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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春來秋去,冬飛雪。
在苟梁可以脫離拐杖緩慢地走上百米遠的時候,冬天悄然而至。
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
不比江南的綠樹長青,上京早已經冬裝素裹。
東宮裏燒著低劣的銀屑碳,煙重味濃,待得久了眼睛便要澀疼流淚。但哪怕是宮中最低等的銀屑炭東宮仍是供不應求,李彥的家眷又多,劃開給太子妃和兒女的用度就已所剩無幾,是以李彥和鐘越在這個寒冷的冬天只能躲在主殿裏,儘量減少外出。
徹夜不斷的咳嗽聲從內室傳出,鐘越裹緊身上的被子,捂著鼻子想要躲避刺鼻的煙氣,但太過怕冷的他只能忍耐。
李彥在殿外靜默沉思,對於他的咳嗽聲充耳不聞。
他還在想眼前困局的破解之法。
當日的大地震,皇帝並沒有把他推出去安民心,甚至還出聲將外面安王散播出去的他膽小怕事的名聲和在燕地行刺安王一事鎮壓了下來。
最終對這件事負責的是前太子,被幽閉的高家子。
皇帝設計讓人在他的書房搜出了禁物——寫著皇帝、太子和安王生辰八字的巫蠱小人,隨即由欽天監出面下了定論,將上天之所以降下天罰、太子之所以久病不起、安王之所以遇刺,全被推在了前太子頭上。
而不等皇帝發難,發現事情敗露的前太子就畏罪自殺於府中,留下一封悔罪的血書:他自供罪孽深重,唯一死祈求皇帝原諒。
朝臣們怎麼也不會猜到前太子並非皇帝親生,只想到之前他“毒害”皇帝的事。
在他們看來前太子的性情太過卑劣,皇帝在險些被他謀害之後仍然顧念父子之情沒有要他性命,可沒想到他竟然不思悔改,還詛咒皇室除了自己之外全都去死,這份居心著實惡毒!
此罪霍霍滔天,哪怕有人心知這件事未必是真,但足夠說服他們放下心中的懷疑。
朝臣們的心安定下來,朝政便在賑災完成後恢復了平靜,年關將近又是一派喜樂祥和。
然而,他這個太子仍然在病中,病情不見絲毫起色……
“咳咳咳!”
咳嗽聲再次打斷了李彥的思路,他煩躁地皺起了眉頭。
鐘越搬進主殿就是幾天前的事,在此之前,他一直住在偏殿。那裏地龍燒著,新鮮茶果供應著,便是李彥這個東宮之主也比不得他逍遙,但他一次都沒有踏進偏殿過——只因,這些都是安王特意安排用來討好鐘越的,他走進去都嫌髒了自己的腳。
是的,自安王從燕地回京後,就對鐘越十分殷勤,甚至不惜觸犯皇帝的忌諱屢屢往東宮送來好物。
明面上他裝作兄弟情深,藉口是擔心兄嫂侄子過的不好所以才事無巨細,但事實上那些東西一入東宮就被送到了鐘越的偏殿,意味分明。
之所以鐘越現在會躲在這裏,是因為幾天前的一場大雪,皇帝感染風寒以致舊疾復發。心急之下,皇帝冒險用了從鐘越這裏偷來的藥,誰知差點一命嗚呼!可惜,只是差了一點……想到這裏,李彥對欽天監越發痛恨起來,心裏發誓,有朝一日他登基定要先端了這個屢屢壞他好事的劉不語!
當日正是欽天監監正劉不語連夜送藥,才救回皇帝一命。
但此次病情洶洶,便是吃下靈丹妙藥他仍然臥床不起乃至無法自理。
九死一生的兇險和每況愈下的身體讓皇帝性情變得異常暴躁,安王在床前盡孝時就屢屢被他責駡,連他與太子串謀鐘越,聯手害他性命這等誅心之詞都說出來了。
這個節骨眼上,安王便是有再多的難言之隱,也不敢再對鐘越示好,觸皇帝的黴頭。
不過就算如此,安王也沒有挽回聖心,盛怒疾病中的皇帝看他便如同看到千刀萬剮的前太子和咄咄逼人的,絲毫不想看見他。
因此,連日來守在皇帝身邊的反而成了在朝中當了十幾年透明人的劉不語。
鐘越能猜到劉不語身後有人,皇帝自然也有懷疑,無法全心信任他。
稍加試探,劉不語就誠惶誠恐,他跪在龍床前如此說道:“陛下,小人背後沒有任何人,唯有先師留下的遺澤而已。”
“當年師父領了聖旨,深感辜負皇恩,便在出京前為大樑算了最後一卦,測得十幾年後大樑將有此大難,便託付給了微臣。若非為此卦損耗太多心血,師父又怎會算不出鐘家的殺身之禍,當日遇刺又怎會滿門隕落……全無還手之力?”
皇帝聞言,不疑有他。
畢竟,他已經明瞭當年之事的內情,也明白國師一脈對皇室的忠心耿耿。而今再次救了他一命的,也恰恰是前國師留給劉不語的救命藥。
他悔恨地長歎:“是朕錯信小人,負了鐘家,也險些誤了天下蒼生……咳咳咳。”
劉不語忙上前道:“陛下保重龍體,往事已矣,先師乃大智慧之人,對於生死早已看開。陛下,不必如此自責。只是……”
皇帝看向他:“愛卿為何欲言又止?”
劉不語磕頭道:“微臣有一言哽於心喉,只怕冒犯陛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愛卿有話就說,朕恕你無罪便是。”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晦暗。
“陛下,先師滿門慘死在大火之中,屍骨無存。因是罪臣無人為他們收斂,無碑無寢,也無後人祭奠。”
說到悲處,劉不語老淚縱橫,哽咽道:“微臣每每思及此,便夜夜難寐,只覺死後無顏面見先師。如今世事巨變,當年是非曲直也有水落石出之徵兆……微臣願意以項上人頭擔保,當年那封奏摺絕非國師所寫,煽動先霖王謀害先太子也絕非國師所為!故微臣鬥膽,懇請陛下重審此案,為國師一族正名,還他們清白,正世間公道。”
皇帝原以為他會提出更過分的要求,聞言略略鬆了一口氣,而後也凝重道:“愛卿所請正合朕意。”
他當即吩咐御前總管太監著中書令深夜前來,擬指命三司協同重審此案,為國師鐘氏洗雪冤情。
此案如得天助,三司很快查到線索,順著那書信上的筆跡,找到了當年的執筆之人。
此人姓吳,乃是一鄉間秀才,最擅長模仿各種筆跡,惟妙惟肖,難分真假。
根據他的口供,當年的奏摺被證明並非國師親筆,而是高家請他手書。
他貪生怕死,見那奏摺中的內容驚世駭俗,知道必定惹來殺身之禍,在寫完後連妻兒都不顧就連夜奔逃。後來聽說國師滿門被滅更是不敢回鄉,從此隱姓埋名。此番路過京郊,得知附近便是國師一族葬身之地,心中不安,所以買了香燭紙錢想祭奠一二,聊表懺悔,卻不想被刑部抓了個正著。
沉冤十五年的舊案終於得雪。
皇帝不僅將案情邸報通傳天下,在逆黨高氏和前太子頭上又扣上一頂陷殺忠良的帽子,還為國師一脈在護國寺立牌位接受香火供奉,親書碑文傳頌國師鐘氏祖祖輩輩功在社稷的事蹟與德名,在立碑當日拖著病體親自率領眾臣前去祭拜。
消息傳到揚州,苟梁著手辦了一場祭禮,告慰原主先人的在天之靈。
原主的負魂力就此,被刷了一半。
當夜,老頭偷偷在後院燒香擺酒,一邊喝一邊說:“狠心的丫頭,現在你可安心了。”
“外公一個人喝悶酒有什麼意思,不如我陪您?”
滾滾木輪靠近,老頭掀眼皮看了苟梁一眼,今夜無風尚算暖和,這小子仍然穿成了個球,裹得嚴嚴實實的,也幸虧是坐在輪椅上否則走路都得打滾。
心中暗自嫌棄,見鐘詮要攔著,老頭擺擺手說:“今日大喜,讓他喝上幾杯也無妨。”
老頭喝的是烈酒,專門給苟梁準備了淺口的小杯子,他一口喝下,被辣得直吐舌頭,眼睛裏都擠出水花了還興沖沖地朝老頭遞杯子討酒喝。鐘詮見他不飲不快,只好返回院中取了林府自釀的葡萄酒,溫過之後,再給他喝。
苟梁痛快地連喝了三杯,葡萄酒醇美的滋味下肚,渾身也跟著暖了起來。月懸當空,美酒在手,忠犬在側,人生巔峰莫不如是!
苟梁興沖沖地拍拍鐘詮的肩膀,說:“走,我們去那上面,今夜不醉不歸!”
青峰院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後院有一個天然砌成的石頭假山,足有十人之高,拔步而上彷彿日月也唾手可得。
老頭也來湊熱鬧,見鐘詮不喝就拉著苟梁你一杯我一杯,說起一些原主生母幼時的頑劣往事來,埋怨她眼光差,天底下那麼多好男人偏偏選了個短命鬼。一老一小不自覺就喝了許多,鐘詮要帶他回去苟梁還不肯,直說:“對月豈無酒,對酒豈無歌?”
舉著玉簫便要吹給他們聽。
月下簫聲吟九歌,峰上對影成雙人。
那簫聲空靈動聽,飽含豁達之意,聽著讓人心中寧靜,胸襟開闊,彷彿放下萬千負累。所有愁緒都隨著簫聲飄散遠離,即使是那些困擾自己的不解之謎,漸漸地也在心中有了答案。
原本躺在地上的老頭坐了起來,把酒杯丟在一旁,狀若癲狂地喊道:“原來如此,哈哈,原來如此!”
說著腳步一深一淺地往假山下跑,回到房中迫不及待地抓起他養了幾個月不知該從何下手的火蟾蜍,就要對它大開殺戒,研製出一味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毒藥來。
鐘詮則靜靜看著吹簫的苟梁,心中那些不曾言明的執念放下,讓他不自覺變得輕鬆起來。
【叮,目標好感度更新,當前好感度: 99!】
苟梁睜開眼睛,看了鐘詮一眼,簫聲漸漸遠去,隱沒在山水之間。
放下玉簫,苟梁含笑問他:“好聽嗎?”
鐘詮點頭,蹲下身來為他緊了緊披風,輕聲問他:“主人,此曲可有名字?”
“當然。”苟梁把玉簫遞給他為自己系上,接著說:“此曲名為天問,是問天秘術中的一章,是為問天地,問人心。聽此曲旨在聽心聲,不論有什麼煩難,你的心自會給你答案……鐘詮,你方才又在想什麼呢?可獲解答?”
鐘詮遲疑地看了他一眼。
苟梁捏住他的臉,威脅道:“我問你話,你竟敢不答?”
他的手很涼,鐘詮將它們握在手心,用自己的體溫為他驅寒,見苟梁笑起來,目光不自覺也柔軟下來。
“屬下心中曾有一問。”
“哦?”
“屬下常在想……主人乃天命之子,可問天借壽,而詮只是凡夫俗子,匆匆百年,甚至更短。若我死了,主人當如何?若我老了,又當如何?鐘詮不甘心讓旁人留在您身邊,也不願意……別人為您解毒。”
苟梁得獲天命眷顧,他原本心中只有歡喜,可不知什麼時候,這份心情卻漸漸變質。
他變得貪婪,哪怕將主人擁在懷中,哪怕他除了自己身邊哪里也不會去,他仍然不知足,想要永遠,想要唯一。可壽數天定,他爭得過旁人,又怎能爭得過上天?而等他老了,抱不動主人又或者那物萎靡不振的時候,他的主人是否青春常在,他又是否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主人與別人肌膚相親……
每每想到此處,他便心如刀割,恨不得在死前殺光天下所有的男人。
“那你的答案呢?”
苟梁問他。
“鐘詮活著一日,便不容別人近您一步。能擁您一世,已是我的福分,待我死後……只盼主人能記得我,詮便足矣。”
“傻瓜。”
苟梁喟歎一聲,俯身,像鐘詮做過許多次那樣,用自己微涼的側臉貼在他總是溫暖的臉上,同他耳鬢廝磨。
“主人……”
鐘詮尋著他的嘴唇,試探而小心地親吻柔軟的唇瓣,見苟梁沒有拒絕反而笑起來,便覺心中快活,親了一口他的酒窩,心滿意足地將他擁入懷中。
苟梁給他倒了一杯葡萄酒,舉杯說:“來,今日大快人心,你陪我喝一杯。”
鐘詮就著他的手喝下,見苟梁眼中已經染上幾分醉意,那雙總是冷清的眉眼裏此時蘊滿笑意,彷彿偷了腥的貓。苟梁又喂了他一口,自己接著喝,發出舒爽的歎息。再喝一杯,他眼珠子一轉,一時興起湊到鐘詮嘴邊,要喂給他喝。
按在鐘詮胸口的手如實地告訴苟梁對方心跳加速,幾乎達到要跳出胸膛的劇烈程度。鐘詮的吻越來越深,那口酒最後也不知被誰喝下,誰也沒有嘗到滋味,只顧著唇舌交接,交頸纏綿。
【叮,任務進度條推進,當前任務進度:61%。】
一吻畢,苟梁問他:“好喝嗎?”
鐘詮胡亂點頭,又連連在他嘴上重重地吸了幾口,發出響亮的嘬吻聲。
苟梁笑起來,說他越來越放肆了,卻全身心地依賴在他身上,被親疼了也不埋怨,反而仰頭任他為所欲為。
鐘詮將他的臉捧在胸口,好一會才平復了激烈的情動,啞聲說:“起風了,主人,我們回去吧。”
苟梁無可無不可,只是還記得帶上那壺酒,窩在他懷裏偷偷喝一口再看鐘詮一眼,見他沒發現,又樂顛顛地再喝一口,鐘詮嘴角掛著一絲縱容溺愛的笑意,讓他喝個高興。
結果,苟梁理所當然地喝醉了。
他唱起了賀崇烽的《醉飲江湖》,單曲迴圈彷彿怎麼都唱不膩似得。
“醉臥九州,我心幽幽。飲恨山河,江海無色。江湖不忘,忘斷杜康……”
鐘詮看他看得入迷,苟梁笑眯眯地問他好聽與否,他只知道點頭。苟梁大喜,創作靈感大爆發,歌聲充滿激情,他唱道↓↓
“喜歡酸的甜,就吃小蜜橘~ 喜歡甜的酸,我有小檸檬~~ 喜歡甜的甜,小草莓就在身邊……”
“我有一隻小影衛,我從來也不騎……”
隔壁傳來藥爐爆炸的聲音和老頭驚天地泣鬼神的怒吼聲!
他一腳踹門進來,手裏拿著長長的銀針,憤怒地衝過來:“給我紮啞了他!否則我弄死他!!”
鐘詮抱著苟梁輕巧一躲就讓他撲了個空。
老頭怒不可遏:“你是聾子嗎?!快讓他閉嘴!”
鐘詮真誠地說:“挺好聽的。”
苟梁抱著他直笑,在他臉上吧唧一口,說他乖,張嘴又唱:
“來呀~ 快活啊~~ 反正有大把時光……”
老頭:“……”
遠遠的有小兒啼哭的聲音傳來,月亮隱匿,夜色更靜了,獨留別致的歌喉長夜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