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壽宮正殿坐了許多人,不見皇上和皇后影子,黎婉一進殿,許多人都望了過來,她微微一笑,走到秦籽韻身旁。
「先坐會兒!」秦籽韻和氣的指著旁邊的椅子道。
黎婉點頭,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更多了,她蹙了蹙眉,神色坦然。
秦牧隱拉著她的手,小聲解釋,「黎大人升了官職,堂弟的官職也有眉目了,正逢禁衛軍副統領前些日子出了差錯,皇上欲讓堂弟替補了空缺,各大世家都盯著這個位子,白白讓堂弟撿了好處,心裡不舒坦的人多著,過完年了,送到你府上的帖子肯定會多起來,你先有個準備!」
黎婉面上仍是不解,禁衛軍正統領管著整個皇宮安全,副統領能展露頭腳的機會不多,上輩子,皇上也提過秦牧隱當禁衛軍統領的事,秦牧隱拒絕了,上輩子秦牧隱入的是兵部尚書,小小年紀就任職尚書,禦史台的言官以年紀經驗為由參奏他,皇上態度堅決將此事壓制了下來,但那次後,能大膽參奏秦牧隱的兩名禦史得到了皇上嘉獎,認為承王管理禦史台張弛有度,不排斥政敵,不包庇掩護親近之人,之後,每每禦史台彈劾秦牧隱的都是那兩人,最後,也是那兩人把秦牧隱拖下來水……
「你也別擔心,左右就是應酬,不喜歡推了就是……」秦籽韻見她臉色一白,以為她煩了,拉著她的手,笑道,「過兩日來承王府,修哥兒喜歡你送的鐲子!現在睜眼的時候多了,一睜眼就愛拿著晃,你來看看就知道了……」
說到兒子,秦籽韻眉眼全是笑,黎婉卻越來越僵硬,她拽著秦籽韻的手,「那您什麼時候宴請那些夫人夫人?」承王妃每年都會宴請追隨承王的幕僚家眷,以往她不曾放在心上,今時去想到了很多問題。
當時,永平侯府拿到那些證據,最後就是由兩名禦史台的大人呈上去給皇上的,禦史台是承王監管,手裡的人出了叛徒他們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拿他們掩人耳目,結果掩人耳目的兩人真的出了問題,她緊了緊抓著秦籽韻的手臂,一定就是這樣了。
秦籽韻莫名,微微蹙起了眉,「如何要在那一日,那日人多說話也不方便,你要是有事我們再找一個日子就好!」宴請各家夫人事情多,黎婉不認識她們,侯府和承王府有自己的幕僚,要是那日她來,反而對兩家不好。
黎婉擔心她誤會了,手一松,尷尬的撫平她的衣衫,「小王爺要您照顧,那日我過去也能幫著照看一二……」
「到時再看看吧!」秦籽韻當下不好解釋,眨了眨眼,黎婉沉吟片刻大概想明白了其中關鍵,都說承王和秦牧隱走得近,然而,兩府卻是有各自的人脈,宴請幕僚夫人她去了終究不妥,就是永平侯侯的幕僚與靖康王府的幕僚也不相同,避嫌就是這個意思了。
內室,太后虛弱的伸出手,仁和帝上前握住,「皇上,您就看在我的面上,讓華淺回來吧,她自幼沒吃過苦那種地方怎麼受得了?哀家一定會勸著她不再胡來,皇上,哀家的時辰已經不多了,您就不能讓哀家再見見她嗎?」
太監太醫們一聲不吭,這種時候誰說話誰就是找死,仁和帝聲音很輕,很輕,最後,歎了口氣,太后臉上露出了笑來,「皇上,謝謝您,華淺會改過的。」
「母后好好歇著,十五一過,朕就派人把長公主接回來!」十五元宵,舒大人的家眷也會入宮,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避開得好,太后張了張嘴,仁和帝搖頭,「母后,長公主只有元宵後回來了,還請母后體諒兒臣的難處!」
為了一個小人傷了忠臣的心,孰輕孰重,仁和帝心裡明白。
太后閉上眼,仁和帝替她蓋好被子,走到門邊瞥了幾個太醫一眼,出門後!太醫跟著走了出來,仁和帝臉拉了下來,「太后大概還有多少日子?」
太醫們叮咚跪下,手撐著地,頭埋在地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仁和帝心煩意亂,「朕問太后還有多少時日?」
太醫們抬起頭,面面相覷,片刻,為首的太醫比了一根手指頭,聲音還在打顫,「最多,最多一百天!」
仁和帝擺手,「退下吧,將太后的藥熬好了端進來。」
心裡裝著事,黎婉有些坐不住了,又過了兩柱香的時間,皇上皇后一前一後走了出來,二人臉上皆是疲倦,太醫跟在後邊,黎婉急忙起身,隨著大家一起屈膝行禮。
「好了,太后睡下了,你們也都散了吧,元宵那日再入宮賞宮燈……」仁和帝走了,皇后說了兩句話,大意差不多,天色說早不早說晚不晚,秦籽韻穿上斗篷,秦籽韻陪她說話,方氏走了過來。
「婉兒,今個兒你和侯爺無事的話去看看您外祖母吧,她這兩日病了,說想你和你娘得緊,以為能遇著你娘,結果她沒來。」方氏站在黎婉身側,笑著給秦籽韻見禮,「承王妃吉祥!」
「起來吧。」秦籽韻看著黎婉,「你什麼有空了讓二九給管家說說,到時我下帖子,把三嬸和堂嫂也請過來坐坐!」
黎婉點頭,秦籽韻走了她才轉身看著方氏,今日,她怕就是為了等她才來的吧,劉氏為何沒進宮她也能猜著原因了,她要是早清楚黎忠卿升官後秦牧隱又會當官,今日也不會來。
走到二宮門時全安已經坐在馬車上等著了,方氏了然,「侯爺在的話就一起吧,對了,我讓我身邊的丫鬟跑一趟黎府,知會你娘一聲,你外祖母見著你們都去了病肯定會好起來的。」
黎婉微微側目,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劉晉元打什麼主意她明白,離間她和秦牧隱罷了。
上了馬車,秦牧隱手裡捧著一本書,黎婉解下斗篷,坐過去挨著他,說了方氏讓她們去劉宅的事,「侯爺要是有事儘管去忙,妾身去劉宅一趟就好,對了,還沒恭喜侯爺呢……」
黎婉起身,微微屈膝,結果全安駕馬車,車輪滾動,她一個不穩身子往後仰,下意識的就拽住了他手臂,秦牧隱一拉,她往他懷裡撲去,頭上的釵子掃過他的下巴,聽到他夢哼一聲。
穩住了,黎婉抬頭看他,下巴上明顯的三道紅色刮痕,皮都破了,她趕緊起身坐好,掏出手帕,忐忑不安的望著他,想替他擦擦又擔心他生氣。
秦牧隱臉上看不出喜怒,黎婉心裡越發沒底了,手書經過剛才落在了地上,他撿起來扔在一旁,板著臉,黎婉以為他要罵她,垂著頭,聽到他語聲冷冰冰道,,「揮鞭子時不先稟告一聲,回去到全付那兒領罰……」
外邊的全安覺得莫名,可是,秦牧隱的確是對著他說的,只有他才會揮辮子,以往他也是這麼揮鞭子的啊?嘀咕了兩句,心想,昨日得的賞錢今日就沒了,還要賠進去一些,虧死了。
黎婉拽了拽他的袖子,無辜道,「妾身不是故意的,侯爺,您罰全安會不會重了?」
什麼事到了全付跟前就是依照侯府府規來,全安肯定要吃苦頭了,剛才她要是不站起來又蹲下就不會發生後邊的事,心裡過意不去。
秦牧隱瞥了她一眼,黎婉立馬不說話了。
馬車直接去了劉宅,下車時,全安看到秦牧隱下巴的刮痕,瞪大了眼,上馬車前侯爺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受傷了?想到他聽到馬車裡的動靜,等黎婉下來時,不由得多看了兩眼,秦牧隱站在一側,冷冰冰的加了句,「再加一條,是什麼你自己和全管家說,你先回府,讓全福來接我和夫人就行了!」
全安的臉瞬間拉了下來,張了張嘴想為自己辯解兩句,秦牧隱已經轉身走了,他不過想確認是不是侯爺在馬車上與夫人亂來不小心傷著了,傷口看上去很像指甲刮破皮的,沒想到,竟多了一條對夫人不敬,不自主摸了摸屁股,希望二管家不在府裡才好,不然,大初一就開門紅,指不定被全福幾人笑成什麼樣子呢。
劉宅比黎府侯府小太多了,院子只是簡單的佈置了一番,方氏心情很好,一路上都在介紹,「這宅子小了,秋日你表哥就要成親了,興樂侯府的三小姐養尊處優慣了,我們也尋思著過了年就在京裡邊找一處大點的宅子,吃酒的時候也擺得開,婉兒覺得如何?」
黎婉不動聲色,眼神四周轉了圈,「舅母看著好就好,我哪能看出什麼門道來?」
方氏又轉向秦牧隱,「侯爺覺得呢?」
黎婉挑眉,方氏問秦牧隱是想找他幫忙不成?聯想到秦牧隱說幫三房找房子的事,沒想到,他們消息倒是快,黎婉步子慢了下來,秦牧隱態度冷淡而疏離,「劉郎中目光獨到,眼光不會差,舅母不用擔心!」
方氏悻悻然一笑,歎了口氣,「是啊,晉元那孩子為了找房子東奔西跑,好不容易看上一處和心意的,誰知道第二日就被人買走了,之後再看那些宅子,總覺得對不上眼……」
黎婉嘴角一勾,肯定是秦牧隱幫三房買了那處宅子,方氏要走同情路線把宅子要過來嗎?以方氏不要臉的性子!估計想白拿了,黎婉摸著手爐裡的熱源,笑道,「舅母要是心疼表哥,閑來無事可以自己到處轉轉,免得表哥東奔西跑,如果您嫌麻煩,叫表哥把押金交給商行,商行的人會依著銀子的多少來幫你們看房,當然,給商行的賞錢還得越多越好。」
方氏訕訕一笑,黎婉話裡的意思說她不心疼兒子,方氏怎麼會聽不出來,還好,劉宅小,三人已經到了林氏的院子,黎婉止步,方氏不解,「怎麼不進去了?」
黎婉神情悠閒,「舅母,大初一怎麼不見表哥和舅舅,他們去哪兒了?」
方氏指了指書房方向,「您舅舅和表哥在書房呢,這段時間忙宅子的事忙瘋了,怕是還在忙,你們先進去,我現在就去叫你舅舅和表哥!」方氏說著就要走,黎婉伸手攔住她,「舅母,讓丫鬟去就好了,大初一忙就算了,外祖母都生病了怎麼也不在跟前盡孝呢?」
方氏神情一僵,吞吞吐吐道,「你表哥的意思是這院子風水不好,說不定早日搬出去,你外祖母的病也早日就好。」
黎婉譏笑一聲,「是嗎?可是,表哥搬進這所宅子後才去的兵部,可見,這處宅子風水對大哥的仕途有利,進兵部不到一年就升職了,放眼京城,誰有表哥的能耐?」
宅子是劉氏幫忙買的,方氏想往劉氏身上潑髒水,心思倒是重,黎婉嗤鼻,不耐煩的瞪了眼方氏身後的丫鬟,惱怒道,「不是讓你們去書房叫舅舅和表哥過來嗎?怎麼,耳朵聾了?」
方氏伸手拉黎婉的手臂,被她躲開了,「你也別生氣,你和侯爺先進去,我去給你們倒杯茶,你外祖母喜歡喝鎮上的茶,你和侯爺怕是喝不慣,我院裡有好茶去給你們拿,春香,你去書房叫老爺和少爺過來,就說侯爺和表小姐來了!」
說完方氏急匆匆就走了,春香也朝著書房的方向跑了,紫蘭遲疑,「夫人,先進去吧!」
黎婉哼了聲,等了一會一個人也沒見到,黎婉臉色漸漸冷了下來,隨即又慢慢揚起一個笑,「侯爺,想必劉宅出了事,這麼久了都沒個主人,我們也先回吧,等他們有空了再說!」
秦牧隱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見她面色不改,「今日約了人,已經耽擱一會了,如此,先回吧……」
轉身走了兩步,就見方氏手裡拿著一包東西,面上急切,「婉兒,你們怎麼走了,你外祖母生著病就是想見見你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