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生的好兒子,竟沒和孤商量,一聲不吭地就做了這樣的決定。還讓衡陽暗中裝病,白白地將這麽好的機會拱手讓人……”
太子妃一聲不吭,既未戰戰兢兢地請罪,也沒像往日那般動輒哭泣抹淚。就這麽直挺挺地站著,任由太子發火。
太子見太子妃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心裡愈發惱火:“哼!以孤看,這事不止是阿詡一個人的主意,顧氏也一定有份。”
太孫日日都在宮中,最多就是送個口信回來,裝病一事,十有**是顧莞寧的手筆。
太子妃還是沒出聲。
太子陰沉著臉,怒道:“閔氏,此事你是不是早就知情?”
“臣妾直到今天上午,才知道父皇賜婚和親一事。”太子妃立刻說道:“直到剛才,才知道衡陽竟是提前得了消息,裝病躲過了和親。”
這麽一說,太子心裡倒是平衡了不少:“他們夫妻兩個,真是要好好管教管教了。這般擅作主張,根本就沒將孤放在眼底。你這個做婆婆的,也得有婆婆的樣子,好生調教顧氏。”
太子妃看了太子一眼,緩緩說道:“臣妾覺得她做的極好,無需調教。”
太子:“……”
被堵得這個糟心!
太子怒瞪著太子妃,半晌才吐出一句話:“朽木不可雕也!”
做婆婆做成閔氏這個德性,實在是可悲可憐可歎。哪裡還有調教兒媳的底氣,分明是被兒媳調教得格外聽話才對。
太子這番話雖未說出口,卻在目光中表露無遺。
太子妃的涵養功夫遠勝從前,被太子這般鄙夷不屑,竟也不惱,心平氣和地說道:“臣妾有幾斤幾兩,臣妾心中清楚的很。阿詡和莞寧都比臣妾聰慧能乾,臣妾做不了主張的事,就聽兒子兒媳的,哪裡不對了?”
太子再一次被堵得啞口無言。
更令太子鬱悶吐血的還在後面。
太子妃平靜地問道:“敢問殿下,有這般聰慧的兒子兒媳,為何心中不喜,反而動怒?莫非殿下更喜歡唯唯諾諾毫無主見的兒子兒媳?日後殿下繼承大統,見到平庸無為的東宮儲君,心中又會是何等感受?”
話中有話,分明是在暗喻譏諷太子和自己正是唯唯諾諾毫無主見的兒子兒媳!
太子再次被氣得七竅生煙,咬牙切齒地怒喊:“閔氏!”
太子妃立刻應道:“臣妾在,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太子:“……”
真懷念以前那個軟弱可欺的閔氏啊!
太子一張俊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過了許久,才深呼吸口氣:“罷了,孤不想和婦人多言。”
太子妃點點頭:“既是如此,臣妾恭送殿下。”
太子:“……”
太子一怒之下,果然像往日一般拂袖而去。
氣走了太子之後,太子妃也松了口氣,手心裡早已是冷汗涔涔。
多年的畏懼,真不是短期之內能改得了的。在對著太子的時候,她時不時就會心虛冒冷汗。每當她想退縮的時候,腦海中就會不由自主地回響起顧莞寧說過的話。
“母妃,你是父王的發妻原配,是當朝太子妃。哪怕是父王對你再不喜,也無損你的身份地位。”
“忍讓退縮,換來的只會是更多的輕蔑和羞辱。”
“抬起頭,挺直了腰杆,將心裡想說的話都說出來。就算惹怒父王,也不必驚慌害怕。有殿下和我為你撐腰!”
是啊!
丈夫靠不住,她還有兒子和兒媳。
等兒媳懷了身孕有了子嗣,她的心思就可以全數挪到孩子身上。至於太子想偏寵哪一個美人,要生多少子嗣,都隨他去吧!
對,就是這樣。要挺直了腰杆走下去。
太子妃在心中默念幾遍,心情果然平靜多了。
就在此時,宮女前來稟報:“啟稟太子妃娘娘,太孫妃來了。”
……
片刻後,顧莞寧熟悉的面容出現在眼前。
顧莞寧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很難從她的神情中看出心情如何。然而,此時的顧莞寧目中流露出些微的焦慮和關切:“聽聞父王回了府,又來了雪梅院。母妃沒事吧!”
太子妃心中一暖,鼻子忽地有些泛酸。
她真是沒用。
身為長輩,不但護不住晚輩,還要兒子和兒媳為她操心。
“你父王已經知道衡陽裝病的事了,今日大發雷霆。罵了衡陽一通,又來了雪梅院對我厲聲斥責。”
在顧莞寧面前,也沒什麽好隱瞞的,太子妃將之前和太子的對話原原本本地道來。
顧莞寧聽了之後,神色微妙,難以形容。
太子妃心裡頓時沒底了,張口問道:“怎麽了?莫非是我應對得不妥嗎?”
“當然不是。”顧莞寧迅速應道:“母妃應對得太好了。”
一年多前那個軟弱可欺的太子妃,已經蛻變成了一個堅強勇敢的婦人。或許還不夠聰明,或許還不夠沉穩,可是已經有了面對一切的勇氣。
親眼見證了太子妃的蛻變,顧莞寧隱隱生出了自豪和欣慰。
顧莞寧毫不掩飾的讚許,令太子妃眉開眼笑:“真的麽?我還在想,今天說話是不是太過尖銳不客氣了呢!”
顧莞寧笑道:“唯有自強不息,才有被別人高看的資格。若是自己先低至塵埃,又有誰會對母妃生出敬意。”
太子妃默然片刻,才歎道:“你說的有理。”
不說別的,就從太子的態度就可見一斑。
以前她唯唯諾諾百般隱忍,太子依舊對她百般不滿,橫挑鼻子豎挑眼,動輒就甩冷臉。
現在呢,她挺直了腰杆,理直氣壯。太子倒是對她沒轍了,時常被氣得拂袖離去……走就走吧!反正她也不在乎。
已經到了抱孫子的年齡了,誰還在乎內宅這一點寵愛。愛來不來吧!
顧莞寧見太子妃是真的想通了,心中也覺得暢快。
過日子嘛,最重要的是舒心舒暢。
實在遇到讓人不快的事,也得讓別人堵心才是。自己當然得繼續舒心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