡翻的,黎婉腦子有些暈乎,「娘……」
黎婉叫了聲,嚇得劉氏手裡的筆一頓,迅速染開,周圍寫的字都成了黑乎乎一團,劉氏抬起頭,責備了黎婉一眼,低著頭,重寫記帳,那位夫人說就這兩日,鋪子她已經去看過了,地段好,在鬧市,人多,很快就能回本。
黎婉好笑,紫蘭已經從旁邊搬了一根凳子擱在劉氏身邊,黎婉順勢坐下,前傾著身子,視線落在帳冊上,「娘親,府裡的銀子又不夠用了?」她記憶力,只有銀子不夠了,劉氏才會重新做一個帳冊,將之前帳冊上的能不用的東西全部叉掉,謄抄一遍後再接著算,直到算到把府裡的開銷納入她預算的那個數額內。
劉氏瞄了她一眼,問道,「送你的鋪子你去看過了沒?地段不太好,好好經悠,租出去或是自己做點小本買賣,雖然你有錢了,鋪子不能空下來知道嗎?」
黎婉點頭,說起了紫晴的事,劉氏現在對劉家人寒了心,她也不瞞著劉氏紫晴的事情了,「我看表哥對她真有幾分情意,這幾日我讓紫晴幫我收拾鋪子,表哥得了消息還專門找紫晴說了會話,送了一個鐲子給紫晴,娘,您猜猜那個鐲子什麼樣?」
她故作高深,劉氏頓筆,凝了她一眼,歎了口氣,「不過是個下人還能賞什麼很珍貴的鐲子不成,你表哥已經是說了親的人了,喜歡紫晴紫晴也要等汶定侯府的小姐過了門再說!」
她又想起劉晉元問她要紫晴賣身契的事,不贊同道,「你表哥現在的行徑要是被汶定侯府發現了怕是會鬧出事來!」汶定侯府門檻高,看上劉晉元不過就是看他官職低好拿捏,以後出了事,劉家人就全部完了。
黎婉神秘一笑,道,「娘,表哥給紫晴的那塊鐲子和之前舅母手腕上的很像,您說,表哥什麼意思?」方氏手腕上的那塊鐲子是林氏送的,算是劉家的傳家寶了,劉晉元也用心,竟然不知從哪兒找了一塊差不多的人,而且,質地,光潔透亮度比方氏手腕上的還要好看。
劉氏震驚不已,放下筆,碎道,「你表哥怎麼也拎不清了,你舅母手腕上的玉鐲已經在下聘的時候送到汶定侯府去了,要是紫晴被汶定侯府的人發現了,出去一說就看得出是怎麼回事!」劉氏也知道她杞人憂天了,現在兩家人過得那種樣子了,她能怎麼樣,瞄了眼黎婉,「紫晴那丫鬟在哪兒,想法子發賣了,別以為我是心疼你表哥,這裡邊彎彎繞繞多著呢,汶定侯府的人知道了肯定不滿你表哥她們,可是回過神來,你是紫晴的主子,往深了想說不定還以為你縱著紫晴給汶定侯府找茬了,再者,你已經成親了,要是別人傳你和你表哥,你的名聲怎麼辦?紫晴那丫鬟趕緊發賣了,至於你表哥,我想想有誰能提點他兩句,就是要胡鬧,也要等成親後再說!」
劉氏說得有理有據,黎婉打住她,「娘,我都明白著呢,可是現在鋪子上離不得她,我擔心哪一天表哥的事被汶定侯府發現了會怪罪到我頭上來,想請母親叫紫晴回來住兩天,就說您不舒服了,她帶我回來伺候您,之後要是再有什麼,她也算是您身邊的人……」黎婉不打算讓紫晴回侯府了,才會這般與劉氏說。
劉氏一想,這個法子行,隨即,又嗔怪黎婉道,「我要真是身子不舒服了,你找個丫鬟回來?」
黎婉搖搖頭,神色肅穆,「娘,您會長命百歲,二弟三弟還等著您給他們娶媳婦呢!」
說到娶媳婦,劉氏來了精神,據實說了一件事,「前日夏家少爺娶親,我認識了一位元夫人,聊著聊著就說到了攢錢方面,那位夫人娘家在京裡可是有名的商人,我軟磨硬泡和她聊了好久,她才同意我和她一起做生意,娘銀子不多,要是想買一個鋪子肯定是不夠的,她願意和我一起出錢將她嫂子的一個陪嫁鋪子低價買下來,她嫂子之所以賣也是因為她嫂子要跟著她哥去南邊了,以後回京的次數少了,擔心掌櫃的不老實就想把鋪子買了,拿著這個銀子去南邊重新買一個,這不,好事才讓我給趕上了麼?」
劉氏眼神灼灼,好像面前已經堆放了金山銀山似的,黎婉卻是眉頭一皺,夏府雖然門第不高,可是請的客人都是京裡邊有點名氣的,但凡在京為官的人都不會娶一個商人做正妻,疑惑道,「娘,您不會是被騙了吧?」
劉氏板下臉來,「說什麼呢,你娘是那麼好騙的人不?那日宴會上我已經打聽清楚了,的確她丈夫在朝為官,和你父親不在同一部,官職也低,可是,人真心好說話!」
劉氏一股腦把已經看過鋪子了,客人如何生意怎麼好做說了。
黎婉越聽越心驚,不說鬧市鋪子的價錢,就是他們身後多是有靠山的,侯府在鬧市就有好幾個鋪子,她轉著心思,「娘,您不會和那位夫人已經簽了契約了吧?」靠著五六品的小官不行,要是遇到大戶人家買你的鋪子,根本沒掙扎的能力,要是劉氏和那位夫人簽了契約,要麼就是被騙了,要麼會得罪人。
劉氏重新握筆,蘸了蘸墨,邊寫邊道,「我倒是想,可是人家夫人說不急,要把銀子準備好了才行……」雖然她是北延侯的岳母,可是,京裡人多是看不起她們的,那位夫人也解釋得清楚,不是不相信她的人品,她娘家嫂子要看過她人後才行,看人那日把銀子帶好就行了。
劉氏覺得無所謂,能掙錢就是了。
黎婉松了口氣,瞥到門口李婆子影子一閃,黎婉像是明白了什麼,笑道,「那您算算銀子可夠不,要是不夠,皇上賞賜了我黃金呢,給您送點!」
劉氏搖頭,老爺和她說過很多次不能拿黎婉的銀子,當時,聽說黎婉得了皇上賞賜,夜裡,她翻來覆去睡不著,把睡得熟的黎忠卿叫醒,他滿臉不耐煩,她卻是高興得很,「老爺,您說婉兒得了那麼多銀子,叫她送我們點如何?」
當時,黎忠卿惡狠狠瞪了她一眼,瞌睡全沒了,語氣凝重至極,「告訴你,女兒嫁得好是我們的福氣,以後黎城黎威說親時旁人也會看在他們姐夫是侯爺的份上高看他們一眼,你要是上門問女兒要銀子,旁人覺得女兒拿侯府的錢來貼補我們,連帶著我們名聲不好就算了,旁人也會以為黎城黎威是個沒本事的,你還要不要黎城黎威抬頭做人了?」
劉氏覺得黎忠卿說得太嚴重了,黎婉有銀子,貼補她們一點無所謂,旁人愛說是嫉妒黎婉孝順。
她扁了扁嘴,踢了踢被子,黎忠卿見她不當一回事,把她抓起來,冷眼相對,「我說的你別不當回事,你想想要是以後黎城媳婦娘家隔三差五找她拿銀子,你怎麼看?」
劉氏嘟噥了兩句,「都是親家,咱家有就給!沒有就算了,總不能看著親家有難不支持吧?」
劉氏心裡的想法直白,誰不都會平白無故開口要銀子,既然要肯定是遇見麻煩了,互相幫襯一把又能怎麼樣呢?
黎忠卿見和她說不通,劉氏沒讀過書,黎忠卿和她講不通書中的道理,只得冷眼禁令,「以後不准向婉兒開口要銀子,不然你問問黎城黎威,要是影響了她們前程,看他們不恨死你!」
劉氏怕了,兩個兒子就是她的希望,當然不敢毀了他們。
故而,聽黎婉一說劉氏就拒絕了,「你也成親了,是別人家的媳婦,可得想著好好操持侯府,黎府我和你爹能應付得過來,瞧我這不是想著法子掙錢嗎?」
黎婉面色怪異的看著劉氏,劉氏側目,嗔道,「這麼望著我幹嘛?」
「娘,送你銀子都不要?」劉氏以往可不是這樣的性子。
「你以為我不想要?」劉氏歎了口氣,將黎忠卿的那番話說了,「你爹說的都是對的,我沒有念過書,京裡和以往我們待的地方不同,入鄉隨俗,不能叫旁人看了笑話,但是你爹說了,如果不是金銀財寶而是你和侯爺送的孝敬禮還是可以收的……」
黎婉微微一笑,原來如此,點了點頭,劉氏高興,接著寫寫畫畫。
走時,黎婉湊到劉氏耳邊說她裝病的事不能讓李婆子知道,要瞞著所有人,不然露餡就慘了,劉氏想罵她太過謹慎,對上她嚴肅認真的眼神,點了點頭。
她出門的時候李婆子站在門邊,一隻手扶著劉氏,一邊沖她眨眼,劉氏咳嗽兩聲,「你這孩子也真是,我今日身子不舒服罷了,說不定明日就好了,你還專門回來一趟做什麼,好好忙你的事,別太憂心我了!」
黎婉順勢接過話,「娘,待會找個大夫看看,這幾日侯府忙,我怕是不能來了,到時我叫紫晴回來伺候您!」黎婉說得滿目傷心,劉氏動容,「我過幾日說不定就好了……」
李婆子聽得雲裡霧裡,黎婉一走,她才上前詢問劉氏,劉氏撫著額頭,頭痛欲裂的模樣,「不知為何,今日心虛難安,頭痛欲裂,小姐有心,擔心之後回不來,今日專門來看我!」
李婆子心裡疑惑,早上劉氏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不舒服了,回到屋裡,看到桌上的帳冊好像明白了過來,勸道,「夫人也別太憂思了,小姐現在可是堂堂北延侯府的侯夫人,您要是有什麼事難做交給小姐就是了,百行孝當先,小姐不會坐視不管的!」
劉氏沒聽出李婆子意思,嘟噥了兩句,黎婉不給她找麻煩就好了,隨即又想到黎婉找她也是因為信賴她,心裡又高興,畢竟,黎婉是她女兒,不找她還能找誰?
黎婉坐到馬車上,朝外邊的二九道,「你去鬧市打聽下一間首飾鋪子,派人跟著黎夫人,要是發現了什麼及時稟告,要黎夫人拿著銀子出門,把對方全部想法子抓起來!」
二九很快打聽到了那間首飾鋪子的來源,的確是一位官員夫人產下的鋪子,可不是五六品的小官,而是馬上要升職的大理寺少卿舒岩的娘子名下的產業。
舒岩出了名的疼媳婦,看長公主現在的處境就明白了,黎婉嘴角陰冷,果真有人利用劉氏,背後的目的就是對付她了。黎婉低頭沉思,二九悄悄退下做黎婉吩咐的事情去了,真是為劉氏了一番心思。
黎婉細細琢磨著劉晉元這麼做的目的,之所以懷疑到劉晉元還是因為李婆子,什麼事都勸著劉氏,現在,劉氏與劉家人之間殘餘的親情估計都是李婆子常念叨的原因了,劉氏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見不得別人受委屈,李婆子用什麼話勸道的劉氏,黎婉都能想像出來。
李婆子以為劉氏不過是憂心成疾罷了,便沒有找大夫,過了兩日,在府裡看到紫晴時,李婆子才反應過來,把紫晴拉到一邊,小聲問道,「不在小姐跟前伺候,您回來作甚?」
紫晴低著頭,畏畏縮縮的樣子,「小姐說夫人生病了,讓奴婢回來伺候著,李婆子可知夫人生了什麼病?」
李婆子心想除了憂思錢還能有什麼?細細打量紫晴,紫晴的衣衫可比黎府的好看多人,琛得紫晴一張小臉更精緻了,李婆子暗暗罵了聲狐媚子。琢磨著紫晴回來了,小姐身邊沒有人可不好,這兩日,夫人的確時不時捂著腦袋,說頭疼,她沒當回事,推了推紫晴,「你找大夫來給夫人把把脈,到時我和夫人說說讓你再回去,小姐身邊人本來就少,缺不得人!」
紫晴應了聲轉身走了找大夫去了,很快,大夫就跟著紫晴回來了,紫晴穿得是侯府的下人的衣衫,顏色靚麗打眼,剛到劉氏院裡,關於劉氏重病的消息就傳出來了。
試想,要不是重病了,小姐身邊的丫鬟怎麼會回來?
劉氏本來就沒有病,為了裝得像,大夫問什麼,她就含糊不清的糊弄過去,大夫細細把脈,完了,抽回手,「夫人,您脈象正常,頭痛欲裂夜裡睡不著估計是憂思太重的緣故,吃兩副安神的方子就好!」
安神的方子算是輕的藥材了,劉氏假裝扶著額頭,「紫晴,送大夫出去,順便把藥抓回來!」紫晴已經送回來了,當然要用,劉氏吩咐所有人退下,她要休息一會兒。
午膳時,黎忠卿回來了,一進府就有人說了今天的事,「好好的怎麼不舒服了?」
劉氏不知道要瞞著黎忠卿不,但見他滿目關心,張了張嘴,「估計太勞累了,過些日子就好了,對了,婉兒讓紫晴回來照顧我,我同意了……」
黎忠卿皺皺眉,欲說什麼,一想,又算了,婉兒身邊的丫頭在也好,博一個好名聲也不錯,夾了一塊子菜放到劉氏碗裡,「婉兒之前的院子還空著,總歸住裡邊不太好,你要把人安頓好了!」
他不說什麼,劉氏高興不已,吃了一口菜,笑道,「放心,我心裡有數!」
黎忠卿又去了衙門,李婆子進了屋,劉氏還在對帳冊,今年的帳冊都要重新對一遍,對方夫人沒有說多少銀子,可是,鬧市的鋪子貴,即便三七分她都覺得太多了。
「夫人,您身子可好些了?」李婆子在劉氏身邊好多年了,因為身世坎坷,在府裡沒有作風沒有家族群,許多人都願意和她聊天說心事,劉氏也是如此。
聞言就想說沒事了,可是,到嘴邊又猶豫了,「怎麼了?」
李婆子沒想那麼多,完全為黎婉考慮的語氣,「夫人,您身邊有老奴們伺候著,紫晴姑娘回府來照顧您終究不太合適,小姐在侯府裡,不說那些下人是不是趨炎附勢狗眼看人低的,但說小姐屋裡,紫蘭紫熏紫薯輪著當差,要是紫晴回來伺候您了,小姐屋裡缺少人伺候怎麼辦?」李婆子見劉氏聽得認真,聲音越發柔和了,「紫晴姑娘穿得衣衫和咱府裡的完全不同,走哪兒都打眼得很,如此,傳出去,不知情的還以為小姐讓紫晴黎府是有什麼目的呢!」
劉氏認同李婆子的話,剛好,可以借這件事換了紫晴是黎婉身邊丫鬟的事,「你這麼說倒是提醒我了,待會吩咐給紫晴找兩身衣衫去,紫晴既然回府伺候我了就是黎府的人,穿著侯府的衣衫像什麼樣子?」
要不是李婆子提醒,劉氏還想不到這一點,紫晴穿著侯府下人的衣衫旁人還是會以為她是黎婉的人,要是換成黎府下人的衣衫,即便抓到了把柄,旁人還敢置喙什麼?
李婆子皺著眉,想著怎麼反駁劉氏的話,張嘴,劉氏已經抬起手,「你先退下,我看看我算到哪兒了,婉兒說了給銀子,可是一年的進項總要算清楚了才好!」
李婆子走到外邊,紫晴守在門口,低頭,垂目,看不清她的眼神,李婆子眉擰得緊了幾分,聽到劉氏在裡邊吩咐紫晴,「紫晴,給我倒杯茶!」
看來,劉氏是鐵了心要等身子骨好了才讓紫晴回去了。
第二日,紫晴穿得還是侯府的衣衫,劉氏轉向李婆子,李婆子笑著道,「估計管家沒有衣衫了,其他丫鬟穿過的給紫晴姑娘總歸不合適,再等兩日吧!」
李婆子本是想拖到等劉氏病好了,紫晴就回去了,誰知道,過了兩日,劉氏的病沒好不說,讓紫晴再去將那個大夫請來,說是喝了藥沒有什麼作用。紫晴和李婆子對視一眼,轉身出去了。
還是上次把脈的大夫,她見到劉氏臉上比上次的確是憔悴了,脈象也亂了,可是,該是心緒所致,和上次一樣,還是只開了安神的藥。紫晴送大夫出去,李婆子主動請纓,「你守著夫人,我去給夫人抓藥就好了,好生伺候著!」
紫晴點頭,黎婉告訴她要是做得好可以得償所願,做不好,有什麼等著她自己想,她規矩的應下,站在門口,又低下頭去,李婆子覺得紫晴全身上下不對勁,具體什麼又說不上來,走到抄手遊廊的拐角,李婆子狀似漫不經心的問起劉氏的病情來,「大夫,我家夫人沒事吧?」
大夫搖頭,「夫人該是憂思所致的脈象紊亂,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是貴府遇到了麻煩?」大夫不是刨根究底的人,之所以問這一句也是心底疑惑,這麼大的宅子,一路上來的丫鬟婆子不多,沒有聽說有小妾,按理說應該沒什麼值得憂慮的才是。
李婆子歎了口氣,搖搖頭,故作一副有難言之隱的樣子,「大夫是剛來京城的吧?」
往回府裡有誰生病也是去同濟堂叫的大夫,卻是沒這位眼生。
大夫點頭,他是陪家中兒子參加明年春闈,以前就是大夫,逢著同濟堂招人,他才去了,這樣,一邊掙銀子,一邊照顧兒子,兩不耽誤。不過,大夫沒在與李婆子說了,說得多了犯了同濟堂的忌諱。
李婆子想著劉氏生病了,黎婉就上過門一次,於是,擅自做主去了侯府,夫人是擔心銀子,黎婉不差銀子,要是解決了這個,夫人的病自然而然就好了,李婆子想得周到,到了侯府門口說了來意,侍衛搖頭,「府裡的三老爺,三老夫人回來了,夫人走不開,有什麼事之後再說……」
平時李婆子說了來意侍衛會讓她等等進去通報,這次通報都免了,直接不讓進,李婆子臉色不太好看,對著侍衛堅硬筆直的身姿,憤憤然走了。
回到黎府,紫晴已經換了黎府下人的衣衫,李婆子便隱隱和劉氏抱怨了兩句,「老奴去侯府也是想見到小姐與她說一聲您生病的事,結果,侍衛不讓進就算了,連稟告都免了,您說,小姐是是不是太小心謹慎了?」
劉氏已經吩咐人把銀子湊好了,雖然少,卻也是黎府拿得出的全部,值得欣慰的是刑部尚書被罷免了,兩家因著黎婉的那件事鬧了不愉快,之後,劉氏不用巴結尚書一家,竟然省了一筆不小的銀子。
「婉兒和我說過了,府裡有事走不開,這才把紫晴叫回府伺候我來了,以後你也別有點事就往侯府跑,不知情的還以為我是個沒主見的!」劉氏還是為黎婉說了兩句話,也沒有怪李婆子的意思,誰知道,李婆子竟然低著頭,捂著嘴嚶嚶哭泣起來,劉氏眼底閃過詫異,不明白她為什麼哭了,聽李媽媽抽泣道,「夫人,老奴也是為了您的身子著想,您都吃了兩副藥了身子還不太好,都是因為錢的事,小姐孝順,知道您需要幫忙還能不支援您,可是,侯府的侍衛看不起人,不讓老奴進去!」
劉氏微微一笑,道,「多大點事,至於嗎?好了,別哭了,知道你關心我,明日跟我一起出去,銀子會掙回來的……」劉氏上前,替李婆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忙了一天了,你也累了,退下吧,讓紫晴伺候就好!」
這幾日讓紫晴伺候也是有原因的,劉氏見李婆子哭得傷心,就沒說這件事。紫晴在她跟前伺候,以後就算傳出了不好的事,旁人只會想到劉晉元和紫晴估計在很早的時候就有貓膩了,怪不到黎婉頭上去。
前邊傳來李婆子來了一次時,黎婉正在和三房的人說話,紫蘭得了消息並沒有說給黎婉聽。
三房的人就是黎婉從黎府回來的第二日到京的,在京郊住了兩日,黎婉和秦牧隱去京郊接的人。秦三老爺身如玉樹,長眉似柳,肌膚偏黑,唇上蓄滿了鬍鬚使得精緻的五官顯出了一絲淩厲,周身縈繞著生人勿近的氣息,眼神全是冰冷的寒星,不過,在目光看到秦牧隱的那一刻,冰冷的眸子蓄積了淚花,不多,可是積在黑白分明的眼裡,感覺感覺怪怪的。
秦牧隱對眼前的三叔毫無印象,只在每年交往的書信和年禮中看得出三叔的為人!旁邊該就是三嬸了,削肩細腰,穿了身丁香花衣衫,樸素大方和老夫人不同,她更瘦弱,矮小一些,娥眉間盡是笑意,站在那裡,言笑晏晏的看著他和黎婉。
秦牧隱上前,和黎婉給兩人見了禮。
秦淵扶著秦牧隱的手,上上下下端詳他,「像極了你父親……」說出的話沙啞得快哽咽了。
旁邊的人提醒他,「見著面了就先回府再說吧,大嫂還在府裡等著呢!」
三老夫人連氏從分家後就跟著三老爺去了任上,這麼多年第一次回府,府裡模樣變了些,不過更氣派了,老夫人還住在靜安院,早早就在院子門口等著了,見著一群人,心底一番感慨。
而此時,在黎婉對面坐著的人是三房的大堂嫂,周氏,連氏膝下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就是秦牧隱的大堂哥二堂哥了,三個兒女都已經說親,女兒嫁到秦淵留任的地方,今年回不來,大堂哥今年二十四歲,和秦籽鳳一樣大,二堂哥今年二十一歲,兩人在任上考中的秀才現在都還在用功讀書準備明年的會試,兩人因為不想來京,之前才一直錯過了科舉,中間的原因,黎婉不好多問。
「大堂嫂,都是一家人,太客氣了,你們住著就是,銀子的事就算了……」周氏硬要把三房的開銷給黎婉,連氏不敢在老夫人跟前提,才讓周氏來找她。
黎婉無論如何也不會收這筆錢,態度堅決,「大堂嫂,承認是一家人就把銀子收回去,老夫人的性子您不知道三嬸卻是明白,這麼多年了,你們在老夫人心裡一直是一家人,沒有分開過!」
黎婉將桌上的銀票裹緊了塞到周氏手裡,秦淵和連氏性子好,不似元氏,總想著不動聲色的佔便宜,老夫人喜歡三房不是沒有理由的。
三房的人回來有兩天了,老夫人第一天就派人邀請二房的人過來吃飯,結果,一個人影都沒見到,老夫人面上不好看,尤其元氏的意思還是如果她把皇上的賞賜還給她們,她們就過來,黎婉心底好笑,活了一把年紀的人了,不好好反省自己,還揪著虛的東西不放,兄弟在他面前還比不上錢財……
周氏看出黎婉無論如何是不會要銀子了,黎婉說得坦誠,周氏動容,路上,婆婆再三教導到了侯府要對老夫人恭敬,對侯夫人也要和和氣氣的,婆婆說了當年的一些事,周氏聽後也唏噓不已,對那個沒見過面的二房是生不出好感來。
周氏皮膚黑,鼻子挺秀,細眉若柳,有幾分眉眼有幾分英氣,眼神明朗,說話有一說一,黎婉喜歡和她打交道,繼續道,「銀子您拿著,老夫人的意思過幾日將二房嫁出去的幾位堂姐叫回來聚一聚,這麼多年沒見過,情分不能生分了!」
周氏聲音清脆,語速快,「好,到時還要麻煩弟妹引見了!」
兩人說了會話,周氏健談,黎婉和她聊得很開心,人走了,才把紫蘭交到跟前了,「怎麼了?」
她看到二門的人找紫蘭說了兩句話,估計和黎府的事有關。
紫蘭回道,「是李婆子來了,不過侍衛按照您的吩咐,直接回絕了!」
黎婉若有所思,李婆子應該是擅作主張,說是擔心劉氏病情,估計要勸她讓紫晴早些回來才是真,黎婉起身,坐得久了,腿有些發麻,走了兩步才有所緩解,轉身,慢條斯理道,「明日讓二九把人全部抓穩了,到時我會親自過去詢問……」
夜裡,秦牧隱從外邊回來,三房回來後,府裡一下熱鬧起來,這兩日,秦牧隱帶著秦牧庒和秦牧翼去了京郊起碼,秦牧隱剛走到屋裡,說是陪他們起碼,只是秦牧隱將他們帶到馬場,他們騎,他在旁邊坐著,他腰上的還不能騎馬,不能奉陪到底。
黎婉迎上去,吩咐紫蘭開始擺膳,伺候他淨面洗手,順便把剛剛周氏送銀子的事說了。
秦牧隱一點也不意外,「堂兄也和我說過,我給辭了,侯府平日開支小,加了三房不算什麼,況且,三叔在侯爺也住不了多久了!」
黎婉隱隱從他話裡察覺到了什麼,眼神頓時晶亮起來,「您說三叔要升職了?」
她興奮,秦牧隱嘴角也彎起了笑,不介意給她說,「吏部尚書那一塊本就是秦家人的,三叔回來了,自然三叔做!」當時,秦籽韻沒了孩子,他和皇上強勁死活要為秦籽韻討一個公道,那時候他才十三歲,皇上震怒,礙著他年紀也不好懲治,他和皇上打賭,要是輸了就徹查,兩人下了兩個多時辰的棋才讓皇上追究了。
結果與後宮之人有關,那時候,皇上寵著德妃和淑妃,皇上勸他說孩子沒了就沒了以後還會有,然後,就提出作為給秦籽韻的補償是補償秦淮吏部尚書之位,秦牧隱冷哼,痛斥秦淮反應,和皇上唇槍舌劍針鋒相對,把吏部尚書劃到了秦家的名下。
當時,皇上惱怒的罵他狐狸,秦牧隱笑而不語,說,要是有朝一日吏部尚書沒人了就他來,秦淮不過是他給的一個暫時的位子而已,要是秦淮明白事理,尚書之位永遠他,可是,他鬧了一通,已經不配了。
黎婉側著臉,偷偷瞄他的反應,試探的問道「侯府,您說我爹會升職麼?」黎婉想到這些日子,劉氏忙前忙後的模樣,黎忠卿要是升了職,她也不用那麼累了。
秦牧隱擦乾了手,做到桌前,唇角微微上揚,賣弄起了關子,「你猜猜……」
黎忠卿在刑部沒有立過大功,可是也沒出過紕漏,要升只有尚書之位了,尚書之位皇上親自點了舒岩的名,這是無法更改的了。。
黎婉在他身側坐下,眼底的情緒沒有一絲波瀾,「侯爺說爹會升職?」
秦牧隱笑而不語,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藕丁,吃下去,皺了皺眉,糖醋藕丁,糖放多了,黎婉以為菜有問題,也夾起一塊塞進嘴裡,酸酸的,有點甜,味道極好。
她像發現了什麼似的,笑得開心,兩人相處這麼久,終於找到秦牧隱不喜歡的了,微微裂開嘴角,還沒往上揚就聽秦牧隱道,「岳父做事認真,勤懇,皇上喜歡這種人……」
黎婉面色一喜,秦牧隱的意思就是黎忠卿要升官職了,要是劉氏知道了,不知道心裡怎麼樂開花呢,仔細觀察著秦牧隱,秦牧隱唇角的笑意加深,不吭聲,黎婉看得出他心情極好。
秦牧隱心情好的時候眉目舒展,臉上的表情也是愉悅的,嘴角會微微勾出弧度,說話的語氣也是略微帶著愜意和漫不經心,閒適散漫,要是心情不好,說話時語氣陰寒,冰冷淡漠,說話迂回的挖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