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有喜的消息一傳出,宋家上下就炸鍋了。本來趙氏還對安然私下見順王妃有些不悅,宋成峰也覺不妥,正商量明日還是要找個機會跟她好好說說。正要就寢,老嬤嬤就來敲了門,張口便是「少夫人有喜了」,瞬間就將兩人剛才嘀咕的要教教兒媳的念頭喜的煙消雲散,立刻過去「瞧」她的寶貝孫子,宋成峰是男子,不便深夜過去,便忍了喜悅等翌日。
其他院子裡的姨娘聽見消息,原本還期望這嫡媳婦是個不會生蛋的,這會聽見,也忙著去道賀,只是今夜要睡得不安穩了。
趙氏向大夫問明,便讓嬤嬤賞了金子。又以過來人的身份好好囑咐安然不可亂走,不可吃生冷物,連軟塌都換了更鬆軟的被褥。安然一一謹記,比聽教書先生說的話還要認真。
陸續又來了賀喜的姨娘,趙氏讓她們在屋外候著,免得進了屋裡悶了氣。說了快半個時辰,宋祁忍不住說道:「娘,夜深了。」
趙氏撲哧笑笑,對安然說道:「你瞧瞧,晨風多疼你,竟要趕親娘走,等我孫子出世了,可還得了。」
一席話說的屋裡的僕婦婢女隱笑,宋祁略微不自在,只好給母親賠不是。趙氏這才作罷,讓她好好歇著,自己回了房,宋成峰還沒睡,與他說了大夫說的話,說已有身孕一個月了,目前很穩定。待他多問兩句,趙氏也不耐煩起來:「哎呀老爺,我還要吩咐成嬤嬤些事,你急什麼,先睡下吧。」
宋成峰哭笑不得:「方纔誰急的外裳都沒披就要過去?自己滿足了倒嫌為夫煩。」
趙氏抿嘴笑笑:「那你說,是先吩咐下人好好待寶貝兒媳要緊,還是跟老爺你說個清楚要緊?」
宋成峰歎氣:「你還是快快吩咐,然後早歇吧。我呀,在這家中真是越發沒地位了。」
說罷,就去睡了。趙氏笑了笑,喚了嬤嬤進來。心裡想著,這回去見長輩妯娌,腰桿可直了!
等趙氏眾人走了,屋裡寂然下來,安然還覺得雲裡霧裡的,十分沒真實感。躺在床上摸摸肚子,很快就會大起來,然後生孩子做娘了?
宋祁以為安然睡了,側身看她,屋外燈火隱約映照,還能看見她明亮的雙眸在閃動,探頭親了一口她的面頰,微涼:「不睏的話閉上眼,也舒服些。」
安然轉身看他:「我想起清妍剛有身孕時,當真是全家總動員。後來肚子微隆,我還時常去摸摸,盼著我的外甥出世。沒想到轉眼自己肚子裡也有了個……想一想還覺得自己是個小姑娘,怎麼就要做娘了。」
宋祁笑笑,伸手把她摟進懷裡,動作一如既往的輕:「嗯,我也要做爹了,想一下卻找不到什麼話語來形容初聽時的感覺。喜悅?激動?感動?似乎都不對,倒像是全部感情都揉在了一起。」
安然笑了笑:「是,找不到語句,各種感覺都佔了一點就是。」
那纖細的手指在脖子上轉著圈,刮的宋祁擰眉,好一會才握了她的手,低聲:「你再亂動,我可要克制不住了。」
安然回過神來,笑笑:「嗯,娘剛才說的,三個月內不許同房。」
宋祁無奈笑笑,兩人說起來到底才成親半年,正是開了葷最美妙時,卻也只能忍著了。
沈氏收到報喜的信,已經是九月初了。聽見是京城那邊的來信,急忙放下手裡的活,琢磨著不是安然就是安寧。展信一看,簡單說了下近況,才說了有喜的事。當即歡喜的謝了菩薩,告訴家裡上下,也皆是高興。沈氏心裡也放下了大石頭,就算宋祁不在意是否要那麼早有孩子,可有了孩子,說話的底氣也足些。這一點,她是深有體會了。若她當年早早就為李家添子,老太太也不會總是橫眉冷眼,族人說話也要避諱著。
如今安然有喜,她這做娘的,當真是長鬆一氣。這喜悅還在心裡,又收了一封信,更是高興。周姨娘見素來鎮定的沈氏一驚一乍的,笑道:「難不成還有比四姑娘更能讓姐姐歡喜的?」
宋嬤嬤倒是明白過來,笑道:「定是二爺的信吧。」
周姨娘忙問道:「二爺要回來了?」
沈氏點頭:「宋嬤嬤,柏樹,手頭的活放一放,先去收拾裡外吧。約摸是中旬到家。」
清妍挺著個圓滾滾的肚子,行動極是不便,沈氏見她要動,忙問道:「要拿什麼,娘替你拿來。」
清妍笑道:「謝謝娘,有些餓了。」
宋嬤嬤正往盒子裡收針線,聽見這話,抿笑:「別怪奴婢多嘴,說是雙生子,可日子一長,少夫人這肚子大的都不像是只懷了兩個。」
清妍嚇了一跳:「嬤嬤別告訴我裡頭有三個。」
周姨娘笑道:「指不定真是三個。」
清妍嚇的直吐舌頭,她這真的是要趕上母豬了呀。 沈氏見她嚇著了,擺手笑道:「有些人懷著兩個肚子也大得很,別嚇她。」
宋嬤嬤明白,笑笑就和柏樹進了屋裡頭去收拾。
安素纏著手裡的線,輕輕探手摸了摸清妍的肚子,抬頭對她笑笑,好奇得很。周姨娘轉了轉眸子,笑道:「姐姐,既然二爺回來了,那也可以給安素說門親事了吧?畢竟年紀也到了,還請姐姐做主。」
沈氏看了看安素,見她方纔的笑顏已斂起,說道:「等二爺回來再說吧。」
周姨娘沒法子,反正不讓安素出這門,就不怕駱言那小子亂闖。
中旬,李仲揚回來,沈氏見了他,倒覺他精神了許多,不由感慨李二郎就是個要生活在官場上才會開心的人,或許也不過是在濱州沒有目標,而讓他遊說其他被貶謫的官員,至少是有件可做的事吧。
因回來時夜也深了,沈氏伺候他沐浴後,飯也是讓宋嬤嬤端到房裡,不讓孩子和周姨娘來問長問短,擾他清靜。
李仲揚聽了安然的事,倒沒沈氏那般激動,想著這事是遲早的,也不知道她如此高興做什麼,到底是沒做娘的心思那麼細。
等吃過了飯,宋嬤嬤將碗筷收拾下去,沈氏給他揉肩,所碰的地方,明顯能感覺削瘦了許多,說道:「二郎這幾個月來可辛苦了,都瘦了。」
李仲揚說道:「倒沒覺得苦。這一路見了許多大人,倒也高興。」
沈氏輕聲問道:「可有不願意回歸朝廷的大臣?」
李仲揚警惕的看了看窗外,外頭悄然無聲,這才說道:「藍將軍將名冊給我時,那上頭的人都是大皇子看好的,因此這一路倒沒什麼阻礙。只是……碰見了幾回刺客,幸好有藍將軍保護。」
沈氏吃了一驚,握了他的手道:「可有哪裡受傷了?」
李仲揚看著她驚慌的模樣,淡笑:「為夫沒事,但凡要成就大事的人,總不可能一點風浪也沒有,夫人莫憂。」
沈氏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聽來很是順利……那二郎可還要走?」
李仲揚說道:「暫且不用,看皇城那邊的動靜。只是藍將軍告訴我,聖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已經漸漸將兵權轉交給大皇子,待局勢穩定,就宣佈太子人選。」
沈氏皺眉:「為何不早早宣告天下太子是何人,那就不用動干戈了。」
李仲揚搖頭:「若是如今就說,二皇子黨羽會恐慌,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沒了,恐怕要破釜沉舟,鬧的朝堂不安。現在皇上還在又未立太子,他們出師無名。如果聖上……不幸仙遊,那按照長次,也是大皇子登基。如今急的,只有二皇子。」
沈氏點點頭,心裡隱約不安,若是人急起來,變成瘋狗也是可能的。要是二皇子遷怒大皇子身邊的人,恐怕李家首當其衝遭罪。只是她既然跟了李仲揚,那再危險的境遇,也要一起攜手共進退。
說了大事,氣氛十分肅穆,沈氏也不想他回來還要思量這些,便和他說了他走後,李悠揚來道歉,還跪了祖宗求諒解的事。李仲揚如今心繫國家大事,家裡的事聽了已不想多分神去想,而且沈氏已做了判斷,他難不成要駁了髮妻的面再和李悠揚翻臉?況且他在官場也知曉一個道理,多一個敵人,不如多一個朋友。就算不能多一個朋友,也不要多一個敵人。
李仲揚沉思半晌,說道:「明日,讓四弟過來吃頓飯吧。我們這一支本就少人,他既認了錯,就還是李家人。」
沈氏笑道:「二郎也是個通透的人。倒還有一事,二郎可記得四弟身邊有個叫駱言的少年管家?」
李仲揚點點頭:「雖然話不多,但四弟似乎十分信任他,做事也是雷厲風行。」
沈氏說道:「他喜歡素素,多次求娶,但想到兩家恩怨,就沒答應他,推脫說等二爺回來再說。來的一直很慇勤,但阿蕊不喜他,幾次旁敲側擊求我別把素素許給他。但那駱言看起來待素素也是真心人,堅持了大半年,我們待他冷如冰,他還依舊是熱如火,慇勤得很。我是想,素素到底是身有疾障,若是能找到個待她真心實意的人,長輩的恩怨到底不該讓他們承擔。」
李仲揚看她,只覺妻子為每個子女都想的周到,淡笑:「你知我不會干預你,只因你做事最有分寸,不用為夫操心。以前母親待四弟確實不如對我們,雖然也對我十分苛責,對四弟噓寒問暖,但長大後稍許明白,對子女太過寵愛,或許也是害了他們。但對子女太過嚴厲,倒也不好。我和四弟便是如此。若當初母親似你,或許人生又會大不相同。」
沈氏搖頭:「二郎這話說錯了……別人對我好,我便會對對方好一百倍。若是幾個姨娘的孩子不聽話,也不敬重我,我哪裡會這麼上心。他們喊我一聲娘,孝順我,我也不會虧待他們。但若不敬我,我也不會太客氣。說到底……我也是有私心的。」
李仲揚說道:「若沒有,才是不正常。」
沈氏笑笑,句句都是體諒她的,教她怎能不為他好好打理這個家。