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錚出獄那天, 是秦知和蘇斷一起去接的。
蘇斷明顯很興奮, 坐在車子裡一路上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他平時也笑, 但大多數時候都只是彎出一個眼角的弧度、抿著唇很淡的微微笑著,顯得很內斂,很少像這樣情緒外露的連眼睛都彎成了一個小月牙, 裡面綴著隱約的細碎星光。
說實話, 對於蘇斷對蘇錚的在意, 秦知是有些嫉妒的,但兩人畢竟是有著血緣關係的親兄弟,從小相伴到大, 關係肯定比他這個後來者要親近, 這些都是人之常情。
——話雖如此, 但由於日益膨脹的獨佔欲, 秦知還是因此從心底湧出了一股酸意。
秦知忍不住伸手在蘇斷臉頰上碰了碰,讓他將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蘇斷果然乖順地仰起頭,用殘存著一絲笑意的眸子疑惑地看著他,似乎是在詢問他有什麼事。
秦知湊近了彎下腰, 手臂伸過去攬住蘇斷的脊背, 將人整個圈進自己懷裡,然後張口含住他軟嫩的唇瓣。
被親住的人睜著眼看他, 這麼近的距離,秦知能夠清晰地在那雙黑瞳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蘇斷似乎不知道接吻要閉眼這種約定俗成的事, 每次都是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眸子盯著他, 大概是他的眼神過於純淨通透, 秦知在和他對視的時候總有一絲說不出的罪惡感。
雖然蘇斷早已經成年了,但他在感情上的天真總讓秦知有一種是自己誘拐了一隻什麼的都不懂的小獵物的心虛感,尤其是馬上要見到這隻小獵物的家長了,這種心虛感就變得更明顯了。
——當然,心虛是心虛,但他從不後悔自己對著小獵物張開口這件事,並且非常堅定地準備把人徹底叼回窩。
和蘇斷對視了幾秒後,他鬆了鬆口,略微向後退,啞聲囑咐了一句:「斷斷乖,閉上眼睛。」
蘇斷眨眨眼,還沒「哦」出來,秦知已經重新親了上來,他猶豫了幾秒,見秦知已經把眼閉上了,細長的黑色睫毛在他面前微微抖動,像是兩把小刷子一樣,還是聽話地把眼睛閉上了。
一開始的時候,蘇斷還仰著頭乖乖讓秦知親,被人含住舌尖也只是不安地動了動,但當秦知在他嘴上咬了一口後,他就警惕地睜開眼,兩隻手都拍在了秦知臉上。
說是拍,但蘇斷其實根本沒用什麼力氣,秦知被柔軟的掌心抵在臉頰上,心中反而蕩了一下。
雖然很想再享受一會兒被小獵物按著臉頰的感覺,但蘇斷明顯有什麼事想說,秦知還是配合地睜開了眼,將人放開,低聲問:「怎麼了?」
蘇斷皺著眉,似乎是有些苦惱地跟他說:「你不要咬我。」
蘇錚不讓他跟秦知玩,他當時可是答應了哥哥的,如果秦知在他嘴唇上咬出痕跡,一會兒被哥哥看見,肯定會發現他撒謊了。
撒謊業務十分不熟練的蘇斷對此憂心忡忡。
秦知伸手用拇指摩挲著被自己啃過的地方,微微笑道:「好。」
他也不想第一次見面就將蘇錚刺激的太狠,所以啃人的時候都是留了力道的,確保不會留下什麼曖昧的痕跡。
可看起來,在擔心被蘇錚發現這方面,蘇斷似乎比他還要敏感一些。
果然是因為蘇錚不同意嗎……秦知再次肯定了腦海中的猜測,在這一瞬間,他意識到自己和蘇斷是站在同一陣線的,攔在他們之間的蘇錚是唯一需要被打倒的敵人。
雖然蘇錚那一關仍然是可以想像的棘手,但和喜歡的人心意相通的感覺還是讓秦知的心情非常愉悅。
不過看著蘇斷一臉憂心的樣子,他也沒有挑明,只是低頭在蘇斷臉頰上又嘬了一口,就將人放開了。
蘇斷把手從他臉頰上放開,想去擦自己臉上的口水,可伸到一半又意識到自己不能用手去擦,於是低下頭開始找紙巾。
秦知適時地遞了一包剛拆開的紙巾到他面前,蘇斷看了他一眼,接過來從其中抽出一張認真地在自己臉頰上蹭了兩下,又把嘴巴也擦了擦。
把剩下的紙巾遞回去,蘇斷問他:「你也要擦一下嗎?」嘴巴上留著別人的口水,總感覺怪怪的。
秦知接過紙巾,很溫柔地笑了笑:「不用,我已經舔乾淨了。」
蘇斷:「……」
司機是秦知的人,彷彿聽不見後座的動靜一樣,全程都一臉嚴肅目不斜視的看著面前的道路,車子平穩地在路上行駛著,很快就到了蘇錚服刑的那家監獄門口。
他的人已經在裡面辦程序了,秦知打了個電話,那邊說還有半個小時不到,他們就能見到蘇錚。
秦知原本想讓蘇斷在車裡等著,現在正是夏秋交替的時候,天氣忽冷忽熱飄忽不定,大概是夏日的最後一一次回馬槍,今天的陽光異常強烈,彷彿要將行人曬化一樣炙烤著,蘇斷身體弱,受不了冷也受不了熱,秦知擔心他被曬得不舒服。
但是蘇斷不願意,小聲說想去外面等著蘇錚,秦知想了想,撐了一把遮陽傘陪他站在有建築遮擋的陰影裡,用身體擋在陽光照過來的方向。
外面確實很熱,尤其是秦知還穿著黑色的西裝,簡直是一個移動的吸熱體。
蘇斷漸漸感覺到了秦知身上傳來的熱度,有些不安地對他說:「秦知,你回去車裡吧,我自己打傘。」說著伸手就去夠秦知手中握著的傘柄。
秦知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握住他伸過來的手,低聲說:「沒事,我不怕熱。」他不是怕熱的體質,甚至連汗也很少流,況且從前在大夏天的時候到處找兼職經歷過的苦要比這厲害多了,只是熱了一點兒而已,他還真沒感覺有多難受。
倒是有點兒擔心蘇斷。
看著蘇斷額邊細小的汗珠,秦知問他:「頭暈嗎?」
蘇斷搖搖頭說:「不暈的。」他的身體經過那麼久的調養,其實已經沒那麼弱了,雖然還是小病不斷,但也不是什麼一點兒冷熱都受不了的玻璃娃娃。
秦知鬆開他的手,囑咐道:「我右邊褲子口袋裡有紙巾,自己拿出來擦一擦汗。」
蘇斷說了一聲好,低頭掀起他的西服一角,去摸褲子口袋。
秦知瞇起眼,嘴角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他讓蘇斷去自己摸紙巾,有一個因素是因為他右手撐著傘不好去拿,但其實也夾雜了一點兒私心,想讓蘇斷主動來碰他。
秦知視線一轉,忽然看到一個人影,他目光微凝,低頭叫了一聲:「斷斷,你哥哥出來了。」
蘇斷咻的一下抬起頭來,連紙巾也不掏了,呆呆地看向蘇錚,反應過來之後,就立刻蹬著腿跑了過去。
秦知:「……」
雖然已經提前預料到了蘇斷會很興奮,但看著小獵物頭也不回的背影,秦知還是感覺眼前一黑。
……這小沒良心的,剛才還在車上和他親呢,現在連一聲招呼都不打就長腿跑了。
蘇斷跑到蘇錚面前,仰著頭跟蘇錚說話,蘇錚臉上露出笑,伸手在蘇斷頭上揉了兩把。
秦知站在原地閉了閉眼,瞇著眼打量著這個已經有很久沒見過的未來大舅子。
比起兩年半之前在蘇宅見面的時候,蘇錚瘦了一些,面部線條顯得更凌厲了,也許是因為大半年的牢獄生涯,身上的鋒芒被磨平了一些,氣質也帶上了一絲陰鬱,看上去跟印象裡那個渾身帶著銳氣的蘇總有著不小的差距。
——總而言之,就是看起來變得更難搞了。
在秦知打量蘇錚的同時,蘇錚也在觀察著他。
雖然已經有所預料秦知的變化會非常大,但看到給自己弟弟撐著傘的那個身影的時候,蘇錚還是忍不住心驚。
秦知的變化是翻天覆地的,兩年半前他雖然意識到秦知是一個可以培養的苗子,但沒想到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蛻變的如此徹底。
穿著冷硬黑色西裝的成年男人隨意地舉著傘,身材顯然是經過了精密的鍛煉,勻稱而不失爆發力,腕上戴著價值百萬的名表,渾身上下的行頭無一不是一線高定。
但比起這些外在的衣著,更重要的是秦知所表露出的氣勢,傘下的男人眉眼平和淡漠,神態內斂,在銳利上其實並不及當年的他,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眼底其實暗藏鋒芒,指不定在打著什麼見不得人的算盤。
現在的秦知已經脫胎換骨,只有五官能隱約看出當年那個剛出校園的青澀青年的影子。
俗話說會咬人的狗不叫,蘇錚想。
——概括性地說,就是這個要跟他搶弟弟的人,看起來比自己預想的還更有威脅性一些。
和秦知對視數秒後,蘇錚若無其事地低下頭,溫柔地問自己的寶貝弟弟:「斷斷。」
蘇斷彎著月牙眼:「嗯?」
蘇錚微笑道:「告訴哥哥,剛剛你和秦先生在幹什麼?」
怎麼就——伸手摸人家大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