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看到街角出現的黑衣人影,他的臉色猛然一喜,連忙側身迎了上去。
“狐出動, 都是我的!”
“九條命,一人一條!”
“黑狐,你總算是過來了,東西都準備好了嗎,今晚的進度可是慢了不少,動作快點, 我擔心遲則生變!”
驗完身份,先前那名等待的男子似乎頗有怨言。
但看到後者遞過來的香煙後, 他繃著的臉又稍稍松開。
“你怕什麽, 這不好好的嗎,你可別給我整恐怖氣氛啊!”
“我怕什麽?草,你又不是不知道,守衛處的瘋狗可不是咱們自己人,要是讓他們逮住咱們乾這事,不得被當場突突了?”
猛吸一口香煙,指了指起源領地東門風向,麻衣男子緩緩吐出煙霧,盡可能的緩解著內心的不安。
“守衛處?他們注意到我們了?”
一聽到這三個字,閃身進來的黑衣男子也有些慌,點燃香煙後猛抽了起來。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你都不想想,這些天我們運出去多少東西了”
“要是讓孫霸虎那殺人不眨眼的東西,發現我們這麽搞他領地, 他不得直接派人把我們人間消失?”
“離咱們撤退的日子剩不下幾天了,要是現在被發現,我們可就成了頂鍋的人了!”
一提到這個, 麻衣男子內心是越來越焦躁,就連平日裡稀罕的香煙也隻抽了兩口,便丟到地上一腳踩滅。
“今晚的看門守衛,不是熟人,應該是守衛處臨時申請抽調輪換過來湊工時的,問題不大”
“還是老樣子,我帶人先上去吸引注意力,你後面過來小心點,可別讓他發現異常了!”
“好,都做了十幾次了,我心裡有數!”
同樣抽完最後一口,將還有半支的香煙掐死,兩人又一陣打量後,這才小心翼翼的一前一後離開。
於這漆黑的起源領地內,他們自認不可能有任何人發現自己的蹤跡。
但隨著他們徹底離開街角。
在兩人剛剛站著交談的地方,卻是有一個方盒突然傳出響動。
從外面來看,這方盒的體積最大也不過普通鞋盒大小,放在牆角處, 就和一塊石頭一樣, 沒有任何異常。
可隨著響動發出, 只在幾秒時間內。
方盒卻是突兀的各種變形,最後變成了一個頗具科幻感的小型機器人,順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繼續追出。
...
起源領地。
三源旅店的一處房間內。
“太好了!終於是抓到他們的馬腳了!”
“這人絕對有問題!看來今晚能找到他們藏身的地方了!”
看著記錄下來的畫面,以及內裡傳遞出的聲音,封龍和關雨安一陣歡呼。
用冒險械工來在這樣的夜色下跟蹤車隊,簡直是再簡單不過的一件事。
早在三支隊伍一起出發時,封龍便已熟練的操控著械工一直潛伏在附近,時刻注意著隊伍的異動。
和地圖上返回的異常並沒有太大出入。
本來是向著正東方向而去的第三交易所隊伍,途中並沒有改變自己的路線。
但剛開始就繞圈的第一,第二交易所,在走出不遠後,便直接暴露了自己的意圖。
他們先是在一個地方交匯,繼而匆忙的開始進行物資交換。
之前第二交易所載著的那些普通日用品,除了最上面的一層,其他幾乎都被換到了第一交易所的隊伍內。
而第一交易所那些算的上“貴重”的食物物資,則被統一取下,帶到了第二交易所的車上。
如此動作過後,就相當於第二交易所的隊伍拉動的,幾乎全都是食物,廢土裡的硬通貨。
如果不清楚他們的方向和意圖,乍一看,這倒也沒什麽問題。
但要是在知道的情況,這種多余的做法,便值得人深思。
而隨後事實證明,眾人根據的方向和路線並沒有錯。
在快到城門之前,第三交易所的隊長便早已經提前在拐角處等候第二交易所的隊長。
通過冒險械工的竊聽裝置,就連兩人自己也沒發現,他們的腳下正趴著一個方塊小人,完完整整的將對話傳遞到了蘇摩四人的耳內。
“有點奇怪啊,聽他們說的這話,這兩人難道不知道自己運輸的這些貨物,到底去了誰的手中嗎?”
再度播放了一遍兩人的對話後,蘇摩微微皺起眉頭,發覺事情並不簡單。
在剛開始,他還以為兩人是受了那夥潛伏在背後的神秘人,也就是起源領地新領主的命令,偷偷瞞著所有人掉包物資出城,準備帶著所有東西跑路。
可在聽這二人說完後,蘇摩又有些懵逼。
他們好像真還挺怕那個偽裝成領主的孫霸虎發現?
難不成,自己的全部猜測都是錯的?
這夥人只是以權謀私,並非是想象中的炎國神秘人要積累自己的原始資本,不惜獻祭三萬人?
“所長,我怎麽感覺這起源領地內好像沒那麽複雜啊,會不會是咱們...想多了?”
提出一個可能,蘇摩還沒說話,三人之間倒是面面相覷,不知道說什麽是好。
“先看著吧,看看後續這些人去哪!”
瞅到追蹤畫面裡,今天輪值的是黃兵,蘇摩也有些無語。
之前他已經將敵人假想成了凶惡至極,不惜放棄肉體以機械身軀飛升的炎國余孽,做了十足的小心謹慎。
可在真正行動起來後,他又發現這些人簡直業余的可怕。
行動之中,處處都是破綻。
計劃之內,到處都有漏洞。
“看來是個瞞天過海之計,他們想要用這沒問題的三隊,上去先降低守衛的警惕心”
“然後再上二隊,搞點事情出來,吸引守衛的注意力,趁機出城”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目睹了全過程,對於這點些許騷操作,就連老實的封天民都能一眼看出,算不得上高明。
同時,在說完之後,他又拍胸脯道:
“所長伱放心,我給你保證,這種事情永遠不會發生在咱們領地內”
“他們這物資支取手續說複雜吧,到處都能找得到漏洞,說簡單吧,又要讓守衛一樣一樣的去驗,這實施起來難度多大啊?”
“我敢說,前後這麽一搞,這黃兵絕對發現不了。”
看著黃兵美滋滋的收下賄賂,其余三人敷衍至極的查驗後,隊伍開始通行。
封天民連連搖頭,嫌棄幾乎是寫在了臉上。
文明時代,社會穩定,吃拿卡要還能讓人理解。
可在末世廢土裡,有人侵吞領地的利益,那就是在吞噬領地內每個人的血肉。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想不清楚,分明是對領地沒有歸屬感,只是過來混日子的罷了。
這樣,還不如去深海裡發展得了,何必來新大陸蹚渾水。
不過封天民歲數不小,人生路已經走了大半。
此時他的嫌棄表態,一小大分是真的嫌棄,但還有一小部分是在給蘇摩表自己的忠心。
像是年輕一些的封龍就渾然不覺,依舊專注的操作著冒險械工潛伏在隊伍附近,伺機趁亂出城。
隨著隊伍開始湧出,就在封龍操作的械工已經躍躍欲試,準備出城時。
一個不經意的轉身打量,他卻猛地看到了站在物資前的黃兵突然愣住。
“靠,這黃兵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異常,這是要壞事了啊!”
以眼下的情況來看,這趟跟蹤極為順利。
只要在跟著隊伍出城,就能一路跟著輕松找到對方藏物資的大本營。
可要是黃兵發現異常,叫停,甚至引起守衛部的注意...
今晚的跟蹤能不能成是小事,之後能不能找到那些已經被運輸出去的物資才是大事!
“糟了,這是我白天去交易所兌換的過期麵包,可能那清單上沒寫,讓這黃兵發現異常了”
前後有兩台冒險械工監控,雖看不清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看到封龍注視到一輛車子後,蘇摩趕緊吩咐封天民將視角拉了過去。
不出意外,透過這箱子一處豁開的地方,果然能看到是先前交易過去的麵包夾在其中。
“快,給我找機會讓械工過去,今晚的行動,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讓我和黃兵直接聯系!”
看著畫面裡的變化,蘇摩當機立斷,一身令下。
...
物資調令。
並不是一紙空文,也不是一張簡單寫著調集東西的命令。
它的全稱為:大宗物資出城調集清單令。
按照一次運送貨物的數量,其厚度至少也在十頁以上。
像是剛剛過去五十幾車的第二交易所這隊,他們的調令就厚達十四頁,上面密密麻麻寫著各種調集的物品以及其數量。
盡管剛剛掃過通關清單時。
在大多數貨物上,黃兵的眼神只是一掃而過,連半秒以上的都沒有停留過。
但他依舊清楚的記得,自己絕對沒有在這清單上,看到過“麵包”這兩個字,以及和麵包有關的任何描述。
有問題!
這裡面絕對有大問題!
一想到很可能有一大批根本沒有登記的貨物,被自己放出城外,揚長而去。
黃兵剛剛還在泛起喜色的臉龐,瞬間變得煞白,繼而渾身也湧起了道道冷汗。
中午逛街的時候,他才和那位楊大人探討了好長時間,起源領地內貨幣帶來的隱患,以及物資經常轉手引發的後果。
當時,在說到物資被人悄悄轉移,到最後有大缺口時。
黃兵還拍著胸脯說道,有城裡這麽多人監察,別說是大宗物資被偷竊了,就是偷一袋麵粉第二天都能抓回來。
要是有哪個膽大包天的,敢偷物資出去。
那就是這起源領地三萬多人的敵人,是所有領民領主的敵人,是要被吊在領地中央廣場抽的!
並且,在說完這話後,黃兵自己還列舉了好幾個偷竊物資被抓之人的下場。
個個淒慘至極,讓人聞之後怕。
然而,戲劇性往往就發生在身邊。
在立下這個後,僅僅是半天的時間。
就連黃兵自己也沒想到,在眼皮底子下,就發生了如此讓人驚恐的一幕。
真有人在偷偷轉移城內的貨物!
“這是第一次?還是不止一次?”
要是城內的物資被轉移的少,那現在發現了這個問題,匯報上去或許還有的補救。
但要是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轉移出去的物資已經累積到了一個恐怖的數字。
那麽中間的這些缺口,勢必就會在災難來臨,工作停擺,人人呆在家裡,都需要物資度日的時候,猛然爆發。
而追溯到最近一次的災難。
想到這,黃兵隻感覺之前裝在兜裡香噴噴的煙盒,此時就和燙手山芋一般,隻讓人心中發毛。
要是真讓這車人過去了,一旦被查出來,他收了賄賂。
那後果...
“停,都給我停下!”
一咬牙,也不顧身邊三位同僚的反應,黃兵自顧自的跑到了整個隊伍前,張嘴爆喝。
同時,隨著他對城門上方的做了一個手勢,本來完全拉起的大門瞬間便下放了三十厘米左右,嚇得運輸物資的隊伍連忙停了下來。
“怎麽了呀,黃隊長,這是...”
依舊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二隊運輸隊長劉凱走出,三兩步便來到了黃兵面前。
在先前,他這幅樣子,黃兵還隻感覺到親切,和藹。
可現在,在知道對方偷運貨物後,他能感覺到的,唯有發自內心的心寒。
“那..調令,我...”
第一時間,黃兵本想直接將心底的疑問吐出,直接質問對方為什麽隊伍裡運輸著清單上沒有的貨物,是不是在偷竊物資中飽私囊。
可在低頭之間,注視到對方腰間的手槍,以及站在運輸隊附近端著步槍的蒙面黑衣守衛後,他又猛地一驚,心裡有了逼數,連忙改口:
“我剛才看調令上明明是五十三車來著,可剛才我數了一遍,只有五十一車,數目對不上!”
“這種情況,按照規則,我是不能放你們出去的,必須要車輛數目對得上,才可以”
“五十一車?數目不對,這怎麽可能?”
聽到只是車輛的數目不對,並無其他問題。
劉凱本來還繃著的面皮頓時一松,雖然嘴上吐出的是疑問句,但臉上的笑容卻是瞬間放肆了起來。
只見他一揮手,直接吩咐手下重新將調令拿來,又在懷裡暗戳戳的掏出一物,一並遞過來:
“黃隊長,這次可要你好好檢查檢查啊,這天黑路遠的,萬一耽擱了運輸...”
“這責任下來,我劉凱一人可是擔不起啊!”
些許帶著威脅的話,黃兵此時哪能聽進腦子裡去。
只是強自按下哆嗦的手,惶恐的心,便已經耗費了他絕大多數注意力。
隨著重新將調令接了過來,摸到下面熟悉的一物,黃兵面色頓時一僵。
裝作檢查數量往後走,到黑暗處,打開一看。
這次的煙盒裡,哪裡還是上次的六根,明明是整整一包,隻拆了個外面的封皮,裡面裝著滿滿的二十根!
按照市價,這樣的整盒煙可以賣到足足八斤麵粉左右。
足夠一個正常的成年人,接近半個月的食物!
這般重利,對於從來沒收過賄賂的黃兵而言,無疑是恐怕的“天價”。
感情這劉凱以為他是覺得剛才的孝敬不夠,又怕得罪了第三交易所的隊長,這才趕著前來再度討要好處。
“糟了,糟了...”
“果然有鬼,這可如何是好,這可怎麽辦!”
重利之下,帶來的哪裡是喜悅,只有不加掩飾的恐懼。
作為主峰一個小小的二等居民,起源領地內不起眼的底層小人物。
行走在物資車之間,黃兵的腦子裡甚至已經開始構思,將這些人放走以後,自己明天該如何跑路。
畢竟,對這起源領地,他雖然有比普通難民多一些的歸屬感,但也不是死忠到了那個地步。
在明知道一旦現場揭發,或者事後被發現。
他的下場基本只有一個“死”字時,留給他的選擇也只剩下了兩個。
要麽跪著生,要麽站著死。
“跪著生,我能活,但這領地內三萬人恐怕這個冬天過後,根本剩不下多少”
“站著死,我黃兵才29啊,我踏馬不想死啊!”
五十輛車,已經檢查到了第三十輛,黃兵的腦海裡依舊在天人交戰。
某個瞬間,他很想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顧,明天一早便直接帶著表妹跑路。
但下一個瞬間,想到這看似欣欣向榮的領地內,在災難來臨,變成人間煉獄時。
他又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嘴巴子,自己罵自己是個沒種的東西。
這般糾結中,一直走到倒數第三車時。
黃兵很想直接大步開跑,去往守衛部告密。
但余光打量著持槍黑衣人的眼神不時掃過自己,他的心中又只能不斷暗罵。
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白日裡楊老大那些話語裡透露出來的深意。
感情人家在什麽也不知道的情況下,都能發現異常。
他們這些生活在裡面的人,卻像個傻子一樣,被玩的團團轉。
“黃兵,黃兵...”
心亂如麻之間,在僅剩最後一車時,黃兵腦子一麻,身邊突然響起了稍顯熟悉的聲音。
第一時間,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黃兵並沒有在意,而是腦子裡開始突然幻想了起來:“他媽的,要是我能和楊老大一樣,手下有幾十人,我還怕這些崽種...”
但等到到第二聲喊叫響起時,哪怕他再傻,也猛然反應過來,看向了聲音來源處。
“臥槽,這是什麽東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