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叮!!主人,快醒醒!!!】
苟梁很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睫毛幾顫卻最終無果。
他渾身又熱又軟,腦子裏一片漿糊,連系統在意識海裏的呼喊都彷彿遠在天邊一樣聽不真切。
【主人,檢測到宿體體內含有烈性藥物成分,毒性致死,小肆已為您開啟特殊模式,保持宿體活性十二個時辰。您當前已進入任務目標視線範圍,建議保持原樣……】
“鄭太醫,楚大人他可有妨礙?”
御前總管太監童艮生偷偷看了眼皇帝陛下沉冷的神情,小心翼翼地問太醫。
鄭太醫恭敬地說:“回稟陛下,楚大人脈息強勁,性命已經無礙。微臣這就為他開一副方子,服上三日便可拔除毒性。只是……這藥藥性太烈,方才讓楚大人斷了一瞬脈息,可見損害非同小可,拔毒之後須得小心將養上一年半載。而且……”
童公公看著皇帝的臉色說話:“此間沒有旁人在,鄭太醫有話直說便是,吞吞吐吐成何體統?”
鄭太醫忙跪下來告罪,隨即為難道:“依這藥的毒性而言,楚大人此時應當……器宇軒昂才是,可現在卻盤根蟄伏……只怕是飲下的藥量太重,傷了根本。日後恐怕……妨礙子嗣。”
童公公輕抽一口氣,臉色微變。
他看向皇帝,果然後者的眉頭皺了起來。
童公公忙壓低聲音追問:“可還有治癒的可能?”
鄭太醫謹慎道:“微臣目前還不能下定論。此事還得看楚大人的恢復情況,才能知曉他身體虧損幾分,可復原到什麼程度。”
童公公請示皇帝,皇帝出聲道:“你下去開藥吧,切記,此事莫宣揚出去。”
鄭太醫連忙稱是。
等他走後,室內一下子安靜下來,徒留苟梁沉悶痛苦的呻吟聲。
童公公憐憫地看了苟梁一眼——他這受的罪可真是無妄之災。
今日太后派皇后給陛下送來解暑湯,皇帝陛下對這位中宮皇后一向沒有好感,他送來的東西看也未看一眼。反倒是翰林院今日前來侍讀的楚陌大人脖子上流著汗,想是熱的厲害,陛下便開恩將此湯賜給了他。
誰想到皇后膽大包天,竟在湯裏摻雜了烈性春藥!
楚大人這一碗湯喝下去,當即倒地不起,太醫趕到時都險些氣絕了,好在他總算撐了下來。
可要童公公來說,他還不如死了痛快。就太醫方才所言,楚大人怕是不僅子嗣有礙,就連那陽剛物件日後也派不上用場了——這和他們這種除了根的太監有什麼不同?
想到這裏,童公公看苟梁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他在說什麼?”
童公公走了一會兒神,突然聽見皇帝陛下的聲音,心裏一緊。
好在他沒搞砸差事,將陛下話中重點聽進了耳朵裏,連忙繃緊一身皮,上前去聽苟梁的囈語。
“畢廈……好熱……畢廈……”
聽清了的童公公心中大駭,聽皇帝陛下再問:“他說什麼?”
童公公驚得當場跪下來,不知道該如何作答才好,滿頭冷汗地說:“陛、陛下,楚大人他……”
他覺得苟梁已經夠可憐了有心想要為他遮掩一二,可當著皇帝陛下的面,打死他,他也不敢欺君,一時緊張得結巴起來。
皇帝本沒有多大的好奇心,見狀反而起了心思,走上前來。
只聽苟梁低聲囈語著:“陛下,陛下……我好難受……”
那一聲聲呼喚竟帶著蝕骨纏綿的依賴和思慕,饒是皇帝一向臨危不亂處變不驚,聽著他的聲音臉色也變了一變。
——鄭太醫方才就說了,若心有所愛,喝下那紅塵醉便會將所見之人看做心中渴慕的對象!
楚陌愛慕的人竟是朕?
楚大人竟敢肖想皇帝陛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主僕二人心中滾過這樣的念頭,一時間,一種難以言狀的尷尬彌漫開來。而對此無知無覺的苟梁卻還在低聲呼喚著“陛下”,真真是不知死活。
童公公額頭上的汗沁出一層又一層,低著頭不敢看皇帝的表情,生怕觸怒龍顏遭受池魚之殃。
他沒想到的是,皇帝並沒有為此懊惱,他只是費解:雖說楚愛卿在男子裏生的偏陰柔,相貌秀美,可到底還是個男子,怎麼會對他生出這等心思?
這麼想著,皇帝不由多看了苟梁一眼。
只見他臉頰紅透,長睫顫抖,雙眸緊閉而眉間凝著一絲渴切,紅唇微張吐露暗藏的情絲,媚態盡顯,竟是美豔不可方物。皇帝心道他此時倒是比往日刻板嚴肅的模樣生動多了;又想,今日始知美冠京都的探花郎原來名不虛傳,就是不知為何竟會想以男子之身,雌伏在朕的身下婉轉承歡……
皇帝趕忙打斷了思緒。
掩耳盜鈴似得咳了一聲,他頗不自在地說:“此事,不得有第三個人知曉,記住了嗎?”
童公公不敢二話。
皇帝把手背在身後,說:“不必跟著朕,小心伺候楚卿……諸事不可假他人之手。”
童公公知道他這是怕苟梁的驚人之語讓其他人聽了去,連聲答應。待恭送皇帝陛下離開,童公公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抬手擦了擦冷汗,滿含複雜地看向床上的苟梁。
他心道:禍兮福兮。若非此番你無辜代陛下受過,就憑你這大逆不道的心思,按陛下的脾氣還不讓你腦袋搬家。
鄭太醫親自熬了藥,喂下兩副後苟梁雖還未恢復清醒,但身上的高熱總算退了。
眼看宮門就要落鎖,外臣不便留在宮中,皇帝便著童艮生親自走一趟,送苟梁出宮。
另一廂,護國將軍得知是童公公親自送二子回來,心中吃了一驚,連忙到門前相迎。
童公公見楚將軍焦慮的模樣,溫聲解釋道:“侯爺不必多禮。今日暑氣太盛,小楚大人當值時不慎病倒,陛下憐他辛苦,特留他在宮中將歇片刻。此番,陛下還特意賜下太醫隨府為楚大人調養,另許楚大人三日休沐。”
楚江平得知不是次子闖了禍這才鬆了一口氣,連對著皇宮所在的方向跪叩三次,敬謝皇恩浩蕩。
待苟梁被人抬回府,楚夫人匆匆趕來,見今晨還好好的兒子此時滿臉蒼白昏迷不醒,嚇得直哭。
楚江平把童公公的說辭重複了一遍,這才安撫住了他。
其實,他心知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但皇帝陛下這麼說,次子就絕不能有第二種病法。稍加試探鄭太醫的口風,得知兒子性命無礙,楚江平心裏琢磨著等兒子醒來再問究竟發生了何事,將心中種種疑慮按下不提。
而鄭太醫則謹記著童公公之前的吩咐,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要讓苟梁獨處,但也藉故讓伺候的奴僕都退了下去,只自己每隔一個時辰來為他探一探脈象。
等人都走了,苟梁這才睜開眼睛來。
第二碗藥喝下去之後他就醒了,只是渾身虛軟無力,目標也不在身邊他乾脆裝睡到底。
這一路從皇宮回到護國將軍府,苟梁已經把原主的魂體鏡像梳理了一遍。
原主姓楚,名陌,字子歸,年方二十,是護國將軍府的嫡次子。他素慧聰穎,學富五車,文采斐然,年僅十七歲就蟾宮折桂,是為辰武九年的金科探花郎。
至於他一個將軍府的嫡子,為何不子承父業反而棄武從文,其中緣由卻不得不提一提當前世界的特性了。
這個世界的人有兩個性別——男人和雙兒。
所謂雙兒,外表與男人相似,但體生雙花,可承歡孕子。
雙兒和男子十分好區分,他們生下來眉心便點綴花菱,花菱因不同體質有各樣形態,顏色越鮮豔代表雙兒發育越好、受孕率越高。
但因雙兒年滿十八之後,每月有五日情潮,發作起來便離不得男子左右的緣故,無形之中他們的社會地位無形中便矮了一截。年復一年,在男人們別有居心的控制下,他們徹底淪為男人的附庸。
而這種社會形態和王權集中的統治息息相關,最根本的體現就在於:
按照祖制,上至皇室下至黎民百姓,在嬰孩出生後就要在府衙造冊登記性別,謊造性別按律乃是禍及滿門的重罪。
這個時代對雙兒有著諸多限制,其中最苛刻的一點就是:他們不得參加科考,不得從軍,不得參與朝政,也沒有繼承權。
當然,為了粉飾太平麻痹人心,雙兒也飽受優待。
他們自出生起就享有一定的特權,不僅在滿十歲之前每年能得朝廷五兩的撫養金,而且看病有朝廷專設的醫館,不必花錢。
不得不說,這個方法簡單粗暴,但十分有效。
至少民間對於統治者的險惡居心一無所覺,反而感恩戴德,而雙兒們對於自己的社會地位也習以為常,再離經叛道的雙兒也不敢奢望為自己爭取和男人一樣的地位和權利。
原主就是一個雙兒,還是雙兒中的異類。
他體征外貌看起來與男子完全無異,雙花共生,藏花於後穴之中。
這類人被稱之為隱雙,也生有花菱,但卻不在眉心,具體位置不定。其他方面他們則與雙兒相同,只是世間男子審美和喜好的主流定皆以雙兒為准,少有喜歡走後穴的,是以隱雙的存在變得尷尬起來,被視作一種“殘疾”。
原主的花菱生在左胸口,依著乳暈,是形如酒窩的褐紅色小坑印記,若不仔細分辨很難看出來。
按理說,他應該如這世間的隱雙們一樣,活在世人的偏見和嫁人的忐忑中。能有今日一番施展抱負、與男子同朝為官的機會,全因他生母的一念之差。
這位楚夫人是將軍府的正房繼室,生產時難產傷了根基再難有孕。而楚將軍的前任夫人又留下一個郎君、一對雙胞胎雙兒,他生下一個隱雙不僅讓自己顏面掃地,將軍府的繼承權更會就此旁落。
他心高氣傲,頗具野心,不甘之下一時動了心思,謊報了原主的性別。
楚夫人十分強勢,從小就對原主要求苛刻。然而楚陌的體質較弱,不是練武的好根骨,比起身體健康強壯的嫡長子,讓楚將軍非常失望。
幸運的是,他非常聰明,在文章上頗具玲瓏之意,又被生母要求著一刻都不能放鬆,刻苦勤勉。小小年紀他便嶄露頭角,拜入名師門下,第一次下場科考便連中雙元,最後因年紀小相貌俊的緣故才在進殿之上被定為探花。
十七歲的探花郎,哪怕實在護國將軍府這樣的門庭裏也是光耀門楣的一樁美事。
楚將軍這一雙嫡子,文韜武略樣樣齊全,為此在同僚之中備受讚譽和羡慕,如此一來對次子無法習武的遺憾便就淡了,日漸對原主重視起來。
楚夫人為此是又怕又喜。
怕的是原主隱藏性別涉足朝堂,若有朝一日東窗事發,那就是要殺頭的欺君之罪。
喜的是,護國將軍府終於不是楚阡一枝獨秀。楚阡是他前頭那位留下的嫡長子,比原主年長三歲,所謂虎父無犬子,他不論是長相還是能力都完全繼承了楚將軍,有勇有謀,十來歲便跟著楚將軍上戰場,屢立戰功,很得父親偏愛。
楚夫人沒少為此事較勁,總是以此鞭策原主必須努力,再努力。
再則,護國將軍手中除了兵權,還有世襲的二品侯爵之位,是士族中難得受皇帝陛下重用的人。
如今楚陌揚眉吐氣,楚夫人心想著,那兵權他們母子沾不上手,但那二品侯的位置合該是他兒子的了。
雖不盡如人意,也總算沒白費他多年的苦心。
抱著這樣的想法,楚夫人對原主的要求更嚴格些,要讓他儘快在朝中站穩腳跟,好讓他父親屬意他繼承侯位。
因為年紀小,原主在考取功名之後沒有像同科進士一樣被外派實幹,而是留在了翰林院。
雖然不像生母那麼功利,但原主也十分爭氣。
他的人緣非常好,有一個性格強勢的母親壓著,他自小乖巧懂事,又因遮掩性別的緣故而謹小慎微,造就了他認真克己、體貼周到的為人。雖然年少老成而有些古板,但性格溫和,又是辦實事不爭鋒、無欲無求的個性,很討人喜歡。
再加上他不僅有真才實學,師門又清貴在讀書人中名望極高,是以備受老翰林們的賞識。
少了那些名利糾紛,原主在翰林院踏踏實實地修書、進學,很快就在同僚中脫穎而出。只用了短短三年的時間,在其他人還在任上為了政績含辛茹苦費盡心思的時候,他已經從八品庶起士做到了五品侍讀翰林的位置,得以常伴聖駕,陪閱文典。
如此,原主可謂是前途無量。
只是沒想到,在鯉躍龍門之際竟會因為一碗禦賜的湯而送了性命。
紅塵醉這種春藥有個特性,男子喝下無傷大雅,只是助興的藥物,若在當時讓雙兒承孕對孩子也無礙。但若是雙兒喝下,卻是致命的毒藥!若非苟梁來的及時,原主的真實性別將暴露無遺,就算他“護駕有功”也會給楚家帶去殺身之禍。
苟梁為原主的倒楣默哀了一瞬,同時為刷不成負魂力而心疼了自己一秒,隨即迫不及待地翻閱目標大大的資料——
姓名:天縱
性別:男
年齡:二十七歲
身高:191CM
外貌係數:★★★★★
智力係數:★★★★★
體能係數:★★★★★
健康係數:★★★★★
潛力:S級
當前好感度: 20。
如今是辰武十二年,天縱未滿十五歲登基,當時的朝廷可謂是腥風血雨,人心各異。
只因先帝昏庸,素愛求仙問道,比起皇權他更愛長生,導致吏治潰散,朝政都掌握在士族手中。
他們忙於壟權爭鬥,置百姓生死于不顧,先帝在位十六年的時間,前後便加了五次賦稅!而每每發生天災,賑災的臣屬貪瀆枉法,治理不力,致使哀鴻遍野,百姓怨聲載道。
身為庶長子的天縱十分早慧,因母族不顯,當時幾乎沒有人看好他繼承皇位,一直遊離在皇權之外。
但也恰恰是這種忽視,讓他得以凝聚自己的勢力,踏上帝王之路。
就在士族們彼此爭鬥又彼此制衡時,天縱先成全了先帝讓他“得道成仙”,得遺詔順理成章地繼承皇位;緊接著他以雷霆之勢在士族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憑藉鐵血手腕在最短的時間內穩住局勢。
新帝銳氣難當,魄力十足,甫一登基就大刀闊斧地整頓朝局,勢要剷除士族毒瘤。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士族,正律法——借重編律典之故,在觸犯律法的士族門閥挑出罪惡滔天的幾家殺雞儆猴。
不苟言笑的辰武帝冷面無情,小小年紀便心黑手狠,才不管那些士族曾經為王朝立下多少汗馬功勞,要誰三更死絕不會讓他活著見第二天的太陽。朝中那些欺主君年幼打著挾天子以令諸侯算盤的老臣們死的死,退的退,降的降。
士族門閥的勢力被一舉打亂,在短短兩年的時間裏被重新分割了一遍。
同時,天縱重用寒門子,在肅清朝政的同時,將此前收服的黨羽和辰武元年那屆科舉選拔出的進士安插入朝局中。
這些人都是實打實的保皇黨,對他忠心不二。
其後科舉再三,寒門子弟的分量越重。
士族們危機感深重,但天縱給他們體面卻也不給反對自己的人留情面,出手便是將一族連根拔起從無例外。
不管士族是說他弑君殺父,還是說他殘暴不仁,再難聽的名聲也一笑置之,該做的從來不手軟。
當政十二年,先帝留下的沉屙積弊一一被天縱剪除。如今四海升平,不興土木,吏治整修,大赦天下,賦稅不加,百姓無不稱道明君聖德,人心所向,士族們縱有再多不滿也只能乖乖閉嘴。
苟梁看著這隻言片語所講述的一代明君的成長史,心中激動非常。
不愧是他的目標大大,簡直帥破天際!
三天之後,毒素清除的苟大人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鄭太醫讓他繼續休養的建議,敬業地回歸崗位。
這日午後,皇帝稍有閒暇,在書房內捧卷閱讀。看著一旁侍讀的老翰林擠滿褶皺的臉孔,實在有礙觀瞻,他不由便想起了楚愛卿來——原主的晉升之路和他的顏值不無關係, 20好感度的欣賞,也不全是因為他的敬業和學識淵博。
皇帝問道:“童艮生,楚卿的病如何了?”
童公公回道:“回稟陛下,楚大人的病已經大好了。今日銷假前來,還在殿外磕了頭謝陛下賜禦醫賜假的隆恩呢。”
皇帝頓了頓,“如此,明日便著他前來侍讀吧。”
童公公連忙記下來。
第二天,暗藏激動的苟梁被小太監領進門時,眼中的歡喜讓童公公一眼看破。
童公公心道:罪過喲!
苟梁敏銳地發現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咦,難道是我錯過了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發現錯別字有點多,邏輯不夠通順,修改了下。麼麼噠!】
咳咳,小雪梨之所以是小雪梨↓↓
1. 梨,離,意指分裂。小雪梨人格分裂啊。
2. 他的皮離家出走的時候,他真是正直的小甜甜。然而,雪梨我還是喜歡帶著皮吃~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