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水胡,是指原本居住在盧水地區的胡人。
盧水胡人驍勇善戰,男丁從小習武,整個盧水胡的族人性格都頗為桀驁不馴,是關中胡人的一個大支。因頭髮捲曲外表醒目,甚至還有褐髮綠眼的,是以很容易區分。
魏滅掉的涼國,就大部分是盧水胡人構成的。
賀穆蘭會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不是傲慢。
花木蘭是在神嘉元年(公元428)年接了拓跋燾徵兵的帖子當的兵,當年拓跋燾大點兵,為的是第二年的北征柔然之戰。
柔然主要是鮮卑、敕勒、匈奴和突厥等許多民族和部落所組成的汗國,魏國前幾位主君對待北方的柔然都採取的是被動防守的政策,建起高城抵禦柔然的攻擊。到了魏帝拓跋燾登基以後,國策開始轉守為攻,以積極的進攻代替被動防守。
神嘉二年(429年),剛剛年滿二十二歲的拓跋燾率著魏軍突襲柔然,柔然大汗親領大軍迎戰,將拓跋燾圍了五十多圈,但因拓跋燾英勇奮戰,極大的鼓舞了魏軍的士氣,其後被左右軍的護軍拚死解圍,拓跋燾更是親手射殺了柔然當時指揮戰鬥的大將於陟斤,使柔然兵大驚而敗逃。
花木蘭當年就在右軍,也正是在這場戰役中嶄露頭角,開始從普通騎兵一步步往上晉陞。
神嘉二年的那場大勝重創了柔然,原被柔然征服的各族人民也乘機起義,使柔然政權陷於內外夾攻的困境,實力大為削弱,這使牟汗紇升蓋可汗憂恨成疾,於當年七月病死。
拓跋燾見柔然可汗已死,便聽取漢臣謀士的意見乘勝追擊,領著左右軍數萬騎士繼續征討,將原本在柔然統治下的異族地區全部打了下來。
那一年,擅長畜牧、能征善戰的高車一族被打的丟盔棄甲,全員歸附;敕勒人王庭被破,魏帝統一敕勒各部,幾十萬敕勒人歸順大魏,遷至漠南一帶,為大魏放馬牧羊。
而後花木蘭從軍的十多年間,只要軍中沒有大戰,他們就駐守六鎮,抵禦賊心不死時不時掠邊的柔然人,而皇帝只要開始徵召,他們左右軍就要輪流隨駕,一同跟著皇帝東征西討。
由於花木蘭所在的部隊大部分是鮮卑人,以機動的騎兵為主,所以這十二年間無論是討伐夏國之戰、還是討伐北燕、北涼,花木蘭竟是一場沒拉下,軍功也一點點累升,從不入流的小兵卒一直攀升到五品的虎威將軍。
太延五年,拓跋燾終於統一了黃河流域,成為北方真正的霸主,他聽從司徒崔浩等漢臣的建議,禁止所有胡族繼續稱呼他為「大可汗」,而改成「天子」,以「魏」為正統,統御諸族。
這也是木蘭辭裡為什麼前面是「可汗大點兵」,而到了後來卻是「歸來見天子,天子坐明堂」的原因。
從這時候開始,需要打的硬仗就開始少了,龐大的軍費和軍中兵士太多造成的耕地荒廢成了大魏最大的弊病,於是朝中重臣紛紛聯名上奏,告誡魏帝再維持這麼多的軍隊大魏也離敗落不遠了,必須要開始還退軍還耕。
所以在那幾年,天子論功行賞,還軍歸鄉,花木蘭趁機提出卸甲歸田的要求,頗經歷了一番波折,終於回到了家鄉。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句話,看起來似乎平淡的很,但花木蘭從軍的這十二年,絕非是什麼簡單的人生。拓跋燾是一位能征善戰的皇帝,花木蘭從軍這十二年中他用兵之多,足以超出許多人的想像。
無論是突厥人、匈奴人、盧水胡人、高車人、敕勒人,還是鮮卑人和漢人,花木蘭都有「打」過交道。
「虎威將軍」花木蘭雖為人低調,但在敵軍中名頭卻是響得很。
遊俠兒敢偷盜花木蘭的東西,是因為花木蘭如今沒有偏將,也沒有侍衛,偷不到最多就想法子逃跑就是,正面交手他們是不敢的。
但從來沒聽說過有盧水胡做了遊俠的。魏境的盧水胡住在杏城一帶,因英勇善戰,便大多數以此為生,是類似於僱傭軍般的一群人,殺人截貨聽過,上門偷盜從來未有。
何況杏城距離這虞城還有甚遠的路,千里迢迢跑來偷她的東西,就變得讓人匪夷所思了。
花木蘭報出了自己的名字,身後幾個遊俠兒都是吃了一驚。他們聽不懂鮮卑話,但「花木蘭」的發音卻是聽得懂的。
那幾個跟著首領的盧水胡人也是一般樣子,似乎很驚訝面前的鮮卑男人就是花木蘭。
在賀穆蘭確定了自己身份的同時,那個卷髮青年持著彎刀跳了過來,二話不說開始攻擊站在門前的她。
噹噹噹噹當!
瞬間傾洩而下的火花將兩人的面容照得通明。賀穆蘭跟卷髮青年在極短的時間內交手了無數次。
每當兩人的兵器相碰,從兵器上迸出的火花就引的其他人分外緊張,似乎那火能燒到他們身上一般。
啪啪啪啪!
這是盧水胡人最擅長的彎刀刀法,動作既輕盈又快到令人害怕。
這卷髮青年即使在交手期間也都不吭一聲,賀穆蘭對這種入室偷盜不成反倒變為公然搶劫的人物十分反感,手下就沒留情,用力往前一架短刃,花木蘭的短刃就將這個胡人的武器撞得開裂,終於在「璫」的一聲後破碎開來。
原本想用快刀緊逼花木蘭退後的卷髮青年突然碰到了賀穆蘭這一擊重擊,導致武器破碎,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咬牙切齒地向後退走。
那幾個同樣卷髮的青年見首領敗走,也不糾纏,跟著他忽哨一聲轉身而逃。
賀穆蘭不想追擊賊寇,她的財物還在身後,花木蘭的家人也在不遠處,此時若是調虎離山之計,那就哭都來不及了。
一時間,場上只留下兩個被盧水胡人拋棄,嚇得一臉驚惶的遊俠兒。
賀穆蘭上前一拳一個,放輕了手腳,直接揍暈了他們。
隔壁聽到打鬥聲披衣起床的花家人,慌慌張張的點起了燈,等到了花木蘭的院子時,那些盧水胡人早就已經跑的乾乾淨淨了。
「木蘭,你沒事吧?」花父是被花家小弟背著過來的。當年從軍時他渡水而戰凍壞了腿,所以一到天涼腿傷就發作,三十多歲就不得不還鄉屯田,遇到急事想要行走,還只能靠兒子來背。
房氏和袁氏沒有出門,而是門窗緊閉留在屋子裡。賀穆蘭見還是驚動了老人,心中對那幾個盧水胡人更是起了怒意。
「阿爺,阿弟,無事,來了幾個蟊賊想要偷東西罷了。」賀穆蘭用腳尖點了點地上兩個小賊,「人已經抓住了,你們莫慌。」
「抓住就好,抓住就好。」花父看著女兒衣衫不整手持短刃的樣子,拍了拍花小弟放他下來。
「蟊賊為何動起了武器,我剛才好像聽到金鐵相擊之聲,他們動刀子了?」花父蹲下身子檢查了下他們的手掌,「是偷東西的賊,繭子都在手指頭上,不在虎口。」
賀穆蘭又一次對花父刮目相看。
花家老爹不是在軍中做過斥候,就是天生是這塊苗子。
他真的很像她的親生父親。她的親生父親是一個辦案經驗豐富的老警察,平時裡也是這麼沉默寡言,但一遇到大事就變得分外可靠。
「還有幾個盧水胡一起過來,看起來這幾個漢人的小賊倒像是被那盧水胡脅迫的。為首的胡人武力不弱,應該是有在涼軍中歷練過。」
盧水胡人的身份太複雜,只要給他們錢,他們可以為魏征戰,也可以為柔然出力,涼國還在的時候,許多盧水胡人身在大魏,卻偷偷給涼國運送各種物資,只因為涼國是盧水胡建立的國家。
這支胡人在大魏口碑不是很好,但大魏各民族太多,一旦對其嚴厲鎮壓其他部族未免心寒,也就只能課以重稅來壓制他們發展了。
「是來尋仇的?」
花木蘭從軍這麼多年,和盧水胡人交手過也是正常。
「撬我庫房之門,見一擊不得手就走,應該是來偷東西的。只不過被發現就起了強搶的心,一交手發現打不過,乾脆就跑了。」賀穆蘭也不知道他走的怎麼那麼乾脆,大部分人在這種情況下總是要仗著人多纏一纏看看的。她沒告訴花父他一口報出了她的名字,若是說了,花家老爹會更加擔心。
「自古欲成大事者方才惜身,就怕跑掉的幾個盧水胡人還會再回來啊。」花父滿臉擔憂。
「回頭家裡還是養幾隻狗吧」。
自家女兒雖得了錢財,可總是不得安寧。
實在不行,為了女兒的安危,還是回懷朔老家去算了。至少在那裡親戚朋友都是聚群而居的,左右也有個照應。
花父在那裡想著去哪裡弄幾條好狗,花木托已經跑到花木蘭的庫房裡拉出幾條粗麻繩,把那兩個賊人綁的嚴嚴實實,然後犯起了難。
「阿姊,他們怎麼辦?」
「等他們醒了,我先問問看。」賀穆蘭看著地上兩個被捆成粽子一般的倒霉蛋,「等問到了想要的,將他們押到虞城縣衙交給游縣令,看他怎麼處置了。」
第二天,花木蘭親自審問兩個遊俠兒。她雖是法醫,但也看過不少如何審問犯人的實例,所以沒過一會兒,她就得出了自己想要的。
這些盧水胡一直隱藏在虞城一個廢棄的佛寺裡,而那裡恰好是這群遊俠兒接頭的地方,前段日子他們偷盜花木蘭的財物不成反撞了鬼,那幾日自然是對其他遊俠兒一直津津樂道這段撞邪的經歷。
而後這兩個倒霉蛋一落了單,就被這幾個盧水胡抓住了,還被脅迫過來帶路和開鎖。
盧水胡人的凶悍是有了名的,這兩個遊俠兒還有家小,自然是不敢妄動。
由於語言不通,只有那為首的褐色卷髮首領會說一些漢話,所以他們也不知道這些盧水胡是什麼人。
但是從那幾個盧水胡從人喊首領的發音來聽,首領的名字大約是叫「蓋胡」或者「蓋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