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吸得太過用力, 還發出了嘬嘬的氣音, 蘇斷愣愣地被幼崽用爪子抱著手指,傷口因為用力的吮吸泛起被拉扯的細微疼痛。
然而蘇斷手上的那個傷口到底還是太小了, 幼崽嘬了半天,除了最開始的幾滴血珠之外, 什麼都沒能嘬出來,最後戀戀不捨地鬆開了蘇斷已經被它吸的有些發白的指尖, 仰著腦袋對著蘇斷張開嫩粉的小嘴, 響亮地叫了起來:「啾!」
那根除了圈住他手指之外很少有其他動作的細長尾巴也在身後興奮地甩了兩下。
似乎是還想向他討食。
蘇斷抬起自己的手,看著那根沾滿濕潤口水的手指陷入沉思。
剛剛維嘰舔他血的動作……甚至比啃自己蛋殼的動作都要急切。
如果他沒有理解錯的話,維嘰這是把他的血,當成食物了?
雖然洛塔族確實是肉食性獸人沒錯, 但人類也在他們的食譜上嗎?
不對……準確地說, 人類好像在所有能吃肉的獸人的公共食譜上,雖然近千年來在帝國法律的約束下, 獸人們已經養成了習慣,幾乎已經不會把純人類當成食物了,但追溯到遠古時期,人類的定位確實是「儲備糧」沒錯。
蘇斷:「……」
突然感覺自己的處境有點微妙是怎麼回事?
一直得不到回應的幼崽歪著頭疑惑了兩秒, 啾聲也慢了下來,它嗅著味道往前走了兩步,身體慢慢立起來, 從一隻圓滾滾的黑毛球變成了一隻被拉長的黑毛球, 兩隻前爪扒在了蘇斷腰上的衣物上, 用小腦袋輕一下重一下地在他身上頂著,還不停地啾啾叫著,像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一般。
蘇斷被腰上的幼崽頂得回了點神,伸手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然後掌心就傳來一陣濕意,被柔嫩的小舌頭舔了舔。
蘇斷一邊用手安撫著明顯有些異樣亢奮的幼崽,一邊繼續自己的思考。
閉下眼把奇怪的念頭從腦海中趕走,蘇斷開始專注思考維嘰的糧食問題。
維嘰看來對他的血液接受良好,喝下去之後不僅沒有排斥反應,還表現出了明顯的興奮,不過現在還不知道是只能接受人類的血液,還是所有種族的血液都可以。
如果是前者的話,事情稍微有些麻煩,因為現在純人類的數量很少,而且零散的分佈在各個星域中,這個星球上都沒有幾個,找起血來可能會比較困難。
如果是後者的話,事情就好辦很多了,他們也可以在孤兒院多待一段時間,等維嘰長大一點,能夠承受得住旅途的顛簸後,再帶著他去首都星。
他問系統:「系統,你可以在兩個小時之內幫我弄到各個種族的血液嗎?」
現在已經接近七點,從孤兒院到運輸港要花費兩個小時,他們是十一點的車票,所以一定要在九點前作出決定。
系統說:「可以的,雖然宿主要的東西都是不允許交易的違禁物品,但這個世界有星網黑市,上面販賣的有各個種族的血液甚至器官,在這種監管力度不強的小星球可以用小型自動運輸儀實現兩小時內送貨上門。」
猝不及防間聽見器官這麼驚悚的詞,蘇斷呆了一下,然後虛弱地說:「給我來一點兒血就行了,最小份的那種,一份純人類的,三份隨機種族的,謝謝。」
系統:「好的宿主,請稍等。」
系統:「已經下單成功,預計一小時三十四分鐘後到貨,費用系統已經自行報銷。」
蘇斷說:「謝謝。」
一個半小時後,蘇斷去孤兒院的門衛室領到了自己的包裹,這個包裹偽裝的像模像樣,從外表上看起來完全是一件普通的裝著衣物的包裹,然而實際上發貨人和地址都是不存在的。
抱著這個裝滿了違禁品的包裹,蘇斷心態良好的一路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路上當然也碰到了一些同事,不過原身原本就是沉默的性格,也經常在網上買東西,所以也沒有引起什麼懷疑。
「啾。」
一打開房門,蘇斷就聽到了熟悉的叫聲。
一顆黑乎乎的小腦袋從床上被子裡鑽了出來,準確地對準了他的方向。
因為剛剛出去是去幹壞事的,所以他就把維嘰留在了房裡,塞進了被子中,讓它自己乖乖待著。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錯過今天這輛星艦,下一輛出發去首都星的星艦在五天後,所以蘇斷沒有去安撫幼崽,用最快地速度把包裹拆開,把裡面四管紅的深淺不一的血液都拿了出來。
蘇斷對系統說:「系統,請幫我檢查一下裡面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好嗎?」
系統說:「好的宿主……檢測結果顯示這四份血液均不攜帶傳染病菌,且日期都在保質期內,可正常食用,請宿主放心。」
蘇斷:「謝謝。」
「啾啾?」
沒有人理的幼崽這時候已經自力更生地爬到了床沿邊,伸著腦袋左右試探,身體前傾,一副馬上就會跳下來的樣子。
蘇斷順手把它撈起來,放到桌子上,然後打開了第一管標著人類的血液,湊到它鼻端。
淡淡的血腥味在小房間中瀰漫開來。
然而出乎蘇斷預料的是,幼崽對這管血液的興趣並不大,僅僅是在蘇斷把它湊過去的時候抽著鼻子聞了聞,就興趣缺缺地撇開了自己的小腦袋。
看到幼崽有些出乎意料的反應,蘇斷遲疑了一下,在心裡和系統確認:「這裡面是人類的血液吧?」
系統肯定地回答:「是的宿主。」
那為什麼會沒有反應呢?
明明之前抱著他的手指嘬的很熱情。
有了昨天強迫維嘰喝奶結果馬上被全吐出來的經歷,蘇斷不敢勉強它吃不喜歡的東西,所以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裡的血液封好放回去了。
然後又試了另外三管不同獸人的血液,全部都是一樣的結果。
蘇斷隱隱感覺到問題好像出在他自己身上,他摸摸拒絕了所有血液後又鑽到他懷裡的幼崽的腦袋,說:「系統,幫我仔細檢查一下身體,可以嗎?」
系統說:「好的宿主。」
五分鐘後,系統說:「宿主,您的身體數據和昨天相比發生了明顯的變化,無論是身體中的微量元素還是血液成分,都已經脫離了正常人類的範疇……但是在您昨天來到這裡的時候,系統確認這具身體還是一個正常的人類。」
聽到這個結果,蘇斷也不知道是該驚訝系統給自己設定好的種族出了問題,還是感歎一句果然如此。
系統說:「系統可以幫宿主做一個更深入的檢查,但需要一個半小時左右的時間。」
蘇斷看了一眼時間,八點五十分,他們必須立刻出發,才能趕上今天去首都星的星艦。
蘇斷決定道:「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裡,幫我屏蔽一下監控以及設定一下路線,謝謝。」
在系統的幫助下,蘇斷把小小的幼崽揣在懷裡,行李全部塞進自己唯一的一顆空間紐裡,避開了孤兒院裡的所有工作人員,從後門離開了這裡。
幼崽似乎明白現在不是玩鬧的時候,全程都乖乖地縮在他懷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蘇斷走了一段路後,坐上了系統幫他預定好的懸浮艦。
開車的司機是一位性格溫順的草食性恐龍獸人,在看到蘇斷懷裡抱著的黑色幼崽後,善意地問了一句:「這是一隻小卡卡獸嗎?」
蘇斷不習慣和陌生人交流,哪怕這個陌生人並沒有惡意,更何況他現在幹的可以說是從孤兒院裡偷小孩兒的違法行為,所以抬眼和司機對望了幾秒,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
司機接收到他散發出來的不想交談的信號,笑了笑,也沒有再和蘇斷交談。
只是依舊忍不住偶爾從後視鏡裡偷偷打量著這個年紀不大的乘客。
他有著一頭純然漆黑的頭髮,和同樣不含一絲雜質的黑沉雙眸,雖然不是一眼就讓人覺得驚艷無比的長相,眉眼間給人一種乾淨並且舒服的味道,身形和這個星球上的大部分人相比有些瘦弱,穿著很普通的秋裝,看著年齡不大,大概率還是一隻剛成年沒多久的幼崽。
這個黑髮幼崽身上的氣息有些混亂,所以司機一時間也無法準確判斷出來他是什麼種族。
或許和他懷裡抱著那只黑色卡卡獸一樣。
他身形雖然瘦弱,但卻是用一種明顯的警惕而保護的姿態抱著懷裡的幼崽的。
明明自己也不大,卻用那種姿態保護著另一隻幼崽。
他們或許是親人,路程的盡頭是運輸港,今天運輸港只有一艘駛向首都星的星艦,他們這一趟也許是要去投奔在首都星的親人,司機在心裡猜測著。
懸浮艦在路上飛快而安靜地行駛著,過了一個小時,系統終於向蘇斷傳輸了他身體完整而徹底的檢查結果。
「在宿主的血液中,系統檢測到了一種早已在三百年前就在這個世界滅絕的種族的特有元素,並且由此為線索,篩選分析了宿主的基因圖譜,最終發現宿主有一位相隔十代以上的祖先是屬於這個種族的一員,因為傳到宿主這裡血脈濃度已經稀釋到了幾千分之一,對身體的影響微乎其微,在種族評定上已經完全不予參考,所以系統才會默認宿主仍舊是一個純人類。」
「但那只是在昨晚之前,昨晚是這具身體的二十歲生日,二十歲是那個種族的成年年齡,您體內的血脈已經在昨晚十二點的時候發生了……概率極小的返祖覺醒。」
「那是一種很特殊的種族,記載在史書上的名字為普蘭特,不屬於獸人範疇,他們生前的外表和純人類一般無二,所以常常被搞混,但在他們死後,屍體會變成一粒種子,再以植物的姿態歷經一次生命,才會在這個世界中徹底消散。」
「他們在生前和純人類之間唯一的區別就是……比純人類在獸人的食譜上更受歡迎,尤其是對於位於獸人族頂端的洛塔族而言,血肉更是極頂美味,而且兼有治病的功能。」
「您現在還在覺醒中,身體還在持續改造,等到半個月後,您血液內的血脈濃度會達到頂峰並且趨於穩定,到時候如果沒有有效的遮擋方法,您就會聞起來……非常美味,讓獸人難以抑制食慾。」
聽完系統的介紹,蘇斷忍不住陷入了沉默:「……」』
所以他現在真的變成儲備糧了?
他忍不住懷疑,如果他帶著維嘰去首都星,會不會在見到洛塔族人的第一面就被那些飢渴的獸人吃掉。
——完全字面意義上的那種吃。
這個設想太過可怕,想到那種血腥的畫面,蘇斷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懷裡的洛塔幼崽應景地舔了舔蘇斷的指尖,成功地讓他心情又沉重了一些。
滴的一聲,懸浮艦停下,司機帶著一絲溫厚的聲音從前面響起:「小朋友,運輸港到了,該下車了。」
時鐘指向十點五十分,還有十分鐘前往首都星的星艦就會出發。
蘇斷走下懸浮艇。
系統忽然說:「宿主,剛剛系統檢測到,這個星球的冬天馬上就要到了。」
這個星球偏僻而古怪,季節的輪轉也毫無規律可言,有時候春天只會停留不到半個月,夏天又能綿延近半年,誰也說不准這個季節會在什麼時候結束,下一個季節又會在什麼時候降臨。
不過冬季大概是最好辨認的,因為這個季節有著一個非常鮮明的特徵。
雪。
系統話音剛落,屬於這個冬季的第一片雪就落了下來,正巧落在蘇斷鼻尖,帶起一陣濕潤的涼意。
美味的儲備糧站在懸浮艦前站了幾秒,抱緊了懷裡散發著溫熱氣息的洛塔幼崽,然後抬起一隻手回頭輕輕地敲了敲窗戶,垂下漆黑而纖長的眼睫,充滿求生欲地說:「司機先生,請送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