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筵和江田進門後就找不到亞歷克斯和艾米麗了,甚至看不到任何一張熟悉的面孔, 兩人只好端著酒自己漫無目的地在會場轉著。
這場酒會的會場比遲筵想象得還要大。進門後最中間是一個大的宴會廳, 主廳兩側還各分別有四個邊廳。
主廳的角落有一個樂隊在演奏著舒緩的樂曲,另一側則擺放著餐台, 不時有侍者送上新的菜品、水果、甜點和酒水。容貌出眾衣裝整齊的男士們和女士們慵懶而隨意地游走在會場之中——他們彷彿都和彼此熟識。另有一些和遲筵差不多年紀的年輕男孩和女孩們,他們大多站在靠近邊緣的地方, 同自己的交際圈在一起。
他們到達時是晚上七點,遲筵和江田在會場四處無聊地晃到了八點多, 發現唯一能吸引他們的只有那邊的餐台, 然而他們並不好意思一直去拿東西吃。
江田把手上的空酒杯放到一邊的餐台上,指了指右面的偏廳對遲筵道:「尺子, 我去那邊看一看,順便找找亞歷克斯他們。也不知道這個酒會要舉行到幾點,什麼時候才能進入正題。」總不能一晚上都是這樣,只是供人們拿著酒和彼此說話吧?
「好的,我就在這裡等你,有事的話短信聯繫。」遲筵目送著江田的背影消失,自己拿出了手機玩,反正也沒什麼人會注意到他。
可是他想錯了, 他剛玩了十分鐘遊戲,就有一個男人走到他身邊主動搭話道:「怎麼一個人在這裡?誰帶你來的?」
男人看上去很年輕, 不過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遲筵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和意圖,只好禮貌地收了手機,微笑著回道:「我是AHU的學生, 同學給我請柬帶我來的。」
「這樣,還是學生啊……你的同學不帶你玩了的話,今天晚上和我一起好不好?」男人笑著提出邀請。
遲筵總覺得男人的話和說話的語氣有一些古怪,於是僵笑地拒絕道:「不用了,我應該待不了很晚就會回去,我同學會帶我們一起回去的。」
他裝模作樣地又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向對方點頭致意道:「我看時間差不多了,我該去找他們了。」
遲筵說著收起手機,轉身向江田離開的方向找去。如果江田回來了找不著自己肯定會給他打電話或是發消息的,倒是不用擔心錯過。
男人沒有攔他,只是微笑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早點回去?這個可愛的孩子恐怕還不知道自己來的究竟是什麼地方吧……
遲筵剛往那個方向走了沒兩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亞歷克斯拍了他一下,彷彿松了口氣般道:「謝天謝地,總算找到你了。凱文呢?」
「他去找你們了?你沒看到嗎?」遲筵反問道。
「這樣……」亞歷克斯嘟囔了一句,搖了搖頭,「那就先不要管他了,有你也夠了,一會兒再去找他吧。」說著就拉著他向其中一個偏廳走去。
遲筵努力試圖抽出自己的手,從外表上看不出來,亞歷克斯竟然力氣很大,他的手就如被鐵鉗焊住了一般,掙脫不出。幸好亞歷克斯發現了他的掙扎,主動放開了他。
遲筵揉著自己的左手腕:「為什麼說有我就夠了?要做什麼嗎?」
「……打牌。」亞歷克斯回過頭看他,「撲克牌,會嗎?不會的話我們也可以教你。」
「會,但是不一定會你們的規則,不過應該可以很快學會吧。」遲筵跟著亞歷克斯走到偏廳,在最角落里一套暗紅色的圓形沙發上落座。
除了他們兩個之外還有五人,西蒙、朱迪都在其列,其他人也多少都有些面熟,都是和亞歷克斯常在一起玩的朋友。
遲筵給江田發了消息,讓他到左邊靠里的偏廳裡面沙發處來找他們,隨後抬頭問道:「艾米麗呢?她怎麼不在?」
「不用管她,」亞歷克斯隨意地笑道,「她應該已經對這種場合很熟悉了,讓她自己去玩吧。」
這個偏廳很安靜,關上門之後就將外面嘈雜的交談聲音樂聲和腳步聲全部隔絕起來,只有前面有幾個年輕人聚在一起小聲地說著話。
打起牌後時間就過得格外快,三把牌過後遲筵摸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已經是晚上九點五十八了。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了,凱文怎麼還不過來,不會是被哪個美女迷住了吧?」他玩笑般地調侃著,把手裡的牌放到沙發前的矮幾上,「我出去找找他。」
他說著站起身,正準備出去,其他六個人卻全都在這一瞬間站了起來,隱隱擋住了他的去路。
「怎麼了?我要出去找凱文,西蒙,麻煩讓一下好嗎?」遲筵還沒有反應過來當下是什麼情況,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跟著自己站了起來。
西蒙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裡看著他。偏廳的燈光很暗,他的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勾勒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詭異樣子。
遲筵這時候發現不對了。他的目光在面前幾人掃過,越發確認了——他們是故意在堵著自己的路,猶如幾只堵住無處可逃的小老鼠的去路不懷好意的貓。
遲筵回頭看向亞歷克斯,喉頭動了一下,故作輕鬆地笑道:「……是在玩什麼遊戲嗎?還是什麼我不知道的惡作劇?」
亞歷克斯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左腕上的手錶,對他笑笑:「傑瑞,多虧你提醒,我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
遲筵下意識地隨著他的動作也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已經又過去三分鐘,現在是十點零一分。
亞歷克斯那句「時間到了」彷彿一把開啓開關的鑰匙,自那之後沒人再說話,但六個人全部用一種異常熱切的眼神緊緊等著被圍在最中間的他。遲筵的眼角余光瞥到了自己記不住名字的那兩個人,看到了極為驚悚的一幕——陰影之中,他們臉上的血色全部褪去,變成了一種毫無生氣的青白色,更為可怖的是有長長的兩顆獠牙從他們的兩唇中間伸了出來。
那一瞬間遲筵被嚇得心臟幾乎要停止,連忙調轉了視線,還好,亞歷克斯和西蒙他們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皮膚似乎變得比平日更蒼白了一些——這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作祟,就像剛才那副景象可能也只不過是光影效果造成的錯覺。
四周的空氣都變得極為安靜。彷彿連心跳聲都停止了。
不要怕,不要怕,他們可能就是故意營造詭異的氛圍來嚇你,想看你被嚇得屁滾尿流的出糗的樣子。遲筵正在心裡給自己鼓著勁兒,突然在這靜謐而詭秘的氛圍中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他甚至不著痕跡地向亞歷克斯的方向挪了挪,仔細感覺了一下。
隨即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不是錯覺,而是從剛才開始,其他人的心跳全都停止了。此時此刻,在這裡只能感覺到自己一個人心跳聲。
在場七個人,除了自己,他們真的不是人。
遲筵的瞳孔瞬間緊縮了一下。
西蒙彷彿極為享受這一刻他終於發現真相時恐懼的樣子,張開嘴笑了起來。他滿意地舔著自己的牙——長而鋒銳的,閃爍著寒光的獠牙。
亞歷克斯用狀似寬慰的語調安撫著:「放心,傑瑞,不用害怕,不會太痛苦的,我們也不會要你的命。說不定你還會愛上這種感覺呢,很多人類也很享受被吸血的感覺,比如艾米麗。」
遲筵的大腦飛速處理著聽到的這幾個字眼,「痛苦」「人類」「吸血」……他們不是人類,他們難道是傳說中的……吸血鬼?
這個答案完全超出了他對現實世界的想象,遲筵竟一時間無法接受。
按捺許久的吸血鬼們卻沒再給他反應的時間,在亞歷克斯地帶領下一點點向他接近,逐漸縮小包圍圈。
遲筵站在那裡,緊張得無法反應,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將要面對什麼,平時看過的那些自救知識此時竟一個也用不上。
「扣、扣、扣——」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不疾不徐的敲門聲。
緊接著沒有得到回應的敲門人便自作主張地推開了門。
隨著「吱呀」一聲門響,遲筵和吸血鬼們一起回頭看向這個在關鍵時候突然出現的人。
那是一個有著灰色頭髮的中年男人,他穿著整齊的三件套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胸前掛著一枚樣式古老的金色懷錶,懷錶上銘刻著荊棘和玫瑰的花紋。
他目光平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幕,用同樣不疾不徐的聲音道:「抱歉,年輕的先生和小姐們。殿下吩咐我來帶這位先生離開。」
他用的是陳述句,並沒有徵詢其他人意見的意思,彷彿他已經拿到了這世間至高的旨意。
男人的目光看向遲筵,不用他說明,在場的吸血鬼們也知道他指的是誰。
有兩個吸血鬼看向亞歷克斯,另一個看向了西蒙,似乎在等待他們的意見。朱迪想要說些什麼,卻被西蒙死死按住了手。
「當然,」亞歷克斯收回了獠牙,向中年男人得體地微笑著,「希望傑瑞能讓親王殿下滿意。」
他伸出手,將遲筵推了出去。
男人點了點頭,示意遲筵跟著自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