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一群人都在互相大眼瞪小眼, 氣氛有些難言的微妙,蘇母遲疑皺眉,她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不過還沒等她想出一點頭緒, 被指責的兒子就應聲羞愧地垂下了頭, 聲若蚊吶地承認錯誤:「……是我不懂事。」
江忱:「……」
蘇父:「…………」
一聽到蘇斷承認確實是「欺負」江忱了, 蘇母立刻忘了剛剛有些古怪的氣氛, 把槍口對準了蘇斷,開始了「嚴厲」的教育歷程。
從江忱上初高中的時候天天給他送零食, 到蘇斷生病江忱請假不上學照顧他……舉了無數江忱對他照顧的例子,力圖證明蘇斷現在這種反過來「欺負」哥哥的舉動非常沒良心。
訓斥的效果有多少不知道,蘇斷胡亂地「嗯嗯」、「都是斷斷的錯」這麼應著,其實聽得整個人都美滋滋的,臉頰還悄悄紅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回憶什麼青澀的戀愛時光呢。
要不是情況不允許, 恐怕還會嘿嘿笑出聲。
不過他低著頭,蘇母講著講著自己也有些觸動,沉浸在情緒中, 也沒注意到蘇斷眼中閃爍的異樣光芒。
兩個人一個「訓斥」、一個「聽訓」,氣氛一時間竟然也異常和諧。
原本還擔心蘇斷會被訓的哭鼻子、隨時準備衝出去護著的江忱:「…………」大概是白擔心了。
雖然心情複雜, 不過江忱這一次倒也沒有出口糾正蘇母的誤會, 而是安靜地聽著,顯然是選擇了默認自己是被「欺負」的那個。
不管怎麼說, 只從出櫃難度的角度說, 蘇斷「欺負」他, 無疑要比他「欺負」蘇斷,能讓蘇母更好接受一些。
蘇母雖然現在看著是挺生氣的,但其實因為之前一系列的誤會帶來的緩衝,這時候只是看起來厲害,其實根本沒動肝火。
她要是真的完全無法接受兩個兒子在一起的事,知道後的第一反應應該是想辦法把兩個人分開,而不是抓不住重點地在這裡給蘇斷公開處刑。
無論是有意還是潛意識做出這樣的反應,都代表著,情況比他一開始預想的許多種,要好得多。
……
沒過多久,整個過程中都沒怎麼發言的蘇父終於看不下去了,沉聲對蘇母勸道:「行了,別氣壞了身體。」
蘇母正「訓」孩子訓到興頭上,忽然被蘇父打斷,噎了一下,不滿道:「我才說了幾句就攔著不讓訓了?孩子現在這樣都是你慣出來的!」
明明是為了媳婦著想卻忽然背鍋的蘇父:「……」
講道理,論慣孩子這點的話,蘇母絕對是家裡首當其中的第一。
蘇父輕咳一聲,繼續溫聲勸蘇母:「你這幾天本來就沒休息好,別再為了孩子費心了。你不擔心自己的身體,我還擔心呢。」
突然收到一波土味情話,蘇母愣了一下,再開口時聲音已經軟和了下來,還隱約帶著一些不好意思:「……哪有你說的那麼嬌弱。」
氣氛一時間變得奇異了起來,充滿了不止一對情侶在場的酸臭氣息。
江忱:「……」
蘇斷:「…………」
……
總之,大約是歸功於蘇斷勇敢地往身上背了好幾層鍋,這次出櫃雖然到來的十分意外,但卻也順利的讓人不可思議。
在蘇母冷靜下來之後,幾個人開了一場正經的家庭會議,把家裡兩個兒子搞基這件事拎出來好好分析了一遍。
在風氣開放的國外生活了那麼多年,蘇父蘇母倒是不至於對同性戀有什麼偏見,唯一的糾結點就是江忱和蘇斷之間的兄弟關係。
兩個人雖然不是親生兄弟,而且江忱也沒上他們家的戶口,在法律上連養兄弟都稱不上,但問題在於這麼多年來,蘇父蘇母都是把江忱當而兒子養的,在他們心裡,江忱就是蘇斷的親生兄長。
現在哥哥弟弟在一起了,身為家長,蘇母整個人心態都崩的差點撿不回來。
不過讓人意外的是,看起來古板沉悶的蘇父在這件事上的接受度到底要比她好得多,從頭到尾都十分淡定,看不到一絲惱怒,甚至還承擔起了安撫蘇母的重任。
兩個人都不是專制的人,在反覆確認過兩個孩子確實已經分不開之後,就只能無奈地隨他們去了。
只是,雖然道理上理解了,但感情上還是感覺十分彆扭,這種彆扭是長久的習慣積累下來的,想必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消除,一時間也是沒什麼辦法的,只能交給時間撫平。
沒過幾天,蘇父蘇母就坐飛機回了A國。
機場裡,蘇斷十分不捨地和他們道別。
雖然蘇父蘇母的到來帶來了許多驚嚇,但蘇斷畢竟也幾個月沒和他們見過面了,現在要分開了,難過的黑眸中都浮現出了一點兒水汽。
江忱站在他身後,臉上早已經沒了他們來的那天看到的蒼白和虛弱,但一見到他那張帶著淺淡笑意的臉,蘇母就總是控制不住地想起那天自己看到他身上吻痕和傷痕所受到的震撼。
蘇母心情複雜地摸摸兒子的狗頭,欲言又止了幾次,最終只重複了那句不知道已經說過多少遍的話:「以後……要對哥哥好一點兒。」
一聽到這句話,蘇斷那點因為分離產生的傷感瞬間消失的乾乾淨淨,眉開眼笑地對蘇母保證:「嗯嗯。」
見兒子笑得一副花都開了的樣子,蘇母揪揪他腦袋上翹起來的呆毛,補充道:「不能只會油嘴滑舌。」
站在兩人身後的蘇父和江忱對視一眼,都默契地沒有接話。
……
飛機起飛後,很快上升到幾千米高的空中,機身從潔白綿軟如同棉花糖一般的雲層中輕輕穿過,像是一隻誤入了仙境深處的鳥。
蘇母正在望著窗外縹緲的景色發呆,坐在一旁的蘇父忽然握住她的手,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回去有時間的話,一起去檢查下視力。」
蘇母將視線收回來,疑惑問道:「怎麼?你近視了?」
蘇父沉默數秒,最終還是「嗯」了一聲,含糊道:「年紀大了,身體總容易出毛病,我們一起去檢查檢查,多檢查幾項。」
雖然對於蘇父的要求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不過總歸也不是什麼大事,於是蘇母隨口答應了下來。
蘇父默默鬆了一口氣。
……
終於把父母這兩尊難搞的大神送走了,成功出櫃的蘇斷滿身喜悅之情擋都擋不住,打個出租車回家的路上,都靠在江忱肩上小聲笑。
江忱伸手把他腦袋上原本只有一點點翹、剛剛被蘇母揪的完全高高撅起的一縷呆毛撫平,又伸手在他臉頰上碰了碰,指節劃過細嫩的皮膚,感受到上面溫熱的溫度,低聲問道:「這麼高興?」
蘇斷軟軟地「嗯」了一聲,腦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滿足地說:「以後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睡一間房了。」
江忱唇角抿出一抹笑意,帶著幾分打趣地說:「那斷斷可要聽媽媽的話,不能再『欺負』哥哥了。」
蘇斷笑得露出幾顆小白牙,非常小人得志:「那要看哥哥的表現。」
……
後座傳來低低的交談聲,內容聽不太清,只能聽出兩個人話語間都帶著隱約的笑意,顯出交談之人的好心情,出租車師傅忍不住多往後視鏡裡看了兩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兩個男生之間的關係好像不太簡單,不像簡單的朋友或者親人,倒有些像是……
因為國內發展的晚,所以風氣遠不如國外開放,敢公開在街上不掩飾關係的同性情侶還是很少的。
不過司機畢竟是個老司機了,開了十幾年的出租車,拉過那麼多人,什麼人沒見過?當然不會為了這個大驚小怪,所以在短暫地吃驚過後,就是單純的八卦心情了。
不過他才看了兩眼,那個高個子男生就極其敏銳地抬頭看向後視鏡,正對上他來不及撇開的視線,用眼角冷冷睖了他一眼。
司機嚇得手一抖,差點沒能握緊方向盤。
雖然神色還算溫和,但那對漆黑深沉的眼眸中,卻含著不容錯認的警告意味,帶來的巨大壓力,竟然讓他一個社會經驗豐富的人都覺得心底發楚。
意識到這個高個子的男生絕對不是什麼簡單角色,司機連忙收回視線,專心開起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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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忱本來只因為被人碰到的意外請了一天的假,但因為蘇父蘇母的突然到來、出櫃的種種後續事宜,這個假自然也不得不跟著延長了。
最終過了整整四天,江忱才回到了學校。
學生會裡自然已經炸鍋了,紛紛問他是不是被那天的那個女生傷的太嚴重進了重症監護室什麼的,問他準不準備報警,並且熱情地表示他們隨時可以給江忱當證人!
面對眾人熱情高漲的詢問,江忱不知道想到什麼,一貫只有冷淡神色的臉上露出一抹罕見的笑意,低聲道:「和她沒關係,只是解決了一下終身大事。」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