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路上的積雪,白天被太陽一曬化成冰水。走過的路人多了,漸漸成了泥濘不坑的小路。薄薄的一層冰,一不小心踩在上面立馬四腳朝天。
周嬌緊緊拽住他的手,感到腳底一陣刺心的冰冷,有些後悔沒穿上羊皮靴子。一路被張國慶連拖帶拽終於趕到小火車站。
“寶貝疙瘩,讓你老子過來接你唄,我們也好借借光。”
“爸爸,我凍死了。我冷,我好冷呢。”易解放嗲聲嗲氣地尖著嗓子。
萬大勇鄙視地踢了他一腳,“學得娘們兮兮,老子雞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萬哥來一個。”
“死大頭,你個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叛徒。”
面對萬大勇他們的打趣,她坦然處之。要不是他們在後面礙事,她早就在張國慶背上到家了。
打從天氣變冷,包成熊的周嬌已經被他們打趣地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她沒好意思說現在還是穿少了。
“小五,我打個賭怎麽樣?一頓唰羊肉。”
張國慶笑著搖搖頭。
“你…你…居然不敢接招。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爺們?我還沒說賭什麽呢。”
丁大頭擠眉弄眼地捅了捅身邊的耿大勝。
“幹啥?”
周嬌看著一臉呆楞的耿大勝,低頭悶笑。一幫人裡面就這可憐的孩子最老實,簡直出淤泥而不染,怎麽也帶不壞。
大家被耿大勝突然的一聲大吼,惹得哈哈大笑。不用說也知道。丁大頭那小子欺負老實人唄,偏偏每次被老實人擊敗。
萬大勇勾住易解放的脖子,“賭什麽?給哥們講講。這天氣真適合唰羊肉。”
“我們倆賭怎麽樣?就賭老周同志會不會到大門口接寶貝疙瘩。”
張國慶聞言朝萬大勇打了個手勢,見到的幾個人低頭悶笑。
“行啊。正無聊,來一個唄。”
“見者有份,不能落下我們幾個。”
易解放雙手抱胸,抖著右腿,“我賭老周一定在家門外。”
“呵呵…不賭在大門口了?算了,我吃點虧,就賭好了。大易,老子夠哥們吧?”
幾個人知道內情的強憋住笑意。
抵達大院,大家拉著易解放一起溜達,離周家門口遠遠地也不敢過去——萬一被周孝正發現估計連皮都被剝了。
易解放不敢置信地看著周家大門,“老天爺耍我呢。周叔不會出差了吧?不可能啊。”
周嬌斜了眼這傻蛋。讓你扯上我爸,讓你拿我們父女倆開玩笑,看不把你褲子輸的當掉。
易解放一說完,立馬高興地笑道:“真是太好了。我們馬上唰鍋子,你們先進去。我回家拿點肉過來。”
大家面面相覷——這也可以?
萬大勇打趣道:“你不怕老周同志在家裡等你過去削你?”
“老子又不傻,別以為你贏了。大家夥趕緊想想自家有啥好東西,快回家拿東西過來,我先回去,五分鍾後見。”說完,他已經跑了。
張國慶見他們各自跑回家,他也沒拒絕。這年月要是讓他們吃自家的,他們也不會答應。
“你們慢點別急著跑,小心地上有冰。”
周嬌拉著他,往家走。她急著見兒子,好幾天沒看到,想死她了。快走到門口,眼睛瞄到林家路口站著一個人,她也沒理會,埋頭繼續前進。
張國慶眼尖,一看是林雪珍,立即無視轉頭,擁著媳婦快步回家。林家人還是少接觸為好,免得他媳婦見了就煩。
“爸爸…媽媽…你們怎麽才回來。”夫妻兩人還沒進客廳,平安衝了出來,委屈地嘟著嘴。
張國慶連忙扔下東西,抱起孩子,“怎麽了?想爸媽了?”
“姥姥姥爺都不在家。”
周嬌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臉蛋。委屈孩子了,她爸早上讓小王來學校送信,她就擔心孩子。
程老太太出門見了,笑罵道:“小沒良心的,太奶奶不是在家陪你嗎?外面冷,快進屋。”
“太奶奶最好了,我最喜歡太奶奶。”
老太太被他的馬屁拍得哈哈大笑,“鬼機靈。”
進了客廳,周嬌見程老都驚動了,頓時不好意思。自家有一點小事都是他們兩位長輩支撐幫忙,欠的人情都還不清。
程老笑眯眯地看著他們,說道:“你爸臨時出差,你媽還要過兩天回來。你們在家沒問題吧?”
“有吃有喝, 絕對沒問題。姨老爺,咱們爺孫喝一杯怎麽樣?”
程老站起身搖搖頭,“人老了,先去睡一覺。過兩天等你爸他們回來再喝。有事讓人過來喊我。”
張國慶笑著點點頭,送他們兩老一路回家。這天寒地凍要是摔倒,他們夫妻倆罪過可大了。
家裡陳嬸端出兩碗水餃,“快趁熱吃。這些都是老太太親手包好送過來,留著給你們當宵夜。”
周嬌聽了忍不住輕皺眉頭。這個月一點細糧又花費在自己身上,這老太太就不怕家裡人有意見。時間久了,誰都會心裡不滿,看來她要好好勸勸老人家。
陳嬸見狀,低聲說道:“沒有多少餃子。首長已經讓我送白面過去,讓你放心吃。”
周嬌聽了展顏輕笑,“嬸子下次下水餃記得自己也吃,別老是分得那麽一清二楚。”
“嗯。我知道。小平安晚上吃了不少,少喂點他。我在廚房,有事喊我。”
周嬌笑著點點頭。
陳嬸出了客廳,扭頭感激地回望了眼她。自己真有福氣遇上周家一家子。跟別人家阿姨比起來,自己是掉進福窩了。
想起他們每個月貼補給自家的糧票,陳嬸感激地露出笑容。雖然周家人說是照顧孩子辛苦費,可她明白,這不過是借口。大院裡誰家沒有四五個孩子,誰有私下貼補。周家人是厚道,從不會跟那些人家一樣輕視保姆。
周嬌絕對想不到一個不經意的舉動會讓對方死心塌地的一輩子跟著周家,在未來局勢裡,無論他人怎麽收買,對方都毅然不動,更是處處以周家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