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筵拎著菜往家裡走的時候接到了母親劉鳳瑩的電話。
劉鳳瑩似乎是躲在什麼地方偷偷摸摸地在打電話,特意壓低了聲音:「小筵呀, 剛才有個挺漂亮的女孩子找到咱們家了, 我透過貓眼看的。她說她是你女朋友,我正嘀咕你什麼時候找的女朋友呢, 迎之他就過來了,自己打開門出去不知道和那女孩子說了什麼。媽實在是不清楚這是個什麼情況, 所以想著先打個電話問問你。」
遲筵一聽就急了:「迎之他打開門了?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
他不是說了不要開門嗎?顧惜惜對葉迎之下手怎麼辦?
所謂知子莫若母,劉鳳瑩也聽出兒子語氣中的急迫和擔憂, 雖然不解其意但還是安慰道:「你別著急啊, 我去看看。」
遲筵一邊拿著手機一邊急著往回家敢,不一會兒後就聽到母親在手機那邊道:「回來了, 迎之自己回來了,沒見著那個女生。」
遲筵這才舒出一口氣:「好的,媽,那個女生不是我女朋友,她精神有些問題,迎之也知道的……嗯,剩下的以後再和你說,先掛了。」
告訴母親顧惜惜精神有問題, 總比告訴她對方不是人更容易接受些。
遲筵回家後去廚房把菜放下,就撲向了書房正在看書的葉迎之, 同時不忘反手把書房門關上。
葉迎之放下手裡的書站起來,正好把遲筵接到懷裡,扶著他的兩臂問道:「阿筵, 怎麼了?」
遲筵咽了口唾沫,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又伸手摸了摸他的身子,確認他還是自己認識的葉迎之,還是完好無損的後才真正松了氣:「你沒事吧?」
葉迎之俯身吻吻他的額頭:「能有什麼事。阿姨正要給她開門的時候我聽見動靜過去了,她一看見我沒說什麼就走了。不過你和顧惜惜是什麼情況?她怎麼還認識你家?還追到這裡了?」
雖然兩人都沒開口確認過關係,但遲筵心裡已經自然而然地默認他們現在是戀人無疑了。
他不想讓葉迎之誤會,也不想再瞞著自己的愛人,於是抬起頭凝視著他認真道:「迎之,顧惜惜她不是人,我之前說有妖邪要害我家人的命,說的就是她。她也是之前連環命案的兇手。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躲著你。」
遲筵也沒打算解釋太詳細,這些妖魔鬼怪的事情,他不想讓葉迎之參與太多,知道顧惜惜不是人,不懷好意,以後躲著她就是了。
雖然無力,但是他也想盡可能保護著自己的愛人,不讓他去接觸這些。
「所以其他的都不要去問,只要以後都離她遠點,在事情徹底解決之前,你也躲開她。」
「好,」面對如此匪夷所思的消息葉迎之也沒有表現出懷疑,而是看著他認真地答應著,「我都聽你的。」
之後葉迎之出去幫遲筵父母一起做飯,四個人在家裡其樂融融,倒真像是一家人一樣。
反而是遲筵始終提著一顆心,擔心顧惜惜不死心再伺機回來,晚上和葉迎之進臥室後也沒敢關門,一直聽著外面的動靜。
直到葉迎之把手臂伸過來摟著他道:「睡吧,休息一會兒,有我在呢。我和你一起注意著。」他才聽話稍稍迷糊地睡了一會兒。
然而一夜無事,翌日中午吃飯的時候遲筵就得到了好消息,阿笙已經脫離危險,胡星現已回到了A市,並且盯住了顧惜惜。遲筵聽了高興卻也暗暗心驚,不知道顧惜惜用的是什麼法子,那麼快跟著他們來了這裡,又一夜之間回到了A市。
可他心中還是有些打鼓,按照胡星的說法,這俱寄體對‘她’應該非常重要,關乎存亡,‘她’會這麼輕易就放棄嗎?
這樣他和葉迎之也就不用再特意留在H市陪在父母身邊,藉口說是要開學了得回去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遲鐘遠夫婦還很依依不捨,給他們準備了一堆吃的讓他們帶走。
兩人回到葉迎之家裡的時候又已經是晚上九點多,把東西都收拾好歸位後遲筵和葉迎之就先後進浴室去洗澡——雖然家裡還有其他浴室,但兩人常用的只有葉迎之臥室里這一個。
遲筵在床上坐著,葉迎之洗完澡走出來站在他面前,低下頭笑問道:「阿筵,之前我聽你的話把顧惜惜打發走了,有沒有什麼獎勵?」
「獎勵?」遲筵起初像是沒有反應過來,隨後便仰起頭看著葉迎之,有些懵懂地道。「你想要什麼獎勵都可以啊。」
他坐在床沿上,身體不設防地完全打開,抬頭仰望著面前的人,完全信任的樣子,眼裡還帶著微微的水汽。
葉迎之看在眼裡,再也忍不住直接將他推倒後摟在懷裡,耳語道:「什麼獎勵都可以?你說的哦?」最後一點尾音上揚,愉悅而滿足的樣子。
遲筵這回反應過來了他的意思,臉一下字紅了,但還是窩在他肩頭,極小聲地「嗯」了一聲。
他輕輕閉著眼睛,感受著葉迎之的動作,可以敏感地感覺到自己洗完澡後隨便套上的寬大襯衫的扣子被他一顆顆解開,微涼的手指將衣襟向兩邊撥開,觸上他的胸膛……
遲筵渾身情不自禁地一抖,卻又忍住了。
他睜開眼看了一眼緊貼著自己的人,放心一般抱住了他,重又閉上眼睛。
這個人,是葉迎之啊。不是別的什麼東西,不要瞎想了……
葉迎之將他整個納入掌控範圍之中,遲筵努力克制著,卻還是情不自禁地發起了抖。
那一個個落在他身上、頸間、而後的輕吻,那略帶涼意地吐息,那摟著自己不斷作弄的手……都太像了,彷彿一瞬之間將他拉回到了那個夏夜,那個狹小憋悶而黑暗的佛堂,那映在牆上的斑駁橘色光影,以及那低眉慈悲的菩薩佛像……
遲筵被激得嗚咽著抽泣了一聲,不由自主地一下子推開了身上的人,蜷縮在床上向床頭的方向退了一段距離,抖著唇瞪視著葉迎之,似乎要看清楚、通過這層皮囊看透他一樣:「……你是誰?你到底是誰?」
葉迎之像是被這猝不及防的變故嚇住了,愣在那裡看著遲筵,沈黑色的眸子里有著不解、無辜、和擔憂。
他努力平復著情潮和呼吸,試圖向遲筵伸出手,小聲試探著道:「是我啊,阿筵,是我,葉迎之,你室友,你娘子,你老公……你怎麼了?又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了?」
遲筵縮在那裡看著他,許久才緩緩探出一點身子,伸出右手搭上葉迎之的手。
溫的,微微帶著些涼意,修長而骨節分明,是葉迎之的手沒錯。
葉迎之體質偏寒,他也是知道的。
多少次他嚇得恐懼無助的時候,都是這雙手摟著他,拍撫著他的肩膀背脊安撫著他。
「葉迎之……?」他小聲地確認著,像是一隻怯怯的,受驚的小動物。
「寶貝,是我啊。」葉迎之認真地看著他,黑色的瞳眸中映出他的身影。
遲筵不轉睛地瞧著他,終是一點點握緊了他的手。
葉迎之瞬間一個用力將他拉進懷裡,牢牢抱住,輕聲道:「沒事了,乖,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
熟悉的氣息和懷抱,這的確是葉迎之沒有錯。
遲筵小幅度地推了推他:「……迎之,對不起。今天我想搬到隔壁去睡。」
葉迎之放開他,低頭摸了摸他的臉:「沒關係,一時接受不了也沒關係,不用不好意思。」
他笑了笑,把遲筵按在原地:「你就在這裡休息,我去隔壁。」
他又親了親遲筵的發頂:「你什麼時候叫我回來我再回來。」
遲筵看著葉迎之抱著被子枕頭關上臥室門離開的背影,揪緊了被子,感覺到些微的無措。
愛人越是溫柔寬和,越是包容大度,他就越發的愧疚,越發的不知所措。
他想他肯定是錯怪葉迎之了,迎之是和他打了兩年遊戲、因為是人妖號所以遲遲不敢同他見面的‘娘子’;是和他研究生同校的同學和室友;也是他現在的戀人和愛人。
他就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普通人,怎麼會和那種不是人的東西扯上關係。
自己沒什麼經驗,在葉迎之之前只和那個東西有過親密接觸,甚至連很多男生青春期時因好奇會看的那些東西他都很少看。也許這些流程和動作都差不多呢,也許是由於在佛堂那次恐懼作用下記憶和感覺都太深刻以至於產生了錯覺呢……
胡星都說過葉迎之只是普通人,自己還懷疑什麼呢,懷疑他被那東西附身了麼……
後一個念頭駭得他一驚,隨即他又搖頭否認了,方才迎之那個眼神,是做不了假的。
那個,好似看了他很久找了他很久一樣的眼神。
讓他每每對上都無法再拒絕。
是他太疑神疑鬼了,這些日子以來被顧惜惜攪得更是神經緊繃。
他緩緩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迷迷糊糊地想著,明天,明天就把迎之叫回來吧。
自己再主動一些,補償他。
他臉有些發熱,就這樣想著葉迎之進入了夢鄉。
他沈入夢境,卻不知道在他睡熟後臥室門便被打開,一道人影潛了進來,輕手輕腳拉開他的被子躺了進去,從背後環抱住他。
葉迎之特意支起身子自上而下地凝視著他睡著的模樣,過了許久才輕輕扯出一個笑弧,點了點他的鼻子:「小壞蛋,還不都是為了你。」
為了你,失了魂,丟了魄,連心都被迷了。
還險些露出馬腳。
他回味了一下,有些意猶未盡,更覺得不甘心,終是忍不住俯下身貼著他的唇碾了碾。
許久之後才作罷,心滿意足地摟著人睡了。
遲筵在睡夢中動了動身子,夢囈了一聲,習慣性地下意識向葉迎之懷裡鑽去。
夜色正好,月色溫柔。
月光透過窗紗淺淺落在床上,兩個人影相互依偎,交頸而眠。
一個心安理得據為己有繼續偽裝,一個戰戰兢兢心懷內疚試圖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