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斷在樹蔭下練了一會兒法術, 臨燭常年緊閉的房門就開了。
一身白袍的男人從門中走出來。
臨燭還是那副樣子,穿著充滿古韻的長袍, 腰側墜著金色流蘇,柔順的黑髮被暗紅髮帶束於腦後, 配上這古香古色的小院,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古人一般。
白牆紅瓦,高樹綠蔭, 還有樹下亭亭而立的美人。
一陣風吹過,蘇斷手裡的法術放到一半, 就因為主人心思不在上面而宣告失敗。
「噗」的一聲, 空氣中傳來因為法術失敗,符紙自燃的細微響動,臨燭的目光跟著移過來, 蘇斷看看地上已經變得黑乎乎的符紙灰燼, 臉紅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
他現在對法力的掌控力度不行, 所以施法還不能完全獨立,只能借助符紙施法。
科宣局雖然福利不錯, 但也沒有白給一個打醬油的小助理提供符紙的規矩, 在科宣局裡掛的上號的天師畫的符紙, 拿到市場上,沒有五位數是買不下來的, 所以蘇斷練習用的這些符紙, 都是臨燭給他畫的。
先不提它們的價值, 單是「臨燭親手畫的」這個意義,對於蘇斷而言就非比尋常了。
在對像面前笨手笨腳的弄壞了對方辛苦畫出來的符,蘇斷難免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地上的符紙灰燼,小聲說:「抱、抱歉,浪費了……」
臨燭倒是不在意這些,他平時是懶得畫符,但那只是習慣使然,並不代表做這些對他而言有多艱難。
白狐從台階上起身,拖著大尾巴到他身邊,和臨燭一起站在台階上垂眼看著蘇斷,眼眸的顏色雖然截然不同,但卻莫名給人一種奇異的重合感。
臨燭:「進來。」
蘇斷聽話地跟在臨燭身後進了房間,視線一會兒落在狐狸身後垂著的毛茸茸的尾巴上,一會兒又去看臨燭被白袍勾勒的顯得細瘦有力的腰,兩個都很想摸。
「手機。」
進屋坐好後,臨燭就把蘇斷的手機要了過來。
就在蘇斷以為臨燭終於想到要給他一個手機號的時候,就只見臨燭在上面簡單地操作兩下,再還回來的時候,他的手機上多了一個……APP。
蘇斷不免有點點失落,眼角耷拉下來:「……」
臨燭:「這是局裡的內部APP。」
聽臨燭這麼介紹,蘇斷才把那點失落拋在腦後,好奇地翻起來這個APP來,這個APP說實話有些簡單粗暴,頁面很簡陋,但勝在簡單明瞭,功能一目瞭然,蘇斷對著主頁的按鈕挨個點了一遍,就大致知道它是幹嘛的了。
隨著時代的發展,科宣局也沒有故步自封,而是合理結合現代科技,開發出專用的APP,讓任務分配流程更加快捷和透明。
這是要一個主要用於任務發佈和接受的科宣局官方APP,任務可以由個人也可以由單位發佈,通過科宣局專門人員的審核後進入APP的任務庫,科宣局的工作人員們可以在規定期限內報名任務,再由審核部統一調配出最終結果。
也不知道臨燭是怎麼操作的,已經幫他把賬號註冊好了,名字顯示的是他的。
蘇斷有些不解,捧著手機呆呆地問:「給我下這個幹嘛?」
他現在說的好聽點是局長助理,難聽點就是一個打醬油的,除了一個還沒完全熟練的隱藏氣息的法術之外什麼都不會,給他下個APP,也肯定接不到任務。
臨燭說:「打開狀態。」
蘇斷楞了一下,才領會到他的意思,點開了個人狀態,發現上面顯示「任務中」。
蘇斷暈乎乎:「我什麼時候接的任務?!」
臨燭:「我接的,你身為助理,也要跟著去。」
「這樣啊,」蘇斷忽然想起來,問:「吳助理也會一起去嗎?」
臨燭淡淡道:「他有別的事忙。」
「誒……」蘇斷還有些處於狀況外,想了想,繼續問:「那還有別的天師嗎?」
有的時候,任務性質特殊或者難度過高,科宣局是會分配不止一個天師去的。
臨燭倒是有問必答:「沒有。」
他頓了一下,帶著點強調意味地補充道:「我一個人就夠了。」
扮豬吃老虎在科宣局這麼多年,雖然隱藏了大部分實力,但也足以碾壓這些才修行了區區十幾二十年的人剋,不管是什麼任務,臨局長還都沒有淪落到過和別人一起完成的地步。
「哦。」聽到這個回答,蘇斷嘴角悄悄翹起一個細微弧度。
他完全沒有領會到臨燭強調的那層有些自傲意思,只是美滋滋地想著,只有他和臨燭兩個人去做任務,這樣算不算某種意義上的二人世界?
……
算不算二人世界不知道,不過科宣局中的人在看到某個新出爐的任務被局長和他的小助理接了後,瞬間陷入了魔幻中。
雖然沒有硬性規定,但一般而言,只有正職天師才能接到任務,像是助理這種偏行政和輔助職位的,即使跟著參與了任務,一般也不會算作任務人員。
這個任務人員代表的意義可不止一個虛名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只有出現在任務名單中,才能直接分到任務佣金!
否則的話,就只能看自己直繫上級的心情,收到一點相對佣金而言稱得上微薄的提成了。
科宣局摳門人設萬年不倒,基本工資低的一比,在這上班還不如當包租公賺得多,要沒有豐厚的任務佣金,哪有幾個大佬願意幹的這麼起勁?
為愛發電什麼的,都是不存在的,只有佣金到位了,才能每天勉強準時上班這樣子。
科宣局某員工們私建的聊天打屁八卦群裡,眾人針對這一起新鮮出爐的八卦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天吶,這是什麼光明正大的走後門現場!我嗅到了兄弟情的味道!」
「→ →負距離的那種兄弟情嗎?」
「惹,道友你知道的太多了,恭喜喜提[臨局死亡凝視]x1!啪!你死了!」
「這個任務評級才是C,非常菜雞,佣金也就勉勉強強,臨局接這麼個任務到底有什麼訴求?體驗民生嗎?」
「帶小朋友啊,你個沒情趣的沙雕,怪不得單身到現在,嘖嘖。」
「哇哦。」
「哇哦 1」
「我宣佈臨局和小助理鎖了!鑰匙塞貔貅嘴裡!只准進不准出!」
「貔貅:?喵喵喵,我做錯了什麼??」
「嘎嘎嘎我就說,臨局那種變態程度的潔癖忽然抱人怎麼可能沒貓膩,他對那小助理可寶貝著呢,天天藏院子裡,連跑腿都不讓的,只能在上下班的時候露露臉,嘻嘻。」
「噫,這種模式,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養小蜜?」
「依貧道觀察,小助理元陽未洩,道友此言不妥。」
「……」
「[你好騷啊.jpg]」
「[你也是.jpg]」
……
不管群裡怎麼八卦,兩個當事人都對此一無所知,在確認了任務之後,就收拾收拾去工作了。
吳折鉤「有別的事要忙」沒跟著來,蘇斷沒拿駕駛照,這次是臨燭親自開的車。
臨燭也不是什麼時候都是那麼特立獨行的穿著一身古式白袍的,在外出辦任務的時候,換上了一身銀白色的休閒西裝。
這身西裝剪裁合宜,勾勒出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讓他的身形顯得更高大挺拔了一些,身上冷淡的氣質也更濃了一些,長髮照舊被髮帶束起,落在腦後。
西裝配長髮,這種搭配按理說應該是非常怪異的,但有些人就是天生不管做什麼打扮,都能看上去讓人覺得賞心悅目,彷彿天生就該這麼搭才對。
臨燭的手很好看,掌背寬大而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攥在方向盤上,像是一件精心打磨出的藝術品一樣。
蘇斷坐在副駕駛座上,對著臨燭的手偷偷瞄了半天,又低頭看自己放在膝蓋上的爪子。
他的手形狀也不錯,纖瘦修長,但是過於瘦削了些,沒有臨燭那麼有力量感。
臨燭話少,蘇斷也不是活潑的性格,兩個人前半截路一直沒說話,車廂中很安靜,不過氣氛倒也不尷尬。
車載空調依舊開著,不過這次臨燭給他折了一道維持體溫的符,貼身放在兜裡,蘇斷一點兒沒覺得冷,吹空調吹的舒服了還覺得爪子癢癢,問臨燭:「你——我是說你的狐狸先生呢?」
臨燭攥著方向盤的手一緊,額角微不可查地抽動一下:「……」
狐狸先生又是什麼奇怪的稱呼?
他明明是只土生土長的純種東方狐狸,被蘇斷這麼一叫,倒是莫名像個外來的洋種似的。
還有上次那個「臨白白」的見鬼名字也是,蘇斷那個看似單純的小腦袋瓜裡究竟裝了多少奇奇怪怪的詞彙?
臨燭鎮定道:「在獸牌裡。」
獸牌是用來存放妖獸的一種器具,因為有些妖獸的外表並不方便偽裝成寵物出現在人前,所以獸牌就應運而生,方便妖獸主人隨時攜帶自己的妖獸。
蘇斷指節蜷了蜷,小聲提議道:「把它放出來吧,待在獸牌裡會不舒服的。」
臨燭那麼說當然是托詞,他又不是真的養了一隻妖獸,本身不方便出現的時候,都是直接融進二重身中的,沒有不舒服這一說。
事實上,對於臨燭而言,兩具身體融合的狀態無疑是最舒適的一種,況且能用一具身體解決的事,沒必要用上兩具身體,臨燭下意識想拒絕蘇斷的提議,然而視線瞄過那雙閃著期待光芒的濕潤黑眸,忽然鬼使神差地猶豫了一瞬。
於是到達目的地下車的時候,蘇斷懷裡就揣了一隻小小的雪白狐狸糰子。
仔細看去,那隻小糰子綺麗的異色獸眸中,似乎有些幽怨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