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張口時,顧莞寧的情緒已經全然平靜下來,聲音也恢復了平日的冷靜鎮定:“三叔和大哥不怪我就好。”
“今日事出突然,我也不及細想。完全是憑著本能應對。說起來,我也確實太過倔強任性了些。在九五之尊的天子和一朝國母皇后面前,也不肯低頭認錯。虧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寬宏大量,否則,我怕是別想安然出宮回來見你們了。”
顧莞寧自嘲地笑了笑,又說道:“齊王世子此舉,不僅是在針對我,更是惡意損害太孫殿下的名聲。”
“如果我沒料錯的話,皇上此次動了真怒,不會輕易饒過他。”
顧海眸光一閃,沉聲道:“宮中的動靜,很快就會傳出宮來。到了明日,就什麽都知道了。”
顧謹行有些忿忿不平地接過話茬:“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齊王世子都不該這麽做。我們顧家可是他的外家,他這般行徑,到底將我們置於何地?又將疼愛他的祖母置於何地?”
話一出口,頓時後悔不已。
太夫人之前剛被氣得吐血,他現在說這些,豈不是在生生地戳太夫人的心窩?
“祖母,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說這些讓你生氣。”顧謹行神色訕訕地低聲道歉。
一直沉默不語的太夫人,幽幽地歎了口氣:“你說的都是實話,沒什麽可道歉的。放心吧!我之前是怒急攻心,吐了這口血,心裡倒是暢快多了。”
頓了頓又道:“出了這樣的事,我們顧家也不能毫無反應。不然,很快就會流言四起,不但傷了太孫和寧姐兒的顏面,我們顧家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老三,你立刻回去擬一份奏折,明日上朝時彈劾齊王世子無中生有,造謠生事,意圖汙蔑顧家女兒的名聲。”
……
眾人皆是一驚。
顧莞寧第一個反應過來:“祖母,你真讓三叔上奏折彈劾齊王世子?”
這麽一來,顧家和齊王府可就撕破了臉,鬧得難看了。
太夫人眼中閃過一絲痛心,語氣卻如冰雪般冷靜:“齊王世子在決定這麽做的時候,根本就沒將顧家當成自己的外家。既是如此,我們也不必顧慮重重。”
“就算是齊王府,也休想這般隨意欺辱我們定北侯府!”
太夫人說得斬釘截鐵,顧海也聽得熱血沸騰,張口就道:“好,我會連夜寫好奏折,明天朝會上就彈劾齊王世子。”
太夫人神色沉凝:“按理來說,這是家事,不該鬧到朝堂上。不過,齊王世子在椒房殿裡當著一眾嬪妃的面說出這些話來,就是打著宣揚得人盡皆知的主意。既是如此,我們也不必客氣。”
顧謹行到底年輕一些,聽到這些,禁不住心驚肉跳,低聲道:“祖母,姑母就是齊王妃,我們顧家和齊王府素來關系密切。若是三叔上奏折彈劾齊王世子,只怕會讓顧家成為風頭浪尖,被眾人指點。”
太夫人看了過來,淡淡說道:“行哥兒,祖母今日教你的道理,你一定要記好。”
“只要我們顧家行得正坐得直,無需畏懼任何流言。”
“顧家傳承百年,也絕不會因為一點點流言風語就被擊垮。”
“事情已然至此,被人議論指點是少不了的。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要將言論扭轉到有利我們的一面。”
“彈劾齊王世子,是在向世人宣告,我們顧家寧願和齊王府決裂,也絕不會彎腰低頭。這是顧家的風骨,是我們顧家最可貴的東西,也是你顧謹行將來要繼承下去的最為寶貴的家業。”
顧謹行聽得心潮澎湃,激動得難以自已:“祖母說的太好了,我都記下了。”
太夫人說完這麽多話,也格外疲倦,扯了扯唇角:“你是個孝順又聰明的孩子,只是太過年輕,尚未經過事,遇事不免膽怯。以後多聽多看多想,牢牢記著祖母的話,不管遇到什麽事,都挺直了腰杆。”
顧謹行鄭重地應道:“祖母字字珠璣,我以後一定聽祖母的話。”
太夫人欣慰地嗯了一聲,又看向顧莞寧:“寧姐兒,你今日確實太過固執驕傲了些。好在有驚無險,皇上聖明,不會和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家計較。所以才放過你這一回。只怕皇后娘娘心中不喜,對你再無好印象。”
“你生性如此,遇事從不肯低頭退讓。我平日勸過你多回,可惜一遇到事情,你的本能反應依舊如此,這也實在沒法子。”
說到這兒,太夫人長歎一聲。
顧莞寧有些愧意:“是我不孝,總讓祖母憂心。”
太夫人聲音放柔了一些:“我這一把年紀了,心中牽掛的,無非就是你和行哥兒他們幾個。”
“你和太孫的親事,又要生出波折。你要放寬心,如果親事不成,祖母再為你另挑一門親事。”
“世上優秀兒郎多的是,嫁不了太孫,總還有別的出色少年,你也別太耿耿於懷。”
至於齊王世子,太夫人隻字未提。
出了這樣的事,太夫人斷然不會再生出將顧莞寧許配給齊王世子的念頭。
顧莞寧的反應,卻出乎太夫人意料:“祖母,我不會嫁給別人。我這一生,只會和太孫攜手!”
太夫人一愣,抬頭看著顧莞寧。
這是顧莞寧第一次明確無誤地表示出非太孫不嫁。
換在以前,太夫人只會為顧莞寧高興。
可現在,齊王世子鬧出了這樣的事,元祐帝縱然再大度,也無法容忍兩個最疼愛最出眾的皇孫為了一個女子反目成仇。所以,絕不會再賜婚。
顧莞寧再執拗,也拗不過當今天子啊!
顧莞寧神色冷靜,黑眸中閃著堅定和信任:“祖母的顧慮,我都清楚。不過,我相信太孫。他一定會有辦法,應付眼前的難關。”
她相信蕭詡,一定會化險為夷,解決眼前的難題。
她相信蕭詡,一定會讓元祐帝改變心意。
她相信蕭詡,一定會風風光光地迎娶她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