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濟寺到了。
大秦朝佛教道教都很興盛。近年來,因為太子信奉道教喜好煉丹,道教香火更旺,大有壓過佛寺的架勢。
不過,各府內宅女眷,大多還是信佛居多。
普濟寺是京城最大的佛寺,香火頗為旺盛。太夫人每年都要到普濟寺裡燒香拜佛,添極豐厚的香油錢。顧莞寧自幼時起,就常隨著太夫人到普濟寺來燒香,對普濟寺也十分熟悉。
普通的百姓香客,在普濟寺的正殿裡燒香求簽。
官宦女眷勳貴皇親,則會被知客僧領到禪房裡,有普濟寺裡的高僧專門講經解簽。中午還有精美的素齋。
定北侯府和普濟寺關系密切,侯府的馬車直接駛入普濟寺裡。
知客僧也格外客氣有禮,衝顧莞寧合掌行禮:“貧僧見過顧二小姐。”
顧莞寧神色淡然,略一點頭,然後張口道:“我前兩日便讓人送了口信來,今日到普濟寺來,一來是探望弟弟,二來是要親自見一見慧平大師。”
知客僧忙應道:“顧四少爺已經在禪房等著二小姐了。至於慧平師叔,也在寺中,等二小姐見過四少爺,吩咐一聲,慧平師叔就會過來。現在就請二小姐隨貧僧一起去禪房。”
顧莞寧應了一聲,隨著知客僧緩步走了過去。
普濟寺裡有數十間禪房,大小相同,擺設一致,除了一尊佛像外,還放著佛像經文簽筒平安符之類的。
同樣的禪房,位置卻不同。
靠近正殿的禪房,稍微喧鬧一些。越靠近後面,禪房越是幽靜。
知客僧將顧莞寧領到了最後一排禪房。這裡是整個普濟寺最安靜之處,一共五間禪房。身份特別貴重的,才會被領到這裡來。
知客僧在第一間禪房門口停住了腳步,恭敬地說道:“顧四少爺就在裡面,請二小姐自行進去。”
說完,便退到了一旁。
琳琅玲瓏對視一眼,有默契地各站在門邊。
顧莞寧在門口站了片刻,才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
開門聲響起的那一刹那,一直等在禪房裡的男童激動地站起身來。
當顧莞寧熟悉的容顏映入眼簾,顧謹言激動得難以自持,快步走上前,一聲姐姐衝到了嘴邊,卻遲遲沒說出口。
顧莞寧心裡暗暗歎口氣,張口喊了一聲:“阿言,我來看你了。”
顧謹言咬著嘴唇,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哽咽著喊道:“姐姐……”
姐弟兩人,時隔三個月未見。此時再見面,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明明還是親姐弟,卻和以前截然不同了。
這一聲姐姐喊出口的時候,顧謹言滿是無奈和心酸。
顧莞寧心中也是一酸,她走上前,將顧謹言摟入懷中。顧謹言全身一顫,雙手緊緊地攥著顧莞寧的衣襟,趴在她的肩上哭了起來。
顧莞寧什麽也沒說,輕輕地拍著顧謹言的後背。
很快,顧莞寧的肩膀處就濕了一片。
“好了,別哭了。”顧莞寧輕聲道:“這三個月,祖母一直病著,我忙著照顧祖母,所以才無暇來看你。不是要扔下你!”
顧謹言頓時不哭了,用袖子擦了眼淚,緊張地問道:“祖母……太夫人現在的身子可好些了?”
顧莞寧嗯了一聲:“一開始很危險,喝了藥總是吐出來。幸好請了一個叫徐滄的大夫,治好了祖母的病。現在祖母的身子已經大有好轉,只是不宜操心勞碌,得慢慢靜養。”
顧謹言這才松了口氣:“太夫人沒事就好。”
臉上的關切和憂心,絕非作偽。
祖母總算沒白疼阿言一場。也幸好他和冷血無情的沈氏不一樣。
顧莞寧看著顧謹言的目光悄然溫和了幾分,細細打量幾眼,微微皺眉:“阿言,你瘦了許多。”
顧謹言本就不算胖,這些日子愈發消瘦,一張漂亮精致的臉,瘦得只剩巴掌大小。神色間也頗有些萎靡頹唐,沒了七歲孩童應有的稚氣和朝氣。
就像一棵小樹,沒等挺直樹乾,就已經遭受了無情風雨的吹打,再也不複原來的模樣。
顧謹言擠出一個笑容:“姐姐不用為我擔心。我初來乍到,一時還沒適應普濟寺裡的生活,所以才會瘦了一些。等日後時間久了,我慢慢適應了,一切就都好了。”
原本是定北侯府裡唯一的嫡孫,千嬌萬寵錦衣玉食,被眾人捧在手心上。
後來驟然知道身世,又被送到了寺廟裡生活,每日吃的是齋菜,穿的是布衣,身邊除了顧福之外再無別人……
這其中的巨大落差,就是一個成年人也未必受得了,何況顧謹言還是個孩子。
顧莞寧心中不是滋味,卻也無從安慰。
這樣的安排,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極限了。
姐弟兩個相對無言片刻。
很快,顧謹言振作起來:“姐姐難得來看我一回,不說這些了。其實,普濟寺裡的齋菜做的非常好。白饅頭也格外得香甜。我飯量不大,一頓飯只能吃半個。顧福可能吃了,一頓得吃三個。”
顧莞寧打起精神笑了一笑:“這個顧福,這般能吃, 月錢得扣掉一半才是。”
顧謹言又笑道:“慧平師父也對我極好。他精通佛法,學識淵博,醫術也絲毫不弱於任何一個京城名醫。我跟著慧平師父,委實獲益不淺。”
顧莞寧眉頭舒展開來:“慧平大師是普濟寺裡最有名的高僧,能在他身邊學習,對你來說確實是件益事。”
慧平大師從不輕易收徒,俗家弟子更是少之又少。
如果不是打著定北侯府的名義,慧平大師未必肯收下顧謹言。
這一點,顧謹言自然也很清楚。也愈發感激顧莞寧的良苦用心。
顧莞寧細細地問起了顧謹言在普濟寺裡的生活。
其實,顧福每隔幾日就會送消息到侯府,顧謹言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顧莞寧都了如指掌。可見了面,還是想聽他親口說一說。
姐弟兩個閑話許久,誰也沒提起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