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辰過來時首先看到的就是龍駿昊,這人穿著寬大的棉質睡衣在走廊站著,一副乖寶寶樣,頭頂暖色的燈光打在他身上,連髮絲細微的弧度都帶著股柔軟的味道,讓人恨不得拉進懷裡狠狠的揉。
龍駿昊感覺到他的目光回頭看他,先是一怔,接著咬著嘴唇向前走了幾步,站定不動了,他想起了那個夢,那裡面同樣的臉冷冰冰的對著他,讓他感到陌生和害怕。
孤辰走到他面前揉他的頭,龍駿昊看著他眼底流動的溫度,嘴角熟悉的笑意,覺得竟是如此懷念,某種情緒上湧的很快,他幾乎想也不想的就撲了過去,小心臟砰砰直跳,他忽然有些慶幸眼前的人是孤辰孤醫師,而不是那個人。
孤辰被他撲了個滿懷,溫軟的觸感傳來,他頓時心神一蕩,閉住呼吸感受了一會兒才溫和的問,「怎麼了?」
龍駿昊把頭埋進他懷裡,悶悶的說,「我做噩夢了……」
孤辰安慰著,「沒事,那只是夢。」
那邊的交涉基本完成,夏菡和龍晰過來問了問自家兒子的情況,孤辰對答如流,這過程龍駿昊靜靜的聽著一直沒抬頭也沒鬆手,夏菡知道病人對自己的主醫多少有點依賴,並沒有太在意,倒是龍晰臨行前打量了孤辰幾眼,這才拉著老婆離開。
孤辰瞇眼看了看龍晰的背影,然後拉著龍駿昊向回走,臥室已經被人重新整理好,完全看不出當時的慘狀,龍駿昊乖乖在床上躺好,抬眼看他,「你還要回去?」
「不回去了,」孤辰說,「反正明天還要來上班,就在這裡睡了。」
「睡哪裡?」
「隨便找一間房,怎麼?」
龍駿昊沉默了一下,忽然側身向裡挪了挪,孤辰挑眉,龍駿昊和他對視。孤辰便二話不說脫了衣服上床,將他拉到懷裡,「做噩夢害怕?」
龍駿昊猶豫了一下,「我夢到將軍了……」
孤辰動作一頓,他到現在還沒弄明白為何這人會對這位虛構的將軍有如此深的執著,而這位虛構的人偏偏和自己長著同一張臉,他無奈的嘆口氣,終於知道這人留下他的目的了,他問,「拿我找安慰?」
龍駿昊搖頭,看著孤辰,「你對我比將軍對我要好……」
孤辰點頭,他這次回來確實對這人不錯,不過那是因為他還沒做好最後的決定。龍駿昊繼續說,「將軍說他不喜歡我,他喜歡……」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似乎夢裡聽到的內容讓他很不能接受,便沒有繼續說。
孤辰隨意的問,「哦,他有青梅竹馬?」
龍駿昊搖頭。
「嗯,喜歡公主?」
繼續搖頭。
「名-妓?」
再次搖頭。
孤辰低頭,龍駿昊和他對視,猶豫半晌才表情扭曲的說,「他……他說他喜歡隔壁張大媽家的那只白底黃花的母貓……想和它永遠在一起……」
「……」
「你、你不要那樣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是這個……都說了我在做夢……」他就是因為這個才嚇醒的。
「……你確定你是喜歡他而不是恨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吧?
「我當然確定了,可他說他不喜歡我……」龍駿昊吸吸鼻子,咬著小嘴唇氣鼓鼓的繼續說,「我堂堂王爺還比不上一隻母貓……」
那委屈的小樣瞬間讓孤辰萌了,又把他向懷里拉了拉,一頓猛揉。
龍駿昊鼻子裡哼了一聲,決定不與他一般見識,他今晚著實累了,再加上這人的懷抱很溫暖,便向那邊蹭了蹭很快就睡了過去。
孤辰藉著昏暗的光線看他,他不知道自己對他的態度是內疚還是責任,也許之前他還沒做好決定,可今晚過後他就知道了答案,他不想再體會一次這樣的擔驚受怕。
「我不會讓事情重演的……」他摸了摸他的頭,如是說。
龍駿昊第二天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孤辰的身影,他起床洗漱,又簡單解決了早餐便出去了,有了昨夜的事他如今的地位更加不容置疑,周圍的人全都小低伏狀,恭敬的不得了。
他轉了一圈,長髮美人依然雷打不動的憑欄唱曲,曲調婉轉淒涼。束文同志身上纏滿繃帶坐在小院曬太陽,楚堅小朋友在給他把脈,偶爾說上幾句關心的話,直讓束文同志感動的紅了眼眶,二人相處的畫面那叫一個和諧。
龍駿昊向那邊掃了一眼,束文的醫護人員瞧見他,立刻嚇得一陣哆嗦,生怕他們主子看見後又跑過去為肚子裡的孩子討說法,便急忙奔了過來,小心翼翼的道,「王爺有何吩咐?」
龍駿昊昨夜發洩夠了現在自然不屑和那只生物計較,直奔主題,「看到孤辰了嗎?」
眾人恍然,原來這位爺是來尋夫的。眾人看來看去,其中一人開了口,「我看見了,孤醫師早晨去了院長室,現在不知道還在不在那裡。」
「院長室啊……」龍駿昊喃喃了一句,扭頭慢慢走了。
眾人送走了這尊佛,齊齊呼了一口氣,有人問,「孤醫師去院長室做什麼?你們說他會不會……辭職啊?」
「有可能,畢竟王爺發起瘋來太恐怖了。」
「噓——聽我說,皇家的事大家最好還是別瞎猜,不然……」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何醫師和束文身上的繃帶,齊刷刷打了個寒顫,扭頭向回走。遠處楚堅小朋友不知何時忽然對束文同志那一身繃帶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非說他纏得不科學,為了胎兒健康要重新纏,束文點頭說好,於是某神醫擼袖子開始幹活,如今束文同志已經快被繃帶勒死了,一張臉憋得漲紅,還不忘用僅剩的力氣點頭誇獎一句纏得好,他很有感覺。某神醫得到誇獎更加用力,束文同志不負眾望的開始翻白眼。
眾人齊齊抽了口氣,急忙跑了過去,心想這也是個爺!
龍駿昊慢悠悠向院長室的方向走,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進去,畢竟能建出這家療養院的人必定也是一個奇葩,即使他穿過來後沒和這位院長接觸過,但這也不能推翻他的這個結論。
院長室單獨建了個院,院子大的離譜,雕樑畫棟古韻十足,小院引了一彎清泉,裡面還能看到嬉戲的魚群。孤辰進去時院長黎軒就坐在他那把太師椅上喝茶,俊朗的面容在白濛濛的霧氣裡若隱若現,見他進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繼續喝。
孤辰走到他對面坐下,雙手交疊放在腿上,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黎軒喝的很慢,充分享受了茶香後又慢慢回味了一遍這才放下茶杯看他,悠悠的問,「怎麼,終於想好了?」
「你果然一早就知道了,」孤辰的眸子深了些,冷冷的問,「黎軒,你腦袋裡裝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你給小玉治療時是不是順便把自己給治傻了?」
「哎,不要那麼說嘛,」黎軒笑的很和善,「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你想金盆洗手我自然要幫你了。」
「包括親手砸了一棵搖錢樹?」
「這不是還沒砸嘛,你要是說上次……那我確實很心疼,」黎軒誠懇的看他,「不信你去問小玉,我心疼的好幾天都沒睡著覺……」
「那是小玉又不讓你進臥室了吧?」
「怎麼可能,」黎軒神色不變,「我們夫妻感情一向好的不得了,小玉怎麼會忍心我去睡沙發呢。」
孤辰盯著他看,黎軒含笑和他對視。
「行了,」孤辰緩緩起身,「既然你都知道我也不廢話了,我拖不久那邊就應該有行動了,該怎麼樣你看著辦。」
黎軒點頭,忽然玩味的盯著他,「我聽說你昨晚和王爺睡在一張床上了。」
孤辰腳步一頓,「你想表達什麼?」
「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是什麼心態,內疚?我這麼多年就從沒見你有過這種東西。責任就更加不可能,他發瘋是他自己心裡素質不好,和你有什麼關係?呵呵,」黎軒的表情很純潔,「我真的很好奇,真的。」
孤辰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黎軒拉長了音,「哦……」
「……」孤辰說,「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都說了我很好奇,」黎軒的表情依然很純潔,「我認識你這麼久就沒見過、聽過你和誰在一張床上睡過。」
孤辰說,「他做噩夢,害怕。」
黎軒再次拉長了音,「哦……」
孤辰剛要發作就見黎軒忽然對門外招手,笑得異常和藹,「這不是王爺嘛。」
孤辰回頭,龍駿昊慢慢走了進來。黎軒的表情和笑容完全符合一個合格院長該有的標準,即和善又隱隱帶著威嚴,「王爺有事?」
「沒事,我來找孤辰。」龍駿昊打量了一下這位院長,心想看上去倒是挺正常的一個人,難道這人不抽?
「哦,找將軍啊,那你們聊,」黎軒和善的說,還不忘對外吩咐,「來人,上茶。」
黎軒的助理完全瞭解自家老闆,恭敬的上了一杯茶過來,孤辰雖然對這位好友的性格有些瞭解此刻也不免抽了抽嘴角,多上一杯茶能窮死你麼?
龍駿昊繼續看著這位院長,剛要小聲問孤辰這人的人品如何就聽桌上的電話響了,黎軒此刻正在翻東西,隨手就按下了免提鍵,沉穩的說,「你好,這裡是……」
他的話未說完就從電話裡傳來一個冷質感的聲音,非常簡潔的兩個字,「黎軒。」
黎軒立刻扔了手裡的東西蹭過去,寶貝似的捧起電話,笑得特別甜蜜,就差身後再甩一條尾巴出來,院長形象全無,「親愛的你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你沒有事從來就不給我打電話,說吧,你說什麼我都去辦,就算把我這顆心掏出來給你我也願……」
那邊再次打斷他的話,非常簡潔的三個字,一點波動都沒有,「你去死。」
嘟的一聲掛斷。
黎軒僵住了,他那顆桃紅的心臟頓時碎成了一堆渣滓。龍駿昊呆了一秒,下意識去看孤辰,孤辰淡然的問,「小玉想做什麼?」
那堆渣滓頓時悲痛的道,「他非要去買直升機……」
「然後?」
渣滓繼續悲痛,「我把家裡的銀行卡和存折都偷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